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vious首页 Previous人物 PreviousQ Previous清定上师 Previous清定上师隐尘回忆录  第四章 出家前后 2005-1-15人物Nu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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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出家前后 ⊙牟秀云/编著


一 急逃牢笼
  蒋介石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一贯采取妥协投降的方针,对真正的民族敌人日本人处处妥协让步。抗日战争前,军统在上海方面的有关日本在华活动的情报很少,只能辗转从日本驻华武官矶谷廉介少将和驻上海领事须磨横一郎手下的人中得到一点消息。
  “七七事变”后,日军准备进攻上海之前,有一个重要的情报是一个日本特务在酒醉后向一个汉奸说的:“只要几天功人,上海便是我们的了,那时你们可要大大地忙起来!”像这样重要的情报材料是很了不起的,蒋介石很重视,但又非常苦恼。后来上海战争发生后,我们就随从蒋介石到重庆。当时规定,干训团的学员在大礼堂公开举行的仪式,都要在蒋介石肖像前举行。桌上放一本《三民主义》、一枝手枪,誓词是先印好了的,宣誓前,在誓词上签名盖章,宣誓后缴出存档。誓词内容大致是“余誓以到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严守秘密,如违誓言。甘愿受最严厉之处分,谨誓。”后面是宣誓人,监誓人签名盖章,年月日等,脱帽半身照片六张,底片一张。当时训练团有一首歌,作者是临澧特训教官藏镇南从德、意等国留学回来后仿照别的歌曲拼凑成歌的,蒋介石和戴笠很喜欢,就把干训团的这首歌作为军统局局歌,每次纪念周或任何集会都要唱一遍,现在我还记得几句:“我们是革命的青年,快准备,智仁勇都健全,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们是领袖的耳目,我们是革命的灵魂……革命的青年,快准备,救国的责任,落在我们的两肩。”这首歌欺骗了很多革命的青年,蒋介石是一个大骗子,蒋介石和戴笠一生坚决反共反人民,却对共产党人非常害怕。我记得当时宣铁吾、李士珍、黄珍、郑介民都是黄埔军校第一、二期的老大哥,他们与戴笠和毛人凤两个“江山佬”交恶。戴笠、宣铁吾在浙江省之争,争得不共戴天;宣因在抗战中期夺去财政部缉私署署长一职而伤了戴笠的心。李士珍与戴笠为争警政大权,你死我活头了20年。足见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内部矛盾重重。蒋介石和戴笠最讨厌《新华日报》,但是,蒋介石每天都要看《新华日报》,别的报纸,他连标题都不看,而看《新华日报》却看得很仔细,有的连广告栏都要看完,可是他坚决不让别人看。当时干训团每一处、室、科、部都订了许多报纸期刊,可是《新华日报》却只准管情报业务的第一、二两处和秘书室订阅;蒋介石般阻止干训团学员看《新华日报》。
  “皖南事变”发生时,蒋介石集团的报纸完全颠倒是非,捏造一套谎话欺骗百姓,为反动政府作宣传,而《新华日报》上第一版准备发表的真实情况报道全部不许刊登,开了一个大天窗,中间只刊了周恩来的四句话:“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新华日报》还刊出周恩来的题词:“为江南苍难者志哀!”当时许多人年到这些,又看了反动报纸的消息,明眼人便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了。蒋介石派出大批军警企图阻止《新华日报》的发行,到处抓报童,抢报纸;周恩来在重庆亲自上街散发,把当天的报纸都发光了。有一天,一个卖《新华日报》的小报童被军警抓起来打得厉害,全身鲜血直流,伤痕满身,我悄悄地把小报童放了。后来,被人告密,蒋介石知道了,怀疑我有“二心”。国民党集团的人当然不会同情小报童,可是对周恩来的那几句含义深刻、感愤无穷的诗词都很感兴趣,不少人暗中传诵,我也读过几遍,所以,现在虽隔半个世纪仍有很深的印象。干训团的学员们看《新华日报》,蒋介石气极了。有一次戴笠在纪念周上大骂说:“委员长的话和我的话你们都不记得,不去背诵,而偏偏对共产党人写的东西,你们当成宝贝,这是什么道理?戴笠借此机会又造谣,说什么共产党的人抓了干训团的学员如何残害等等。一天戴笠见了我就指责说:“听说你们也跟他们一样读这些诗句(指周恩来总理写出‘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还说写得好。”蒋介石把我叫去骂道:“你真是太没有政治头脑!不知防共反共。
