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和坚强，本是不同的两个词语。而生命中的一些定义，却常把这两个相悖的词同用。走在理县佳山的路上，我似乎顿悟了它们某些含义的存在。
　　路，像被人随意从山顶扔下山脚的绳索，呈灰白状冷冷地挂在那里。我们一行三人埋头躬身地爬行在它陡峭的身上。满眼望去，连绵的大山似乎只裸露着它苍老的躯体和骨骼。伴行我们的只有自己粗粗的呼吸和身边急走的风。
　　初时，这风并不怎么样，当我们转过一个九十度的大弯，爬上山脊的路时，那风就如奔腾的野马群，突地朝我等迎面而来。我定神稳住身体的重心，想象着被风吹下去，会不会像个石块样一滚到底？
　　就在我独自瞎想时，却惊讶地看见左前方有几块平整出来的田地。十多棵苹果树瘦瘦的立在那里。果实早以在农人的梦想中变成了明年的化肥或种子，而枝间十多张未掉的树叶仍是绿的！风把它们吹向同一个方向，与之抗衡的力量自然是巨大的悬殊。风穿过它们薄薄的身躯，轮番扑向它们，发出邪恶的呜鸣。那些叶像一面面小旗，倔犟地不肯在风中坠落，不以飘零的姿态，展示不屈的誓言。
　　但是最奇的还不是这些叶片，而是树脚下一棵棵的青菜！它们把矮矮的身体，匍匐在地。根须紧紧地抓住泥土。大风奈何不了它们，愤怒地从头顶刮过，带走水分和泥土。而每棵青菜周围的叶就无谓地牺牲自己，用枯黄护住土层和水分。那枯黄中的生命就显得格外的凝重和翠绿了。
　　还有更奇的呢，那就是田坎边上一丛丛的野菊。它们一大片一大片的连在一起背靠在田坎的一方，顶端圆形的花朵米粒般大小，五六朵，七八朵挤在一起，干涩的花朵不再娇艳，叶和枝干枯细小，它们看似瘦弱的身子，却组成了一个坚强的集体。大风一阵阵劲吹，身后的野菊就靠在田坎的“背”上，前面的野菊就软软的靠在它们的身上。看着它们在风中如浪的姿影，人类最复杂的哲理，在它们的身上就最简单的体现出来了。
　　待风稍一吹过，再仔细放眼看去──原来裸露的山体不仅仅只是贫瘠和瘦弱，山上还长满好几种带刺的小灌木。坚韧的枝干发出铁锈的光泽，小指甲大的圆叶间长着红红的果实，摘下来尝尝，酸酸的微甜。嘴里即刻满口生津，顿去舌干口焦之燥。那些沧桑荒凉的思想就有了新的灵动而鲜活起来，山的色彩也在风中变得斑驳艳丽了。
　　风还是在肆无忌惮的满山狂吹，捂住吹痛的耳朵，突然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婉转的羌笛声，仔细听去，又消失在风中。大脑中一片混沌，不知这声音近似海市蜃楼的幻听，还是风和我们在捉迷藏。疑惑间羌笛声重又响起。这次听得真切，音色纯正，绵长哀婉，使人想起西出阳关的古道故人。
　　这一刻我明白了：原来与风抗衡着的生命，不仅仅是在恶劣自然条件下生长的植物们，在这里生于斯，长于斯的羌民族兄弟，只有他们才能赋予“风”狂生命中最完美的诠释！

编者按
　　本文原标题为：“‘风’狂中的生命”。
　　开始装香肠的时候，『阿坝版』版主罗子岚及她的一个朋友才到。简单介绍后，尽管彼此初次见面，但大家却好似多年朋友重聚一样，没有多余的话，一同到寨子各处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