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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叔明策动罗广文起义前后 ⊙常崇宇/文


  罗广文祖籍四川忠县泰来乡,兄弟共三人,广文是老大。弟广武早年夭折,小弟广斌便是与人合作撰写小说《红岩》而蜚声中外的著名作家。
  青年时期罗广文曾经到南京投考东南大学,未被录取。后来东渡日本,考入陆军士官学校。抗战八年先后参加过淞沪抗战、武汉保卫战和宜昌保卫战,因指挥鄂西战役有功,升任18军军长,获国民党青天白日奖。
  罗广文是一个忠于职守的军人,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发动内战,他奉命赴鄂西北作战,继而去河南参加围困李先念部队的战斗,随后又去山西阻击共产党太岳军区陈赓部,还率部赴山东增援国民党部队,受到蒋介石的青睐,升任国民党第四兵团司令,蒋亲自授给他“军人魂”佩剑。
  1949年人民解放军挥师南下,势如破竹,蒋军兵败如山倒。这时罗广文已经升任十五兵团司令,号称拥有十七万大军,驻守在川东南一带。那时蒋管区物价飞涨,国民党官僚和投机商人趁火打劫,中饱私囊,而士兵却吃不饱饭,给养困难,罗广文非常愤慨。正巧重庆西南长官公署要召开“物价平抑会”,在刘文辉的策动下,罗广文不顾国民党官员的劝阻,在会上大声疾呼:“如果投机家们不听劝阻,继续操纵物价上涨,十七万饿老虎是要出来吃人的!”当天重庆的报纸就刊登出“罗司令将率领饥军拜访豪门”的消息,震动了整个重庆市。据刘文辉在《走到人民阵营的历史道路》一文中回忆,1949年7月,他曾派杨某策动罗广文以货币贬值、物价飞涨、官兵生活不能维持为理由,对西南长官公署进行了一次公开谴责,并准备发动所属士兵向重庆进行武装访问。这里所说的“杨某”,就是曾经担任过刘文辉的副手、“西康建省委员会”秘书长、同时又是罗广文连襟的杨叔明。
  罗广文在当时已经意识到继续跟随蒋介石打内战,只有死路一条,但他与蒋的历史渊源,使他下不了与蒋一刀两断的决心,所以杨叔明的劝说没有奏效。
  罗广文有一个堂兄名叫罗广瀛(字介仙),是四川大学教授,早年留学日本,毕业于东京帝大农桑部,回国后任江苏省建设厅技正、农林部西昌恳区管理局局长,1946年8月被当时的教育部任命为西昌技艺专科学校(简称康专)校长。他当校长期间,许愿把康专扩大办成大学,但国民党政府为扩充军事,决定压缩文教事业,裁减康专的工业各科及三年制农桑各科,由此引发了学生罢课抗议的浪潮。在此期间,罗广瀛曾经阻挠过学生罢课,但最终国民党教育部被迫收回裁减康专的成命,撤换了罗广瀛。解放前夕,他痛感国民党贪污腐化,曾经以兄长的身份,冒着危险前往罗广文的司令部劝说罗广文率部起义,投奔共产党,然而罗广文不为所动。解放后罗广瀛被忠县派出的民兵从成都押回,执行枪决。一位作者在编《忠县志》时,曾在档案资料中见到罗广瀛的妻子写给政府请求宽大的信,信上说一家八口人全靠罗广瀛养活,望给予宽大处理,给全家人一条生路。这位对策动堂弟起义抱有幻想的罗广文的堂兄,在解放初期的“镇反”运动中,终于没有躲过死神的追击。『编者注:参见《枪毙:恐怖年代的回忆》』
  1949年11月下旬,杨叔明在重庆约见罗广文的父亲罗宇涵(罗宇涵是杨叔明的老丈人),他们商定先营救罗广斌,再去劝说罗广文反正。回到成都后罗宇涵急忙劝他的儿子弃暗投明,但罗广文以“形格势紧”为由,不愿多谈,所以此次劝说也没有奏效。
  1949年12月9日,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县联名向北京毛主席朱总司令并各野战军司令及全国人民发出起义通电,宣布“蒋贼介石盗窃国柄廿载于兹,罪恶昭彰,国人共见。…文辉锡侯文华等于过去数年间,虽未能及时团结军民,配合人民解放战争,然亡羊补牢,古有明训,昨非今是,贤者所谅。兹为适应人民要求,决自即日起率领所属宣布与蒋、李、阎、白反动集团断绝关系,竭诚服从毛主席朱总司令、…刘司令员、邓政治委员之领导。…”次日邓锡侯派车把杨叔明接到县的龙兴寺,将杨保护起来。这时中共地下工作人员朱德清、李载之也已到达县,与杨叔明同住龙兴寺。