  蒋介石怀疑我有“二心”,使我产生了逃出牢笼的想法。

二 了却红尘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41年5月,我正处在危难之际,家里侄儿来信,告诉我父亲病逝的时刻与我做梦时间一致,我请假回老家把父亲安葬了。悲愤之极,趁机渡南岸,从重庆绕道来到狮子山慈云寺超度亡你,欲为隐退保身寻觅去处。走进慈云寺,知客僧合掌迎迓,把我从头顶看到脚下,见我身着金肩章军装,臂带黑孝纱,忧伤憔悴,必有心事,便问道:“将军,你来敝寺,何不拜见我寺方丈澄一老法师呢?”知客僧将我引荐给方丈。
  我素闻澄一法师逾花甲,出家前乃是前清湖南落弟举人,修持甚高,便随和知客僧步入禅院。澄一法师见我,第一句话便问:“将军今日给亡你做佛事?是超度你的父亲,同时也是寻找自己的归宿吧?曾记否?1935年,你回老家看望父亲时,他老人家送你返回军营时对你说的话:‘全山,我们父子这是最后一次相见,望儿今后言谨行慎,汝有疑难不决,可问屈文六叔叔’的嘱咐。”熟谙世事的老和尚澄一法师,不待我开言,主汪语道破我心里的隐秘。我问:“法师:您老为什么知道得那样清楚泥?”澄一法师对我说:“你今后学佛修行就知道了。”从些我每个星期天到慈云寺听澄一法师讲经说法,星期一回去述职。正当我犯难困境,疑决难定之时,多谢澄一法师的指点,猛想起父亲生前“汝有疑难不决,可问屈六叔叔”的嘱咐。屈文六,字映光,民国6年曾任浙江省省长,时为重庆救济委员会会长。屈文六与郑家交好,在“流亡”的非常时期,与我家较少来往,我被澄一法师点醒并语道破“家机”,我拜澄一老法师为师,并对老法师说:“吾愿皈依佛门。”澄一法师说:“有一个现成的名字,早就起好了,1902年12月16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浙江来了一个修持很高的老和尚,前世是清代末的道魁,住在我们庙里,他今世的名字叫清定,上清下定,我并不认识。在梦中我又觉得很奇怪。他在我们庙里住了没几天就死了,焚化他时,我举火的时候正是夜间12点。我点着油灯查字典,‘清’是清苦、清贫,救济清贫困苦的人,‘定’是安定、定慧,六根定。这和我梦里所说的意思一点也不差,我觉得这很奇怪,就拿起笔来把这段梦情记在一本皇历上,并注明某年某月某日作此梦。你现在是一个军人,未皈依的将军,也是浙江省来的,正与这事相应。你皈依的将军,也是浙江省来的,正与这事相应。你皈依以前的事,如同老和尚已经死去。皈依以后的事,如同道魁转世名为清定。由我介绍得度,就取老法师今世的法名‘清定’吧。”从此,我皈依佛门,成了澄一老法师代佛收的皈依佛、法、僧的“三宝弟子”。
  此后,每逢周末,我独自到慈云寺里学法,听澄一法师讲经,寻求内心安宁,直到星期一早晨,才赶回中央于训团。
  1943年我的剃度师澄一法师圆寂,我心里十分悲痛。慈云寺从扩建以来,先后经历了六代住持,首任为云岩法师,历时近20年。继任为澄一法师,几年后圆寂在慈云寺,当时曾修建骨灰塔在现在寺内的西方三圣殿前。当澄一法师骨塔建成之时,刻有长沙沈德建撰、临海屈映光书《澄一法师塔铭》一通,此塔可惜于10年动乱中已被毁为平地,新塔铭仅录原文。

《澄一法师塔铭》
  澄一法师,佛而儒者也。少契三宝,长修四忍,参念佛是谁之案,悟无学一乘之玄。开圆形以示真修理工,谈圆理以明真性。凝心寂照,显像勤劳。悲群生之阱溺,接引随机;阐正法之精微,析理无碍。住世六十一年,弘法一十七载。早知灭度有期,难忍传灯莫续。躬建安心之室,室内常宣无念之机;编就微笑之枝,枝头屡示不言之妙。综括宏远,旨义幽深。事既竟而遗形,言虽然绝而成化,加被后学,永注慈怀。但企因缘,同离生灭。然阳光普照,合目终是迷途;圣域非遥,明心即为觉路。故迷司之际,端正因缘;而生灭之机,厥为心肇。忘中止之往相,息连续之攀缘。情识犹存,体用毕露。凡办肯心,皆承法趣。同尽行因,同证真实。塔成有日,简识为铭。
                  佛历二九七0年即公元一九四三年七月
                    长沙沈德建撰,监海屈映光书

  继澄一法师之后,为觉通法师,又10余年至解放时止。嗣由海定法师任方丈,为时较短仅1年余。后上定九法师继承衣钵,又约10余年。至今为释惟贤法师担任。
  抗日战争初期,禅宗高僧太虚法师曾在慈云寺主持“护国息灾法会”7天,祈祷抗战胜利,世界和平,并追掉阵亡将士和死难同胞,广设7个坛场。当时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曾亲到寺里拈香,国民党元老戴传贤居士等均来此拜佛,参加朝拜者先后二三百人。

三 进入佛门
