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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者: 金达莱|2013-12-17 12:01|查看: 690|评论: 0|来自: 精品购物指南

写给疯子的情书

你真的没有去过精神病院?是怎么想象那个地方的?房子是铁片做的?医生和护士跟疯子差不多?个个还是打手并且随时被打得鼻青脸肿?病人动辄被电击或者关进小黑屋?

在小安的精神病院里,有一条小河,一座小桥,一个花园,铁脚海棠、樱花、栀子花……各种花花,还有玉皇大帝、国家安全局的特工、委员长,以及偷窃癖、守财奴、酒疯子、杀人狂、尼姑、花痴。疯子和护士们在这里过着幼稚园般的生活,他们唱歌,踢球,吵架,生病,看电影,谈恋爱……不,小安不是疯子,她是在精神病院工作了近30年的护士,还是诗人、作家。在新书《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中,她用轻松活泼的笔调,刻画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形形色色的疯子,为我们打开一个陌生而有趣的疯人世界:光怪陆离,诡谲奇幻,同时又简单淳朴,天真烂漫。这更像是一封写给疯子们的情书。

《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

小安是坐火车来的,那是1986年,她叫安学蓉,22岁,豆蔻年华,从重庆一个部队医院转业来到这里。上班第一天,小安想有一个好开头,早上六点就起床往脸上涂涂抹抹,搞了一个小时,自以为不错了,可一进院,疯子们便透过玻璃窗子朝她做鬼脸,“你化那么浓的妆干嘛?又不是去相亲,”护士小情对她说道。小安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恨不能立刻把花脸洗掉,她怯生生地对疯子们点头哈腰,“怕呀,哪像现在,反过来的。”于是,小安和疯子们的故事便从那里开始了,“我觉得那些病人的灵魂里,有非常纯真的一面,很打动人。”

法国哲学家福柯曾说,“疯癫揭示了真正的问题所在”,他人的疯癫是映照我们自己的一面镜子。小安就这样简单、平淡、直接地写着,没有欲求,没有距离,没有评判,以至于疯子们的故事某种程度上成了她自己的故事。


花痴和妄想

花花16岁就患了花痴病,或者又叫钟情妄想症,不穿衣服,成天光溜溜地到处跑着追男人。这个花花身材还好得过分,直接的结果就是出“男女问题”。

从16岁到20岁的4年里,花花每年都会被家人五花大绑送进精神病院治疗,直到能主动穿上衣服就出院。在20岁那年,花花终于搞出了一件大事──成功地勾引到了一个叫刘家文的年轻医生强奸了她,后来医生被送进监狱,花花穿上了衣服出院,从此再也没有进过精神病院……

故事还没有结束。就在有一年的正月十五,小安和精神病院的一伙同事去青羊宫看灯会,他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突然,花花就站在他们面前,一旁还有一个男人,肩膀上站着一个小女孩。“刘家文,你终于回来了,还是那么帅气,”同事小吴本能地打招呼,大家僵在原地尴尬地笑着。这时,花花和刘家文三人突然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钟情妄想也会和幻觉同时出现。这个女疯子也是精神病院的常客,每过三五年就会进来一次,每次都是同一个问题。女疯子从少女时期就坚信一个男同学喜欢自己,这个男同学英俊高大,住在国外,等着和她一起生活。当然,这个男同学是不存在的,而这种妄想伴随她几十年,从来没有消失过。也结婚,也生娃,但一旦幻觉出现,就无法控制自己了。“跟我走,和我去国外结婚,”幻觉出现时,她会听见这个男同学对自己这样说。而这个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她都会立刻掉头就走。一次在公园里她正带着孩子玩耍,突然听见那男人的召唤,她丢下孩子就赶到火车站,坐上一列不知开往哪里的火车,列车员来查票就躲,实在躲不过就在一个小站下车开始腿儿,她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好像世界上的山都必须翻过去才能找到那个男同学。”直到走到一个小镇,她已经完全是一个疯样,呆呆傻傻的,当地民警把她遣送回家,家人又直接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奇怪的是,一进精神病院她的幻觉就消失了。


解不开的谜

疯子们的疯病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在想什么?那个世界有什么?小安不知道,她只知道一旦得了疯病就再也治不好了,但也有例外。

一个叫万素的女疯子,35岁,被110从街头送来时一丝不挂,她边跑边唱,声音都嘶哑了,还在喊,“杀人了!杀人了!”三个警察被她搞得狼狈不堪,医院出动几个大汉才把她抬进病房,捆到床上,但还不消停,通宵通宵地闹,但凡给她松绑,揪住一个人就打,还砸玻璃,撕衣服,自己的衣服撕烂了就去撕其他疯子的衣服。她还恨漂亮的结了婚的女护士,特别是怀孕的女护士,如果让她知道哪个护士怀孕,简直是毁灭性的灾难。护士高音正好有6个月的身孕,女疯子发现后突然对她发起攻击,对着大肚子就是一脚,高音不敢哭,抱着大肚子拼命跑,拼命喊:救我!