  1949年12月21日,胡宗南在成都召见罗广文,命令他指挥15、20两个兵团进行反攻,但第二天早上胡就乘飞机跑了。驻县的中共二统战工作组考虑到策动罗广文起义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提出由刘、邓出面,派杨叔明给罗广文写一封亲笔信,约罗广文会谈。罗广文答应等王陵基离开温江,就与杨叔明会面。果然王陵基一走,罗就挂通了县的电话,约定与杨在郫县安德铺见面。
  12月23日早上,杨叔明与邓亚民(邓锡侯之子)一同来到安德铺,与罗广文及其副参谋长张荣宪、贾应华会面。在杨叔明的苦劝下,罗广文登时热泪盈眶,激动地说:“好吧!我回去后就召集各师长开会,听我指挥的第二十兵团也宣布起义,明天早上我们就到龙兴寺来。
  24日上午罗广文同贾应华来到龙兴寺,与刘、邓、潘及中共工作人员一起商量好起义的安排。随即由杨叔明起草,发布了罗的起义通电。
  成都解放后,1950年1月6日,杨叔明随同吕超等起义人员谒见贺龙王维舟两位司令员。当谈到青年党时,贺龙笑着说:“党派问题,是思想潮流问题,不是责备少数人的事。你可以劝你党人员登记自新。凡忠心耿耿为人民的人,都有光明的前途。
  1950年1月11日,贺龙在成都宴请起义军官,他举着酒杯走到罗广文身边,拍着罗的肩膀说:“罗将军,我很了解你的为人,你是忠心不二的人。以前为国民党作了不少事,你不会轻易转变,一旦转变了就非常坚定。我以前不也在北洋政府和国民政府当过官吗?现在我们一起干吧!
  贺龙对杨叔明说的话并没有对现,杨叔明不久就接到通知,去军管会政训班学习,随后又以“反动党团骨干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这位掩护过共产党人华岗、营救过共产党人罗广斌、策动过国民党兵团司令罗广文,以及四川保安第四指挥部副指挥兼第四团团长邹楠起义的异党人士,顿时身陷囹圄,1958年因吐血才获准保外就医。病中他盛赞国家统一,山河大好,切望早日康复,参加国家建设,因而在《病中杂诗》中表达了这种心情:

窗外秋山好,晴岚入画深。
牛羊行露草,泉石绕疏林。
远梦随高隐,残躯付短衾。
何当双足健,斗酒快登临。

  但想到自己的现实处境时,又不无凄惶之感,因而成诗:

心血三年呕欲尽,孱躯一卧瘦生棱。
凄风窗隙连衾冷,谵语深宵带梦惊。

  杨叔明于1961年3月在成都华西医院去世。
  1980年12月,成都市西城区人民法院根据杨叔明子女的申诉,对原案进行了复查,确认杨参加了县起义,策反了罗广文兵团及邹楠起义等事实,有具体立功表现。故于1981年11月以(80)刑申字第423号判决书,对杨撤消原判,按起义人员对待,并分别通知杨子女所在单位以消除影响。1985年5月1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成都军区又发给其家属川成字第0372号起义人员证明书,称“杨叔明同志系国民政府行政院政务委员,于1949年12月在成都参加起义,并有立功表现”。
  罗广文从1950年起先后在浙江军区和山东军区工作,1954年当选为全国政协第二届委员会委员,1955年出任山东省林业厅厅长,1956年1月1日去世。1月4日山东省政府在济南市为他举行了公祭,将他安葬在金牛山革命公墓,并树碑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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