  我在慈云寺闭目“修定”时,先是觉得空中虚无、户外静寂,然后一切声像皆灭,身心俱空,宇宙浩渺坦荡。可是,有一天夜晚,我在“修定”时忽然凡心萌动,思念远在长江尽心地家室,不觉躯体略斜,双手微颤,气息失调。澄一老法师洞察我心神恍惚,意志不专,垂目盘坐于蒲团上用拂尘指着我说:“请问将军,通俗难道你穿着军服,心怀杂念,还想进入佛门?”我漠然不知所答。澄一法师又说:“世事茫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愿将军思忖。”我即跪下恳求:“上师既知我心,请为我拨开云雾,指点迷津。”澄一法师微启双目,悠悠说道:“你闯荡半年,几乎阅尽人间富贵,但总是空有抱负,壮志难酬,现在该有个归宿了。”我豁然领悟禅机,叩首回禀:“师父,弟子明了,愿意削发出家,随侍恩师。”这时澄一法师把我唤到方丈室语有滞涩地道:“因为你是个军官,有些话不好当面直接说,现在既然下了决心皈依佛门,你又什么也不懂,那么对于皈依佛弟子的这些道理,就只好痛快地告诉你一下。
  “你知道吧?”澄一老法师训诫似地对我说:“你在世家的时候是个军官,大富贵人,有专车,有侍卫,出入是车接车送,与社会上层官员打交道,具有特殊身份。可是出家则不然,先进沙门为老大,就是80岁新出家,也得算一个小沙弥。师父坐着,徒弟得站着,师父吃斋,徒弟得在一边看着,不知出了家你能不能这样?还有一点,就是你刚出了家,虽然已近40岁,还得算一个小沙弥。无论在什么地方遇见了受戒的比丘,不论其年岁大小,一律要称师父。两个人在路上相遇,当沙弥的,必须站在路旁让比丘先走过去,然后自己再走。初次见面,不论其年纪大小,都要向他行跪拜礼。如果来了挂单的,须先接过担子或包袱来,送他到屋子里,然后先打洗脸水,侍候完之后,再恭恭敬敬地顶一个礼。大众在一块吃饭的时候,要比别人先吃完。走路的时候,要走在最后。早晚要打鼓、撞钟、下板、收拾佛堂、打扫院子……这些事都是沙弥应办的。你酌量酌量,能受得了这些苦么?”“好!师父我能受得了这些苦。”我慨然都应允。
  澄一法师又说:“本来这些都不算一回事。例如在家人,为了经商坐贾,为了争名夺利,还得起早睡晚,你三下四。我们是出家人,想要脱生死,办这出世的事情,起早睡晚就更算不得一回事了。俗话不是说吗?做买卖如修行。这话是说做买卖的人,无论什么样的苦,到时候也要受;无论什么不耐烦的事情,到时候也要耐烦!不然他们的买卖就做不好。那么,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说,修行人就更要苦行、精修。我们出家人,什么吃苦耐劳的事都要做,无论什么不能忍耐的事,到时候也要虚心下气地去忍耐。久而久之,自然把自己的性子磨练得驯服了。这虽然是很平常的一点事,可是,如果能在平常时候,永远维持着这个恒心,使它一直地平常下去,这就很不平常了。所以说平常心是道。因为出家人对出家的事情,没有什么巧法,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是人人能办,人人能成,无论念佛也罢,参禅也罢,从智门入手也罢,从行门入手也罢,只要你能永远去实行,就绝对能成功成佛。
  澄一法师还说:“出了家如同又降生一次,像另转成一个人一样。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此改头换面,做大丈夫事,行人之所难行,做人之所难做。将来主持佛法,弘法三界,成无上觉,为天人师,方不负出家学道一场!你郑全山三个字,如同刚一生下取的乳名,受戒的时候,再按照名字意思,起一个学名。出家之后,最初要先学戒,由戒生定,因定发慧,这是最要紧的事!在你的人生过程中,深深地画了一道鸿沟,至此,算是告一个段落。
  “大千世界,自由佛天,无碍无阻,无牵无挂。”澄一老法师念完偈语,便吩咐我道:“既然如此,你去了却尘缘吧!”人走不出的是自己圈自己,因为人的弱点多,无奈的事情也太多,什么家庭、夫妻、儿女、工作、前途等等。所以人要走出自己所设定的目标,确实也很不容易。
  一个人认识别人是很难的,最难的是自己认识自己。最难最难的是有的人,还难于想自己认识自己,没有意识要认识自己,他像机器一样四平八稳,他一不能掌握自己,而是被别人把自己把握了,连呼吸好像也经过别人批准,跟这样的人,还谈什么认识不认识自己呢?不知哪位名人曾经这样说过:“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甘居小羔羊任人宰割。”悲乎,吾欲落小羔羊而不能,悲乎,吾欲迷醉去清醒,还是清醒去迷醉呢?我选择了清醒去迷醉。我要清醒淡泊地走,我要清静定慧学佛,精进修行的佛学道路,才是我归宿之路。

四 寻求脱身之计
  当时,我身兼国民党中央干训团政训处长、军校教官及特工头目等职,配有专车和侍卫,我知道,向蒋介石要求离职,不会被批准。我向军界密友和复兴社心腹试探,得到的答复是:“委座危难之际,怎容得少壮将军弃职!”我身在军营心在佛门,怎样才能走出蒋军樊笼?我于是连夜驱车,到重庆屈文六叔叔处寻求脱身之计。
  屈家住在重庆郊区一幢为躲避日寇轰炸而涂成深褐色的楼房,屈文六住在僻静的一间内室。我一进屋见屈文六叔叔就说:“屈叔,深夜打扰,实不得已,敬望文六叔叔给小侄指引一个万全之策。”我开门见山地诉说自己的隐衷。
  “世侄,这有何难?”屈文六不假思索地哈哈大笑道:“令尊去世的噩耗刚传来不久,何不打个奔丧报告,来个金蝉脱壳?
