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vious首页 Previous文学 Previous庄主”日记  36 求字 2003-6-20文学Nu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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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求字韩蓁/著


  天刚亮,就有人轻轻效门。开门一看,是邻居们送菜来了。他们知道我家来了客人,又听说城里人喜欢吃新鲜蔬菜,就送来几大抱莴笋和白菜苔,外带几把豌豆尖。
  “这是秧田里的,没上过粪,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临走,他们又说。
  我谢过他们,将菜蔬搬进院子。三老已经起床。杨老去洗澡间洗冷水浴,丁老在假山前做操,陈老踱过来帮我提菜。
  “这菜好鲜啊!是刚刚砍的吧?陈老问,“你们这儿兴送菜?
  我说:“在农村送瓜果蔬菜是常有的事。邻居们知道我家没有种地,常常要上街买菜,所以送菜给我们的就格外多些。有时候就干脆叫我们直接到他们地里摘取,喜欢啥就弄啥。
  陈老十分感慨地说:“真有君子国的风度啊!哪像城里,人情冷漠,铁门紧锁,老死不相往来。
  丁老做完早操走过来问:“平时你们串不串门?
  “串门更是常见事。这几年,庄稼一下种就可以不管它,农民活路少了很多,吃过饭就你来我往的,打麻将的打麻将,喝的喝,摆龙门阵的摆龙门阵……日子悠闲潇洒得很。”我一边为三老泡茶一边对他们说,“我也喜欢串串门,这家看看花,那户喝喝;有时街坊邻舍也来我家串,说些琐事,摆点小镇新闻,随便聊聊,或者是家里村里有啥难事来讨个主意,问个政策。
  “那你处在这儿不寂寞了。陈老问。
  “是的,一点也不寂寞。”我说。
  吃过早饭,我们刚在鱼池边坐定,就听见门外有小车喇叭声,出门一看,竟是市委宣传部和广播局的几位朋友。他们听说三老在我家,就专程赶来看望他们,同时也想求陈老为他们题写几幅字。文化人一见面格外亲切,立刻天南地北地摆谈开了。
  陈老是知名作家,同时也是书法名家。我市很多文化人,包括相关领导都喜欢他的书法。平时也要去成都请他题写,这会他来到眼面前,还能不向他求字么!
  陈老也十分乐意为朋友们写字,并且不要什么回报。有一回,省作家协会在邛崃市开笔会,我陪作家协会几位老先生到文君酒厂参观,厂里的朋友见了陈老和戴卫先生,就请他们题字作画。二位先生不便推辞,就在凉亭里铺开了笔墨。戴卫先生即兴画了幅《酒神》,陈老题写了“笑饮文君酒,醉看崃山云”的对联。接着,求字的人排成了长龙,有厂长经理有工会主席有车间主任有技术干部有普通工人……他们手中拿着一张张宣纸,依次渐进地请陈老留下墨宝。
  那时已是初夏,天气热辣辣的。陈老拉开架势,一口气写了十来幅,汗水从额头上沁出来。随行的徐康先生见了就关切地劝他歇息。陈老看了看那些求字者焦渴的眼睛,就说:“他们还要上斑的,我写完再歇吧。”直到一点过,陈老才题写完毕,又一一盖了大小印章,才去餐厅吃饭。
  饭毕出来,有人已笑容可掬地等在门口。这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言词粗俗,态度却十分谦恭。他自我介绍说是个老板,特地来向陈老求字的。并说这字不是自家挂的而是转送给别的老板,只要陈老肯写,他出多大的价码也在所不惜。
  陈老瞟他一眼,半晌无语。酒厂朋友认得那个老板,就帮着打了个圆场,主动铺下宣纸。陈老踌躇好一阵子,才问那位老板写些啥字。陈老为朋友书法,从来不问求字者书写什么内容,都是自己作主,或摘取唐诗宋词,或借用名言对子,或自撰诗文,这会却要那老板说内容,我想准会有好戏看的。
  那老板想了半天,没想出个啥。陈老提起笔蘸饱墨定定地瞅住他不落下去。他急得额头上出了水,求救地望望陈老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只得结结巴巴地说:“写,写个好的吧,比如恭,恭喜发财,寿比,南山……
  陈老淡淡一笑,落笔纸上。纸上立时出现四个大字:恭喜发财。
  人们一看都忍不住笑了。
  那老板也激动起来连声说好,左瞧右看之后似乎看出了名堂,就指指抬头与落款的地方,对陈老说:“这里,还有这里,请再写几个啥字……陈老边收拾笔墨边说:“就这样好就这样好,写多了反而不突出了。”那老板又说:“能不能盖个章子?
  陈老仍然说:“就这样好就这样好……
  那老板无奈,只得收起字幅离开了。
  陈老的品格正像他的书法一样,高风亮节,苍劲遒健,不趋炎附势,也不孤芳自赏。所以朋友们才特别尊重他,看重他的书法。只要他踏上文君故里,无论是在热闹繁庶的临邛古城,还是在碧山秀水的天台圣境,或者是在我这偏僻古老的小院,朋友们都会寻踪问迹来向陈老索墨求字。
  对于文化人求字,陈老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他从随身携带的提包中取出笔砚和大小印鉴,在小院宽阔的阶沿上摆开了“摊子”。我取出一幅金绒毯子铺在桌子上,再铺上宣纸,陈老提起笔,略一凝神,手腕一挥,那雪白的纸页上就呈现出凤舞龙翔的文字,如天马行空,似行云流水,给人以极其丰富的想象空间和高品位的欣赏价值。一幅又一幅,一帧又一帧,不上一个钟头,朋友们都捧到了珍贵的字幅。
  静静的小院门口,轻手轻脚地走进一个老先生,瞅着我怯怯地点点头。我急步走过去,他朝院子里望望,用双手附着嘴巴贴近我的耳边,小声地说:“……你能不能给那位写字的老师说说,请他为我写一幅字,就一个小幅都可以的。”这老先生住在小镇东头,是个书法爱好者,一生坎坷,终生未娶,靠写对联和做祭文维持简单的生计。我连忙点头说可以可以,就请他进屋里坐下喝茶。他摇摇头坚持说不,就站在院门口等着。
  我把老先生求字的事告诉了陈老,简要地说了说他的情况。陈老毫不犹豫地各应了,要我请那先生进来,他立马就为他题写。见陈老一定要他进院,老先生只得点点头,取下眼镜擦擦,掸掸衣袖和裤腿,才缓缓走进院门。至阶沿,见了陈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又与丁老杨老见了面,然后静静地站到方桌旁边,腼腆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陈老再次取出笔墨与印鉴,我又重新辅开宣纸。陈老题笔一挥而就:“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那老先生一见,神情变得异常激动,脸色也绯红起来,用哆索的两手捧起字幅,嗫嚅着连诵几遍,又朝陈老连鞠几躬,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你摘写的刘禹锡的名句,可使他激动得很啊。”我对陈老说。
  陈老叹口气,深有感触地说:“这样的文化人我见得也不算少,他们要字要诗我都要满足他们,他们也真活得不容易啊。
  正说着,城里一个中学打来电话说,学校下午要与省里的一家中学生刊物共同举办诗歌散文大赛,要请我参加。当听说三老在我家里时,那校长便极力恳求我代为邀请三老与会并颁奖,还说要请陈老为学校题写几幅字。我家离城五、六十里,路又不太好走,我怕三老嫌远嫌累,就试着征询他们意见,谁知他们一听都说:“孩子们的事,该去该去……
  于是,呼来陈师,载着我和三老去了临邛古城。一进校园,那一千多名中学生已经齐集在操场上等候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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