毕研韬：是谁在神化马云?

毕研韬

激流勇退让马云的声望达到了一个高峰，也为江湖上积年流传的马云神话做了注脚。但看到网上传的《马云语录》，马云自己很惊讶，他说很多不是他说的。是谁在神化马云呢？为什么要神化他？这种“被神化”不仅仅发生在马云身上，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为何总是有这样的事发生？

答案是：这个时代。马云神话是这个时代集体创造的作品，是企业、媒体、政府、专家与公众不谋而合的结果。

马克思说，“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过去，神话起源于人类对大自然的好奇，为“寻找一种意义”；而如今，人们制造神话却是用来征服同类，为“体验一种意义”。

神话的制造与传播属于宣传的范畴，而“宣传的目的就是为取得权力”。当然，现代意义上的“权力”是广义的。纳粹宣传家欧根·哈达莫夫斯基曾说，“意识形态、宣传和权力三者密不可分。”

在信息时代，三者的结合更加紧密。越来越多的人会意识到，生产神话早就是攫取权力和利益的惯用手段，当权者或明或暗全力推动“个人崇拜”便是明证。

商业和政治都需要神话。马云需要一个自己的神话，去鼓舞人，去吸引人。塑造美好的愿景，是领导人的必备素质之一。这点，马云很出色。他的愿景得以部分实现，进而加固了最初的“神话”。阿里巴巴需要马云神话。要实现利益最大化，马云和阿里巴巴需要政策支持，需要资金投入，需要商业合作，需要开发客户，而制造神话正是塑造个人品牌和商业品牌的有效策略。

在信息泛滥的时代，媒体（包括网络媒体）需要吸引眼球，比历史上任何时代更需要神话，需要异常出彩的故事。与此同时，专家学者需要开发马云、消费马云，需要从别人忽视的地方淘出金子来以展示自己的慧眼。媒体、学者不谋而合，于是被神化的马云成了某些人的财富来源。

政府需要政绩和宣传素材，需要证明这是个创业的黄金时代，所以同样需要马云神话。其实，大众也需要现代神话，以鼓励自己、鞭策自己。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可以企及的财富神话具有非同寻常的吸引力。

十八世纪意大利学者乔瓦尼·维柯认为，世界上每个民族都要经历神的时代、英雄的时代和人的时代。神的时代相当于人类的儿童期。在政治上，将某人神化是获取政治合法性的传统手段。过去是，现在也是。但随着民主启蒙运动的发展，这一政治手段已受到质疑。即便是达赖喇嘛，其称号“尊者”就曾被美国某电台藏语部省略，以至于引发“西藏流亡议会”部分人士强烈不满。

马云说，别人可以把你神化，但你千万不能把自己神化。我就是个平凡的人，是生活时代造就了我，那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如果说马云是一个神话，那这番话便是很靠谱的神话元素之一，因为他清晰的自我认识和远见卓识的确非同凡响。

马云希望走下神坛，做回凡人。他觉得盖茨和巴菲特也是这样。这或许是马云神话一个完美的结局。▲（作者是海南大学传播学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