   我听了屈文六叔叔的脱身之计后大喜,立即书面向蒋介石和干训团请丧假两个月,不辞而别。

五 要走释迦佛的道路
  中央干训团的学员,都愿一个人负天下老百姓,而不让天下老百姓负自己一人,都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个人称英雄,称豪杰。我是个穷教官,对他们进行训练,他们根本不听。而“训练团”首先要“整顿军纪”,整顿什么军纪呢?一个个鱼肉老百姓,我这个穷何在?我是国民党里的高级将官,离开干训团我往哪里去呢?我的路在何方呢!人生的道路还得靠自己去走,有人说过:“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解也就成了路。”路是人走出来的,自己走出来的才是路。尽管世界上有千条、万条路,但哪条是我的人生之路呢?不管我的人一之路途中有风、有雨、有泥泞,我不看那些异样的眼光,不要管别人的议论和讥笑,我要勇敢地转变陈旧过时的观念,不让它缚住了我的手足。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对老和尚说的话:“我儿长大了,当得上官,当不上官,这我不在乎,若当官,就当个大清官救苦难人,若当不上官,当个释迦世尊的弟子,我就满意了。”在这样混乱、贪污成风的时代,我当什么清官呢?哪里有清官,自身都难保啊!我不愿一个人负天下人,我愿走释迦牟尼的佛道,在佛门里精进修持教化人们。佛和菩萨能改过自新,把所有的毛病都改掉,无我无私心,为了天下人,普度众生之苦。他们出人头地,一般人做不到,他们能做到,所以寺庙里,佛的大殿叫做“大雄宝殿”。所以说无私是豪杰,心里没有我的人才能做出英雄的事迹。
  释迦牟尼佛,原名悉达多,族姓乔达摩,降生印度净梵王宫。自幼学识广博,智勇双全,能文能武,思想深邃,相貌殊好,被立为太子,净梵王期盼他成“转轮王”。年19的悉达多太子为了悟宇宙人生真理,解除了间痛苦,毅然弃王位,别妻儿,越城剃发,去雪山6年,苦行修道,身形消瘦,濒监死亡,徒劳无获。在菩提树下,铺上吉祥草,向东方结跏趺坐发誓说:“我今天不证到天上大觉,宁可此身粉碎,终身不起此座。”经过七七四十九冥思苦想,在二月八日夜,他望万丈星空,当一颗明亮星从东方冉冉升起,他内心感觉到一个越升越高的精神境界,正超越自己的视力、听力、超越时间、空间的障碍。他心平如镜,斩除诸烦恼,澄清诸疑惑,豁然悟彻世界、宇宙、人间痛苦、万物缘起性空之理。佛说:“诸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于而得,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佛具足众生多功德能,利益世间隔,以智德给众生安乐,废除痛苦,大慈大悲心救度众生。以自己心中本具智慧光明回光返照,斩除众生诸多烦恼痛苦,他具有世间历史上旬特价值标准的伟大思想家、伟大的哲学家、伟大的宗教家、伟大的佛学家,把握了宇宙人间真理,终于在菩提树下成无上正等正觉,于世独尊。人们称他释迦牟尼佛,尊称佛陀。佛鹿野苑三转法轮,普利群机,说法49年,谈经300余会,佛为佛宝,佛为法本,法由佛出,称为佛法,佛创建的僧团为僧宝,三宝是佛教三大支柱,以佛法为轴心,以僧团为重心。释迦牟尼佛创建了佛教,80而入涅槃 。佛入灭后,用火焚身,烧出84000颗珠状结体“舍利子”。阿育王与八个国把它珍藏在特用金、银、玛瑙、真珠等七种宝物装饰建造的宝塔中供奉。阿育王说:“武力能征服国土,却不能证服人心,佛法能教化人心消除欲望,治理国家。”他推崇佛教,造塔84000供奉佛舍利。

六 “脱下蟒袍换袈裟
  国民党政府污而无能,官场腐败、社会黑暗、民众疾苦,我认为惟有佛法有救世间、换回人心,我决心为国为民献身佛门,普度众生之苦。我急求脱身之时。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去找国民党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将军,向张发奎敬告我决定出家一事,并对张发奎说:“司令官,我要走了,特来向您告别。”张发奎对我这一举动并不十分惊愕,因为他对我虔诚信佛教早有所闻。不过我如此突然的人生转折,张将军感到也来太快了。他问我:“全山,你真的决心出家了吗?”我点了点头回答:“决定了。”又问:“全山,你告诉妻子吗?这样大的事你应该告诉家里人。”我说:“没有,不能让他们知道,家庭感情上的留恋更需利刀利断!”张发奎见我出家心急,便说:“全山,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需要我帮你去做吗?”我对张发奎说:“司令官,我走后,望长官垂念部下多年追随鞍前马后,发大慈大悲之心,对我的家室给予照料。”张发奎知道我膝下四女一儿,妻贤子幼,恩爱难舍,丢下这一堆,谁去照管?便“唉,唉”两声答应了我的请求。他见我对家人柔情似水,而我出家的心如钢铁,便长叹一声说:“国事如此,军心如此,强留无益,你放心去吧,我拨两万元(2万个银元)给他们(指妻儿女)就是了,家眷瞻养不成问题。
  “司令官……我……一切拜托了。”我泣不成声,离开张发奎将军的卧室。
  1941年农历四月初一,释迦牟尼2505周年诞辰日,我38岁,“解印封金”,瞒着蒋介石和军宪特同僚,悄悄来到翠竹森森的慈云寺出家了。

七 骨肉亲情的呼唤
