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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赶场 ⊙韩蓁/著 三、六、九是小场镇的场期。 这日是二十三,小镇逢场。已是冬月尾下,农活已经不多,外出打工的人也陆续归来,准备过年。因此,买的卖的,逛的玩的,地摊店铺,三轮货担,几乎把这窄窄的两条老街挤得水泄不通。菜市被拖拉到角落,鱼市延伸上了桥头,水果摊子堵塞了汔车线路,卖香烛纸钱的码满了信用社的街沿。镇东头十字路口那块空旷的坝子,平时是少有人的,这天也挤了不少的人。有玩杂耍卖艺的,有套圈儿诓钱的,有看相算命推八卦的,有镶牙看病卖草药的,有喊着电喇叭叫卖处理货的……拥挤得不能再拥挤,热闹得不能再热闹了。 ![]() 我的小院虽然处于场头,出门两步就是街,但我是极少赶场的,买卖的事我从来不顾问。最多就是在家里呆得闷了,或者是看书写作倦了,不得已到屋门外走走,去十字路口逛逛,或是沿新辟的公路走一段再转到田间小路,听听流水,看看庄稼,耽搁十几、二十分钟,又回到小院。我不是孤僻高傲,也不是羞于见人,只是怕白白花费了时间,完不成当天想要干的事儿,尽管我每日没有固定的工作量,但只要觉得当天的事没做完心里就不舒服。 这场镇很小,出门碰见的都是熟人,男女老少,尊卑长幼,一见面总得打招呼寒暄谈天气说庄稼议物价论时事述说马路新闻……人家热扑扑同你聊,留你坐,你总不能急匆匆的要走嘛。因此,一旦遇上一、两个人,个把钟头就悄无声息的哧溜过去了。 不过,这些天,我在小院里有些呆不住了,也许是快过年了吧,也许是门外的嘈嘈之音吧,使自己有一股无名的浮躁。每到赶场天,总想到街上或场头镇尾走走瞧瞧,看看有没有特别的人物,有没有新鲜事。 上街一看,陌生面孔不少,新鲜事也多。单就十字路口和那个坝子就可以让人瞅个一天半天的。瞧那卖艺的,功夫确实还不错,一只陈年土碗举到嘴边,切切嚓嚓一阵咬,就被吞到肚里,连渣儿也不剩点。看客们瞠目结舌之余忍不住叫几声好。那卖艺人便笑着拱拱手,掏出一包白色粉末下到一碗井水中,咕噜噜一阵灌到肚子里,砰砰砰拍几下肚子,高声对大家说:“我这药是三代祖传秘方,能化骨刺能消结石能除痈疱能治癌瘤百病……不信列位就请试试,不灵不要钱,化不了包块结石就来找我。我行不更名,住不改姓,我的师傅是峨眉山青霞洞得道高僧……”于是,看客们便伸手伸项争相购药。旁边一位熟人贴近我耳根说:“老师,我看那药肯定是y的,听人说,那碗是特制的,可以当饼干吃。” 我笑笑,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多看几次倒还是能弄明白的。” ![]() 正闲聊之时,斜对门的人圈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接着就叫闹起来。这边的看客们便蜂拥过去,把卖艺人冷落在那儿。我也跟过去,好奇地探头一看,原来是丢圈儿套糖酒香烟的。一大幅塑料布平铺在地面上,上边横横竖竖地摆着一堆堆啤酒曲酒香烟饮料糖果。旁边叠放着十几只废弃的自行车外胎,作为赌博工具。参赌者交一元钱就可以用五只胎去套那些物品,当然是十有九输,恭手把钱送给摆摊人。但也有例外,偶尔也有人用几元十几元搏了几十次终于套住了两合糖或者一瓶酒,算其价格也超不过自已所付的赌资。这回有位老兄真是走运,花两块钱套了十手,几乎手手都没落空。当他瞅准摊子底部那两瓶中国名酒“剑南春”“发”出车胎时,就禁不住大喝一声“着”。那车胎也像有灵气,按着主人的心思,歪歪扭扭地在犬牙交错的物品堆中择路前行,几经惊险曲折,最终到达摊子底部名酒旁边。众人便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高声叫好。那车胎偏偏倒倒地愣怔几下,忽地向前再一倒,就将两瓶剑南春套上了。 于是看客们便如突起的海潮般欢呼起来。 谁想,那两瓶酒却是空壳,只有盒而没有酒。于是,参赌的与围观的便联合起来找摊主理论讨说法,进而闹到动手砸摊子。 这面的事情还没了,坝子西头又起了事端。 那里有个江湖草药摊,摊主是个少言寡语的中年男子。一张陈旧的条桌上摆了两排高低不一,颜色不同的药瓶子;十几把长长短短,红红绿绿的草药摊摆在桌边的一小幅白油布上。原先我从那儿经过时,摊子冷清得没个人影,这会却围了一大群人。人堆里只听见一个声音嘶哑的老女人在喊叫: “不不!你赔我命来!你赔我命来……” 接著就响起掀茶盅砸瓶子的声音。有人告诉我,是邻村的那个疯女人正找赵先生闹事,她上场在赵先生的摊子上配了三道药,回去给丈夫吃了,过了些日子,那丈夫就死了。她说是赵先生害的,要找他赔命。 我一看,果然是那个经常出没在场头镇尾的疯女人。她疯的日子已经很久了,据说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具体原因可不知道。此时,她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便越闹越得意,摔了那先生的药瓶药草不说,还要扑上去抓扯先生的脸。看样子那先生是个厚道人,面对疯女人的胡搅蛮缠,他满脸紫胀,无可奈何,急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提起小竹椅连连后退。人们笑着叫着,有叫赵先生挺住的,有给疯子打气的,有鼓动两方对阵的,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 那疯女人更来了劲,在大喊“赔命”的同时又跳起了“忠字舞”,唱起了“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赔我命来赔我命来!” 整个人群整个坝子都哄笑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喜剧还是悲剧,心里挺不是滋味,就在人们的哄笑声中悄然地离开了坝子。后来我听说,还是那疯女人的娘家人出面,向那先生要了几十块钱,把那疯子弄走了了事。此后,赵先生再也没来这小镇行医卖药了。 回到小院门口,我家一长溜街沿上也摆满了摊子,有卖鞋的,有卖杂货的,有卖地摊书的,还有一位算八字的女先生。她一见我,就笑会可掬地站起来,恭敬地说:“老师,算一卦吧?”我连忙摇摇头说了声“以后再说吧”,就匆匆地掀开院门,几步跨了进去。 【作者申明】我同意《巴蜀网》发表我的作品,同意《巴蜀网》编辑部向其它媒体推荐我的作品,或向其它媒体颁发转载使用许可。一旦其它媒体决定刊用,请《巴蜀网》及时通知我。在不发生重复授权的前提下,我保留个人向其它媒体的直接投稿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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