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也许是各地都有的风俗。今天，我和阿康在位于理县的桃坪乡的桃坪羌寨采风时，巧遇羌族人家杀年猪，那场景，欢乐，畅快，还让人忍俊不禁。
　　羌族人杀年猪，一般是在羌历年（十月初一）过后。忙完地里的明年准备活路，储备收藏好丰收的粮食瓜果，转眼也就到了冬月。
　　冬月一来，喜事也跟着不断。嫁女的，结亲的，都趁这个农闲的日子该办的都办，热闹欢快的气氛也就自然多了起来。这杀年猪，却是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大事，喜事。
　　杀猪的头天，主人就早早地通知自己的亲戚家门：“明天不要做饭了，我家杀猪。”远寨子的还要绕山沿水的去请。或是有顺路的人就带去口信：“明天我家杀猪。你帮我喊XX。你也要来哦，不要忘了哦。”殷殷的嘱托，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羌族人家大部份住在高山和半山。外面浮躁的世界离他们太远，自耕自足的原始生活状态，使他们一代一代，如前辈人一样真诚、平静。就象他们居住的大山，看似苍凉，却同样酝酿着蓬蓬的生命赞歌。
　　天刚蒙蒙亮，阿康居住的这家门额上书写有“小琼羌家”的人家就忙碌起来了。
　　“他们家要杀6根猪！”他头晚就向我们汇报了这一特大喜讯。好像那6头猪是他家似的。
　　一户人家就杀6头猪，的确让人吃惊。
　　早上6点半，随着人声鼎沸，羌寨巷道里传来了猪一声紧似一声的嚎叫。6个壮壮的羌族小伙子，捋袖卷衣的正把一头大肥猪从圈里拖出来。乖乖！那猪少说也有4、5百斤，象个小牛犊！
　　那猪虽然肥重，但我敢打赌：决不是一条蠢猪！
　　见来了一群人，那猪知道白吃白喝的日子结束了，该它做贡献的时候了，赖着就是不走！6个小伙子连推带拉，好不容易才把它拖出圈。
　　到了圈外，那猪仗势自己体重个大，怎么也不走了。于是，一个穿蓝色长衫的人，提住那和猪身子不相称的猪尾巴，使劲的又提又推，前面5个人揪住它的大耳朵往前拉。
　　这时，人和猪都较开了劲。5人前倾着身子，蹬开八字脚。猪就塌着腰，肥屁股往后坐，四蹄死死撑着地面。这人和猪的“拔河赛”起码持续了20分钟。5个小伙子在清冽寒冷的早晨，早已是汗津津、热忱忱的了。猪耳朵都快被他们从猪头上揪下来了，就是奈何不了它，半天都挪不了一步。
　　见有人在旁边拍照，小伙子们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一松劲，那猪差点溜掉！好在其中一个人赶紧拿了一条绳子，套在猪脖子上。绳子一勒，猪呼吸不了，用不了劲，只好躺在地上，任人拖往宰杀地。
　　宰杀地设在小琼家的空地上5个人把猪抬上一根一尺多高、近一尺宽、四尺长的木条凳，4个人一字排开，按住猪身……
　　这时小琼家饲养的高大公山羊不知从哪里也走了来，呆呆地站在大门外，不停地对着那头猪“咪咪”哀叫。象是对朝夕相处同伴的惜别。
　　执刀的小伙子并不像《水浒》里被鲁智生三拳打死的郑关西，也不像《官场现形记》里的胡屠夫。看上去文静还有点瘦弱，不像个杀猪的。他一手拿着接猪血的盆，一手拿着牛耳尖刀，只见他手腕一抖，再一抽，那猪血就如喷泉般涌了出来。动作准确麻利，一刀毙命！想来那只猪是该没有什么痛苦的吧。随后他拿过几张准备好的纸钱在进刀处抹了点猪血，走到猪圈边，点上三支香，又用竹签插上两片同样抹了猪血的萝卜，烧上纸，口中喃喃有词。
　　你可别认为这是在发慈悲，为猪祷告，原来这是羌族独有的古老风俗。羌族万物有神，上面所做的一切，都是敬献给圈神菩萨的。通灵圈神，保佑明年养的猪无病无瘟，更大更肥。
　　待猪血放尽，将沸水锅中的滚开水浇淋在死猪上烫个通透，刮尽猪毛，先从脖子起刀，从背至尾，割下整块背部的肉（这背部的肉最厚、最好，几乎没有瘦肉，要在最重要的宴席上才用）。先割下四方一小块，煮熟后放于立有“天地国亲师”牌位的神龛上，点上红蜡烛，插上香，这是敬献给祖宗的。余下的整块腌制，挂于房内通风处，由火塘的烟火和厨房里煮饭时的柴火慢慢熏燎，自然风干。吃时用铡刀铡下一块，一般的刀可切不下它。再和本地特产的雪山大豆或小白豆入锅同煮，熟后捞起切片，红亮透明，奇香扑鼻，满口是油，却不腻人。放上三、五年也不会“哈”口，反而膘酥肉沙，更是好吃，堪称羌山美食一绝。
　　小琼家今天果然杀了6头猪。我们渍渍称奇，她却不肖一顾：“上个月自己结婚前杀了头猪，结婚时又杀了头”。
　　她们家来了好多帮忙的青年男女，都是主动来的。没关系，明儿他们谁家杀猪，小琼家里兄弟也会过去帮忙。这也是羌族的古老遗风，相互帮忙，从来没有收工钱的概念。
　　烤火的堂屋里，搭起了4张门板。上面堆成了肉山。人们围成一圈，装香肠的装香肠，切肉的切肉，一切井然有序。
　　这时大家好奇地围上阿康的笔记本电脑看。一只血手突然定格在屏幕上，大家先是“哇”的一声，接着就会心地大笑起来。小琼家3岁的小侄女，穿着绣花的围裙和绣花的鞋，象个小格格，在欢乐的人群中走来走去。喜融平和的气氛，从这幢羌房中荡漾开去，回旋在古老的桃坪羌寨。

编者按
　　本文原标题为：“乐融融，羌家冬月杀年猪”。
　　我真实地记录下了一个民俗场面，也许是由于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几头猪的悲哀，当天中午面对丰盛酒席时，我却一点味口也没有了。希望文字作者妙笔生花，能够自主写好这篇节庆的稿子，而不会受我慈悲之心的影响。
　　因情节连贯的需要，图片的排列顺序没有以时间进程为序，但在图片下方标有拍摄时的准确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