  转眼间,一年寺庙生活过去了。我认为敌战区交通阻隔,家里人在上海听不到我的音讯。我没有料到,陪都将军弃家出走的奇闻,很快地传到妻子儿女的耳里,他们一直四处找我。一天,我正在青灯下苦修理工菩萨提心时,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家书,经国民党第四战区司令部、国民党中央军委、国民党中央干训团,再经慈云寺,于1942年辗转到了我的手里,那薄薄的几页书笺上,充满了妻子的哀怨和思念:
  “亲爱的全山,请原谅我,现在我不知对你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叫你将军还是叫你和尚,甚而叫官人、丈夫。真的,不知道该称你什么好,我很不理解,你为何走得那样匆忙,那样急迫,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一声告别的话也来不及说,就丢下妻子儿女一个人走了。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没有下落,我给你写过好多信,也没有回音。我天天盼望你写信回来,也都落空,全山啊,听说你全家了,我真伤心,我不敢相信,现在,你到底在哪儿呢,我好想你!
  “今年夏天,张发奎司令官派人把我送到美国治病,但是到几家医院看医生,都没有治疗的效果,我的肺病日渐加重,吐血不止……看来恐怕不久于人世了,可能永远不到你了啊!
  “全山,纵然你不念我们的夫妻情缘,过年也务必回家看看孩子们,你可记得,你最后一次离家时,三女儿不满两周岁,幺女儿还在襁褓中,也许在她们的记忆中,还辨不清爸爸的模样……
  我看着情泪交织的家书,禁不住仰天长吁、泪流满面,在模糊的视线中,那蕴含着脉脉深情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妻子思念丈夫,儿女思念父亲。妻照管五个年幼的儿女,忧劳成疾,竟飘至异国他乡沉疴不起。后来,爱妻和儿子相断病逝。我失去了自己的骨肉亲情、爱妻爱子,这是我最痛心的时候。但痛心又有什么用呢?我的人生道路就是如此。由于我的社会关系复杂,后来我为了不给女儿们增添烦恼,我没有直接面见她们,让女儿们的姨妈给他们捎信联系。我和别的出家人不一样,我曾任过国民党的高级将官,自己不能以自己为安。在国民党军营里违反蒋介石的意志就会被他处死,我怎样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进了佛门,三宝保佑我和四个女儿,才有今天的光景,女儿们家庭幸福美满。俗话说:“出家人不管俗家,以寺庙为家。”我的弟弟郑克天听说二哥(我)在重庆狮子山慈云寺出家了,气得不得了,从外地跑到慈云寺,想去打死那个收二哥出家的和尚。弟弟一去慈云寺,澄一法师一见我弟弟便对他说:“我知道你的来意,准备同我……”澄一法师几句话点中了弟弟的心意,弟弟不由得心服口服感动了。接着澄一法师说:“我们和尚有韦驮菩萨金刚护法。”便给弟弟讲起佛法来,弟弟受了佛的教化,随即跪拜澄一法师,并皈依了佛门。澄一法师给他取名“清慧”,僧众大家都知道的清慧师,后来到成都昭觉寺出了家受具足戒,1966年,圆寂在成都昭觉寺。

八 澄一法师介绍我到昭觉寺受戒
  我毕竟是受到严格甚至残酷训练的军人,我明白,雄伟的殿宇,寂寞的禅房,抑或是幽深的庭院,都不是流泪的地方,更不是倾泄儿妇情长的地方。为了摒除常人难以控制的七情六欲,我把自己关在经房中,博览黄卷,希望在没日没夜的苦读《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时,经书中开宗明义说: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普度一切受苦受难的众生。
  度一切苦厄,就是普度众生。菩萨的这种自觉觉他、自利利他的精神,和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的誓愿也是一致的。《阿弥陀佛偈颂》这样写道:“四十八愿度众生,九品咸今登彼岸。”佛菩萨这种以大愿普度众生、大慈大悲的精神,基于佛门对世间一切皆苦的看法,佛菩萨既以慈悲为怀,那么什么是“慈悲”?爱怜而给予欢乐为“”,怆恻而拔除痛苦为“”。在佛菩萨眼里,一切众生等同一体,都应把其当作赤子看待。如众所熟知的观世音菩萨,就是以“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苦度众生”菩萨佛名为一称,即时观其声音,皆得解脱而知各一位。归根结蒂,菩萨深知,如果不能解放世间一切众生,我也就不会解放,不会解脱痛苦。正如地藏菩萨发大愿时所说那样,“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呢?我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作为苦修佛法的誓言。
  这时,国民党大官员们仍频频派人光顾宝山寺院,常到狮子山慈云寺院劝我还俗返回部队,继续为党国效劳。我虽竭力回避,看在旧日同事的情面上,仍不得不虚与周旋。一向洁身自好的澄一老法师看在眼里,恼在心上。他把我叫到方丈室,敦促我即刻起程,到成都昭觉寺受戒:“清定,你如六根不净,难成正果。还是早离山城这是非这守,到我出家的寺庙去潜心皈佛吧!
