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vious首页 Previous文学 Previous庄主”日记  10 孤儿 2003-5-25文学Nu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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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孤儿韩蓁/著


  进入腊月的头一天,邮局送来一个快递包裹,写著我的名字。我拆开一看,是一包天麻、三七和丹参,我不仅纳闷起来,谁寄这样贵重的滋补药材给我呢?再看看寄出地址:云南丽江。我更迷惑了,那里没有我的亲戚和朋友啊!正打算去翻翻包裹单,就听见一阵电话铃响。

敬老院大门/牟礼镇/邛崃市/雷康 摄
敬老院大门
地点:永丰场·牟礼镇·邛崃市·成都
时间2003-04-19 10:46:30

  我拿起听筒一听,从那头传来一个凝重而又略含孩子气的小青年的声音:
  “请问,您是韩老师吗?
  听那声音既陌生而又有些熟悉,我一时想不起他是谁,就问:“是的,请问你是哪一位?”那声音立刻变得惊喜和激动起来,说:“我是勇子呀!韩老师,您的身体好吗?您的一切都好吗?
  我一愣怔,勇子?!勇子……我突然想起来了。于是,我的眼前就出现了这样一位少年形像:霏霏细雨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瑟缩着双肩,微跛着一条腿,在泥泞的道路上蹒跚地走来拐去。他四方脸,宽额头,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睛,脸上流露出一种深沉的凄凉和无奈。转了几个圈子,泥地上留下了重重叠叠、深深浅浅的一遍脚印……我觉得这个少年的举动有些奇怪,我知道他是这小镇上的人,时不时地要从我院门口经过,但我弄不清楚他是谁家的孩子,更不知晓他的名和姓。
  就在我打算转身回到小院的一刹那,那少年嘿了一声,快步走过来,羞涩而又果断地叫着了我。我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他两眼,问他姓什么叫什么。他脸面绯红,迟疑两三分钟才说:“我叫,勇,勇子……
  我一惊:“勇子!你是勇子
  他低下头,有些嗫嚅地回答:“是,我是勇子
  ……我也忍不住惊喜起来,这个勇子哇,自从把房子修好后,就两三年不见了影子!我忙问:“勇子!真的是你?你现在哪儿?
  他在电话那头说:“我在云南丽江。”我一怔,立刻想到刚刚收到的那包药材,便问,“天麻三七是你寄的?”他在那面低声笑了笑,显然有些羞怯和不安地说,“是的,我表示我的一点心意啊!
  我禁不住埋怨起他来,怪他不应该这么见外,应当把钱积攒起来准备成家才是。他解释说,他已到丽江三年,在一个美发厅做手艺,也挣了些钱,原本想春节回家看我们,但是年前年后生意好活路忙,老板不放他,就只好先给我们寄点补药回来炖鸡炖肉补补身子。
  “我知道,您和师娘的体质都不太好,前两年,师娘还摔过跤伤了骨头,这些药材您们需要……过两年我再回来看望您们……
  勇子在那面唏嘘而泣,我在这边也泪水盈眶。面对这个涉世未深而又如此多情重义的孩子,我还能说什么呢?还有什么理由不为他们尽心尽力奔走呼号呢?

敬老院一角/牟礼镇/邛崃市/雷康 摄
敬老院一角
地点:永丰场·牟礼镇·邛崃市·成都
时间2003-04-19 10:46:58

  勇子是个孤儿,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他乡。他从小就在敬老院中生活。在一般人的眼里,他是个不晓事理,整日晃荡的少年。人们一提到他,免不得要比嘴打啧啧。他原有两间旧房因为扩展公路被拆除。拆下的木料、砖瓦堆放在哪儿由于年深日久已逐渐损失破败。他满十八周岁之后脱离了敬老院,这才想到房子。房子,对于一个刚刚成年的小男子汉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是我们这些有房屋居住之人难以想象的。直到他第一次来找我,我才知道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他没有生活来源,更无固定的住所,舅舅家住住,师傅家呆呆,朋友处停靠几天。犹如风中的一片飘叶,不知落脚何处;更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叶迷失的孤舟,找不到归路!
  他含著眼泪向我述说了自己的身事和眼下的困境,出于人道原因,更出于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和教育者的神圣责任,我毫不含糊地答应帮助他。
  第二天,我去了镇政府,找到了书记和镇长,向他们反映了勇子的情况。对于勇子的困难他们也略有所闻,但由于财力和诸事繁忙,就没有顾及他。何况,要救助的人家还有不少,他这样一位“晃荡少年”还排不上轮次哩。我据力陈述了勇子尴尬的处境和他良好那一面,又反复说明救助勇子这类少年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他们笑了,答应立马商量。
  书记曾是我的学生,要留下我吃过饭再走。我说:“饭就不吃了,只要把勇子的事妥善解决了,我就感谢你,就算你请我吃饭了。”他和镇长都是办实事的人,第二天就派了镇民政干部来找我。这位干部也是我的学生,办事既干练又热忱,一见面就说他已把勇子的情况向市民政局作了汇报,上面的意见是,如情况属实可以优先列为救助对象。话说完,连开水也没顾上喝,跨上摩托“啵啵啵”便朝村组跑去。两个小时之后,他又“啵啵啵”地飞驰而来,还没下车就说:“我已与村上协调好了,立马就给勇子修房,资金嘛,是三个一点,也就是镇政府拨一点,村上出一点,勇子自己凑一点……地点选择在村道边,向阳宽敞又可利于他做手艺。
  我一听,悬溜溜的心才有些放下来,直到划了地基拖来砖瓦木材动了工,那心才真正落到实处。

敬老院里玩长牌的老人们/牟礼镇/邛崃市/雷康 摄
敬老院里玩长牌的老人们
地点:永丰村·牟礼镇·邛崃市·成都
时间2003-05-23 10:11:59

  自那以后的两三个月,勇子都在建房工地上忙碌,每隔三、五天,他少不得要来我家一趟,或者说说进度,或者谈谈质量;我也时不时地抽出块把钟头,到他的工地上走走瞧瞧。我那管民政的学生也隔三差五地来检查检查,督促督促。
  房子建成了。青砖瓦屋,两间一进,六、七十个平米。同那些高楼大屋比起来,它当然显得窄小显得寒碜显得很不起眼,然而对于一个十多年来如漂萍般的孤儿来说,那就是一个家!哪怕是个小小的家!那是属于自己的啊!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初升的朝日毫不吝啬地把温暖的光辉铺满刚刚复苏的大地,丝丝镂缕轻盈的晨雾挂上芽苞初萌的枝头。成团成簇的中小学生骑着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如花潮涌荡般奔向学校。就在这样的充满活力和希望的早晨,勇子告别了我向南而去。他有了房屋有了家,他不再有后顾之忧。他打算去打几年工,挣点钱把那个空荡荡的新屋充实起来,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家。
  勇子踏着晨曦走了,洒满阳光的大地上蹒跚着他瘦长的身影。
  我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喃喃地祝愿他:勇子,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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