女疯子整整闹了12天,小情记得很清楚,在第12天下午两点,女疯子像往常一样跑来跑去,到厕所门口时,一个早就看不惯她的大个子疯子用脚轻轻一挡,女疯子重心不稳,大吼一声就倒地上了。小情冲过去拉她,这时她听见女疯子说了一句12天来最清醒的话,“护士,我的腿跌断了,起不来,请你帮我。”再后来女疯子十分配合治疗,还说:“等病好了,我还要走回家种麦子。”

还有个15岁男孩,比女疯子万素厉害十倍。一进院就到处打人,打不赢别人就打他爸,一拳头下去,他爸的眼睛就肿起来了。医院的专家主任各种会诊,讨论治疗方案,给他用最高级的药,甚至心理治疗、电休克治疗,统统没用。

一个做了20年的男护士带一个实习生值夜班,晚上8点他们一起给疯子发药,实习生一走神,给男孩发错了药,整个精神病院吓坏了,赶紧给男孩洗胃,输液,折腾一晚上,到第三天,昏睡的男孩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说:“爸,我饿了,想吃肉。”父亲高兴得手舞足蹈,20天后,男孩出院了,再也没有来过。

在这里,被疯子打是家常便饭,在医生和护士的工资条里就有一项国家给的挨打费。

年轻时,小安常上夜班,一天三更半夜时,两个女疯子因为嫉妒妄想扭打在一起,小安试着拉开她们,结果两个女疯子把她当成另一个对手,扯着她的头发不放手,“放手啊,我是医生,医生!”小安朝两个疯子大喊道,并向某个清醒的疯子求助,最后总算有疯子认得她是医生把她解救出来。

有同事被打得更狠,有牙齿被打掉的,耳朵被打聋的,一个美丽的女护士还差点被一个患钟情妄想又有暴力倾向的男疯子用刀片杀死。疯子的想法是,既然我得不到就把她消灭掉,当时女护士拼命从疯子的刀片下逃离,凄惨地求救:救我!救我!鲜血从三楼流到一楼……对于那段可怕的往事,小安不想再多回忆。男疯子后来被做了很多次电疗,再也没有下过楼。


疯子都是被骗进精神病院的

疯子们来到精神病院的方式千奇百怪,但疯子们总说自己是被骗子带来的。

小安第一次去接疯子,是在一个麻将馆里。120车停在胡同外,四个人走了进去,“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大家都在里面陪着,”疯子的父亲在胡同口等着他们。一进麻将馆,整个气氛就不对,整个麻将馆只有一个男人在说话,其他的人都埋着头看自己的脚。“来啊,龟儿子的,打麻将,都来打麻将,开始啊,”疯子把麻将牌分给桌上的人。小安四人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疯子旁边,说:“来,我们陪你打,但是有个规矩,如果你输了,就跟我们走,而且别问去哪里。”“好,一言为定,”疯子豪爽地答道,他没问如果自己赢了会怎样。

于是几个人开始陪着疯子打麻将,四圈下来,疯子没赢一盘,“怪了,今天遇到高手了,牌那么不顺,”他嘀咕道。经常打麻将的小安也在纳闷,这么多年的麻将生涯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顺过。这时疯子把牌一推,说“不打了不打了,这么邪门”。医生马上接茬,“那你说话算数吧?跟我们走。”疯子大声回道,“你们以为我是渣滓啊?在这个麻将馆里我是最说话算数的人了。”那些一直低着头的人突然都把头抬起来大声回应,“对对对,他是第一个说话算数的人。”疯子让医生等一下,说自己还有话给他们交代,他指着那些人说:“你们这些龟儿子,都在这里给我待着,谁也不要走,等我回来再打。”然后他转身就跟着医生走了。

上120车时他突然看见自己的父亲也在车上,“你和他们串通好的吧?出卖我,不就是去公安局嘛。”就这样,这个疯子被带进了精神病院,换了衣服,和疯子打麻将。

一个女疯子整天担心有人害自己,家里的防盗门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觉得不安全,天天守在门口,一旦有人上楼梯或者有人敲她家门,就吓得发抖,说:“来了,天塌下来了,他们终于来抓我了,我要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说服不了她,只好骗她,“走,我们去买防盗门。”于是三个人抬着一扇防盗门走进了精神病院,女疯子看见精神病院里有那么多扇铁门,一点也不害怕了。