  次日指晓,我按澄一法师的指教,身着土布衲衣,脚蹬草鞋,背负换洗衣物,怀藏澄一法师写给昭觉寺方丈定慧法师的介绍书礼,不等寺院报晓晨钟敲响,就踏上了成渝公路,前往成都。我晓行夜宿连续步行七天七夜,沿途隐性埋名,躲过了监视和盘查,万分艰难地来到澄一老法师介绍的成都昭觉寺。当时,定慧和尚是成都昭觉寺方丈(定老是1938年,即戊寅岁冬任昭觉寺方丈的)、昭觉寺佛学院院长、传达室戒和尚、四川省佛教协会会长。那时,定老在昭觉寺农禅并举,这方面做得很好。他老在1939年改良旱土为水稻田,使用抽水机,灌溉山梁高地,增加水稻种植面积,提高产量,照觉寺的粮食供应有保证。定慧法师曾两次出任昭觉寺方丈(1938~1948,1947~1952)。

九 昭觉寺里苦读经卷
  1941年冬月十七日,我到成都昭觉寺依定慧法师座下受具足戒。当时,昭觉寺有常住僧众500多人,佛事、农业搞得很好。这年冬日,成都市佛教协会在照觉寺举办了规模颇大的传戒法会。在钟鼓齐鸣声中,我出家不到半年,先后受沙弥、比丘和菩萨,“三坛一戒”。法会上,担任“戒和尚”的定慧法师特地走到长伏于地的我跟前,摩顶诫勉我:“清定,发心出家,功不唐损(功夫不负有心人,诸佛菩萨知道的),诚心求戒,上品上戒。”鼓励新受戒的我不要动摇意志。我则面向佛像,发下了“皈依上师三宝尊”的宏愿,决心苦修戒学、定学、慧学“三藏”,以普度众生之苦为已任,伴着暮鼓晨钟在荧荧青灯下苦修行。不知不觉两天三天过去了,也不知饥饿和寒冷,我打开一幅幅黄布书,默阅着探讨宇宙人生哲理的一部部经典,有的眼花缭乱,疲惫至极。但我的精神特别专注,当我读到《金刚般若波罗密经》的“实相者则是非相”时,竟恍惚看见经书上射出道道“金光”照亮满室,四壁生辉,全寺师史师弟传为奇事。定慧老师你得知后,以手加额说:“清定佛缘不线,造化无量。

十 跟能海上师学法
  1942年春,能海上师主译《大时轮上师相应法》于近慈寺,并举行大威德金刚灌顶20余日。四众云集,兴大供养,盛况空前。我经宝光寺老方丈贯一大和尚(能海上师的受戒恩师)介绍,住文殊院听能海上师讲授《大威德生起次第》。我对释迦世尊及宗喀巴大师、能海上师颇为深信。能海上师对我的影响最大,是我心中最敬爱的无上大宝恩师。从此,我追随能海上师学密法。
  我初入成都市郊近慈寺时,正是1943年4月15日。能海上师在近慈寺安居,设坛讲经,讲《大威德生圆次第秘密伽陀》,僧人受戒安居学法。招来僧人佛弟子信众甚多,致使庙堂拥塞不堪。为了限制听众人数,维护法坛尊严,市佛协规定:一般穿铜青、泥皂和木蓝僧服者,不许入内;有资格穿大红、大黄袈裟的大和尚,才被允许入殿。我进庙不过一年,具戒只有数月,在论资排辈、等级森严的寺院,我哪能有资格穿红着黄,但是定慧老师对我特别关心,特赠给我方丈穿用的金黄千佛袈裟,让我去听海上师讲经。
  大家已经进堂诵戒,我无法进去,自恐难以参加此次安居学法,我就把行李放在韦驮菩萨像面前,跪拜韦驮菩萨,求韦驮菩萨保佑我这次能安居学法,听能海上师讲经说法,希望韦驮菩萨同意摄受。我在戒堂里诵经时,能海上师早已知道,召侍者到韦驮菩萨前叫我听讲经,参加安居。
  近慈寺系能海上师于汉地开建的藏密金刚道场,一向以学修理工精严著称,僧人学法,以资历分住各堂,次第森严。
  能海上师是很有名望、德行、学问高深的大法师。出家人当一个大法师,说起来也很不容易,第一必须与众生有缘,讲出话来,能契理、契机,人们都乐意听,听了之后,也容易接受。同时,讲法的因缘和听法的因缘都成熟。第二,能海上师有学问,无论世出世间的学问都有。讲起经来一则有根据,二则有意义和价值,大家都爱听。第三,能海上师有辩才,分析得头头是道,左右逢源,很有道理,让听的人能够从从容容地听。听过之后,容易领略,容易接受。佛教里有“凝辩”一个名词,我和师兄们一时理解不了,我就直接问能海上师。上师说:“上无凝辩就是法义、含辛、乐说。法,就是名句文所诠的世出间的一切法理。义,就是名词或理论中所含的意义。辛,就是解脱名词或演讲义理时所有语言和含辛名。乐说,是按照众生的根性以欢喜心来接受对方,用很委婉的言辞来告诉他人,教导他人,让对方不知不觉地浸化在欢喜的心情里,接受劝化。”这四种无凝辩,一同能够应机,二则还能够契理。第四,能海上师仪态好,相貌堂堂,听众见他很欢喜,见了能海上师的仪容就起了恭敬之心。尤其能海上师讲究庄严威仪,例如释迦佛有32大丈夫直,80种随好,人们看到他的福貌就起了敬慕心,能海上师的仪貌也一样,在大众场合里,在很大的影响。有时他不找听众,听众也要来找能海上师,听他的教化,主要是福德因缘。能海上师也是一个弘法的大师,有缘、有学问、有辩才、有仪态,到全国各地讲经说法,是一个声望很高的大法师。
  我在能海上师身边受能海无上大宝恩师佛力加持大,得此机遇,能跟随能海上师池密法,是我一生中的佛缘。能海上师两次进西藏学密法,他学识渊博,法力高深,能依法修“三密加持”,手结印契,口通真言,心观佛尊,使身、口、意“三业”清净,即身成佛。其游踪遍及福州仙山名刹,门下弟子众多,享有“大师”之美誉。

十一 “定慧双修”和“福慧双修
  1944年,能海上师在龙兴寺安居,自建砖窑,僧众参加制砖兼督窑工烧制砖瓦兴建龙兴舍利塔。塔式仿印度菩萨提场舍利塔。能海上师说:“出家人讲‘定慧双修’和‘福慧双修’。佛教认为,今生生活好,是前世积德修福的结果;但今世不积德修福,挥霍浪费,又影响到来世的福份。所以今生生活好了,也要勤俭约,不要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仍当修福积德,修行来世。修福之外,还要多读书,广见博闻,开发智慧,这样使心地照亮,不然昏昏暗暗,不明事理,终归是苦境迷途。“定慧双修”和“福慧双修”具有人生哲理。
  因为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一个方法论和目的论的问题。没有目的的就迷失方向,失去追求目标;没有方法就失去手段,入于歧途。在这方面,佛门“定慧双修”和“福慧双修”的提法,很有意义。
  “福慧双修”离不开“定慧双修”。佛门戒、定、慧“三学”,“”为“止恶更善”,为开始善行的根本;“”为戒的升华,因为这时已经尘心不染,所以可以视为惑证真的依止;“”为般若智慧,是人作一切功德的先导。在方法论上,修“”就是调心离欲,修习禅定;修“”就是通过修习闻慧、思慧、修慧三个阶段,达到总摄一切法门,总摄无量无边无可思议功德的境地。
  由勤学好闻而开发智慧,叫做闻慧。正如《学记》所说:“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能自强也。”“思慧”是动脑筋,思索由闻慧获得的学问智慧是不是正确,是不是道出了究竟?西班牙谚语说:“思索,就是跟自己争论。”这话深有道理。“修慧”是修成断除烦恼,了脱生死的解脱功德,从而达到佛境。以于慧学的修习,一是要和其他功德的修习统一起来,二是要和学习世间一切知识统一起来,这样才能最终成为一切善法的根本。
  作为一种交叉,佛的“福慧双修”法门,在于发菩提心,修六波罗密行。“六波罗密”包括包施、持戒、忍辱、精进、静虑、般若,又名“六度”,意即乘着“六度”的宝筏,既能自度,又能普度众生,从生死苦海的此岸,驶向涅槃乐的彼岸。
  福慧和智慧,因为属于佛门的两种庄严,所以合称“福德”。《涅槃经》就这亲样说过:“二种庄严,一者智慧,二者福德,若有菩萨具足如是二庄严者,则如佛性。
  “定慧双修”和“福慧双修”,既可说是方法论,也可说是目的论,或者说是目的和方法的统一。《法华经》认为:“一切众生,皆具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世间一切众生,要达到证得“如来智慧德相”的目的,就非得借助大智慧,以破除妄想执著不可。
  同样道理,世人要达到成功的彼岸,只要发大心愿,认定目标,循序渐进,用正确的方法作为摆渡的宝筏,就一定能达到理想的彼岸,只是各人的理想彼岸有所不同罢了。只有“定慧双修”、“福慧双修”才能修成正果,驶向涅槃安乐的彼岸世界。