还有一个女疯子天天给119打电话,“119吗?我在17楼,我欲火焚身了,快来灭火。”119不敢耽搁,车哇哇哇开到她家楼下,架好水枪就开始朝17楼喷水,见楼上没有冒烟,又哇哇哇地开走。第二天,她又打,119又架起水枪又朝17楼喷水。直到第五天,119没有架水枪,直接上17楼敲门,“火在哪里?”消防员问道,女疯子指着自己的脑袋、心口、后背说:“这这这,到处都是活火,我是一座火山。”消防员说:“好,你跟我们走,去灭火。”于是119哇哇哇地把消防车直接开到了精神病院。


洁癖

小安很少遇到有洁癖的人,在精神病院,没有“洁癖”这项诊断,但有强迫症,比如强迫自己一天洗几十次手,禁止别人坐自己的床铺,强迫道歉之类的,但护士小情便遇到了这样一朵奇葩。

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也不去任何娱乐场所,还是一家公司的老板,钱多,最关键的是,爱做家务,未婚。“我时来运转了”,小情兴奋地对小安说道。很快两人就住一起了。“怎么样啊?合适吗?”小安问小情,“很好啊,男人爱干净,特别特别勤快,我什么事都不用做,只是吃饭睡觉就好了。”但一个月后情况就变了,小情开始唉声叹气,“太幸福了,简直他妈的让人受不了,他太爱干净了,整天洗啊,打扫呀,一个男人怎么会这样?”

原来,小情每天回家把门一打开,男人一准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候着,拿一把刷子把她从头到脚刷一遍,“你去洗澡,我去做饭,”刷完了之后男人说道。“我慢吞吞地洗啊洗,一直呆在浴室,就为了给他一个印象,我洗得很干净,就怕他不满意让我重洗。”

这样又过去了3个月,小情开始受不了了,“我得跑!情愿不要男人。”原来,男人的父母来了,他刚刚打扫完,家里很多地方都不让坐,他给父母和小情拿了三个凳子让他们坐在门厅。就这样,三个人坐在凳子上,脚掉在半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随便乱动一下。一个小时后,父母说,累了,回去。

晚上小情接到一个中学同学的电话,说过生日,聚聚,推不掉,当然也特想去,“不去,就说你已经睡了”,男人不同意,“要去,必须去,要不然我就在地上打滚”,说罢小情真的躺地上滚来滚去,男人叹气,终于同意了。那一晚小情玩得很纵情,抽烟、喝酒、唱歌,特痛快。直到12点回家打开门,男人还是在门口候着,“等等,先刷干净”。


飞跃疯人院

朋友们都爱叫小安疯子。也曾想过离开,就在来这里的第12个年头,在朋友的撺掇下去杂志社做了几个月的编辑,但很快,她就感到不适应、不自在,便回来了,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放任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小安终于明白自己始终在精神病院的理由,“我一直把自己看成一个疯子,疯子才是一个普通的人,我没什么要求,没幽默感,只是待在那里,习惯性地懒惰地在那里,我不敢去其他什么时间和地方,在这里我感觉自由自在。”

但《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是小安第一次写疯子,也是最后一次,“我30年的经历和感受都在这里了,再写下去就是重复。”如果撇开那层诗人的浪漫主义情怀,在精神病院做护士,不过是小安的工作,每天早上8点上班,下午6点下班,她给疯子们打针发药,有时候也跟他们交流。值夜班时尤其难捱,于是小安学会了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吐着烟圈。

她也妄想过把铁门打开大声说,“想跑的都跑吧。”当然,不过是妄想,无论是疯子还是自己,她都希望能自由自在,但她和他们一样,逃不掉。但谁又能说,在精神病院的他们是被囚禁和束缚着,在高墙外的我们就是自由的呢?谁又能说外面的世界不是更疯狂?

现在的小安,依然安静地呆在精神病院,她说,直到退休前,不会离开。她也在创作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当然,就像写了4年的《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小说还是会写得懒散,漫不经心。作家韩东说,小安这样的作家,想写得差都不可能,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要写得更好。她也会继续写诗,当然,还会抽烟、喝酒、打麻将。“我们现在赶紧聊,要不我一会儿喝大了就跟你说不清楚了”,采访时,她在电话那头对记者说道。事实上,小安并不太擅长与人沟通,这也是她喜欢呆在精神病院的原因,而她所有的思考和表达,都在诗中,在文字里。(文/巩晓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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