十二 跟随能海法师在近慈寺安居
  1945年,我跟随能海上师在近慈寺安居。近慈寺是能海上师于汉地开建的藏密金刚道场,一向以学修精严箸称。僧人学法,按资历分住各堂,次第森严。能海上师初叫我学戒堂兼沙弥堂主。次年,因行持勇猛,资粮具足,即进住戒堂。
  听能海上师讲经的僧人有来自全国各地区的。我主要听能海上师讲授《大乘妙法莲华经》、《大佛顶首楞严经》、《金刚般若波罗密经》。能海上师因在近慈寺的佛事忙,应酬多,当年已经快半年少有讲经了,僧众再三敬求能海上师在百忙中给大家讲经。也不知学员的程度如何,因为事情很忙碌,所以讲经的时候,能海上师的精神很疲乏。老上师讲完了之后,叫学员自己去用功悟解,到第二天回讲。能海老上师讲经时,多半说西南官话,我虽是浙江人,却很喜欢听能海上师的口音,这也是我在近慈寺安居求学的一个机缘。如果听不懂能海老上师的话那才是一个麻烦事,幸好我能领悟能海无上师讲经的重点,我理解的和能海老上师的经大致不差。那时候,能海老上师研究社会分甲、乙、丙三个班,有在那里已经住过几年的佛教学员,我去才不过半年,到了丙班。
  近慈寺的课程,每天早晨3点起床,3点半上大殿,一次要花两个钟头的功夫,念快了,能海老上师不乐意。5点半下殿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过早斋堂,下了早斋堂稍一休息,自己就看经书,预备回讲,这个时间算是自己的工夫。8点钟回讲,这堂需要3个钟头,至11点下经,休息一会。11点半就过午斋堂,下了午斋堂要绕佛。因为在近慈寺住100多人,绕佛的时间也很长。
  绕佛后便休息,这个时间也算自己的工夫,可以看看书或睡一会觉,到1点钟听到报钟一响,大众都持经本到讲堂,等大众到齐之后,能海上师才进佛堂,先说几句开示的话,然后敲3下木鱼止静,大众修1个钟头的止观。
  能海老上师跟前放一个钟。到2点时,能海老上师三弹指,监学法师敲一下引起开静,能海老上师开讲。这时,同学们的腿子有坐不了长时间的,开静之后可以方便一些,放下来,能海老上师的功夫深,无论坐多长时间,始终都是一样。
  到下午4点钟听完讲经之后,稍微休息喘口气,就上晚殿。这个晚殿也要两个钟头,下晚殿休息片刻就吃晚饭。
  晚间至9点,这两个钟头是修的工夫,个人在寮房里看经,3个人一个屋、一张桌、一盏油灯、一根灯心草(两根都不许可)。9点钟开大静下过,二板之后律息灯,各茶房由纠察师负责监视。二板后,各茶房不许再有灯火,到明天3点起床,共睡6个钟头的觉。这样计算起来,一天之中上下课加上殿过堂要有十几个钟头,学员们没有一点空闲。但我很快乐。
  能海老上师对于教导后进学员称得上煞费苦心,真是无微不至地关心帮助,处处鼓励学员,处处造就佛学人才,尤其对浙江和北方的学员格外慈悲和关心。能海老上师说:“外省人学说听四川话难,外省人来四川学佛法的机会不容易。”能海老上师为了造就我们几个外省人才,尤其是对浙江、上海人,老上师特别优待和亲近。能海老上师常对我们说:“你们的愿望是发心学佛教,弘扬佛法,将来到处讲经说法,作一个法门龙象。”我听能海上师这样鼓励我们,我的心里很惭愧,不敢当,因为我是一个新来的学员,所以同道、学友,都觉得能海老上师特别对我关照和培养。
  那时候,我们学员特别用心努力,近慈寺的规定很严,但能海老上师对我很客气,不肯说出来。因为他知道我们浙江人的性直,喜顺不喜逆,有了小小不严之处,能海老上师就容纳过去,用人格和面子来感化我们,让我们自己去改正,养成自爱的心理。同是一样的事,如果是四川同学做错了,那就绝不客气,因为那里所住的同学绝大多数是四川人,多一个、少一个根本就不算回事。能老常说:“浙江、上海一带的人怕四川的蚊子咬,生活不习惯。”尤其我,虽然岁数较大,却处处受到能海老上师的优待。说到这里,这个浙江人,特别感激能海老上师。拿我个人说来,出家前是一个国民党军官,受到能海老上师那样的重视,慈心培养我修行。如今一切所有归于能老的教法成就,能老真是我的法身父母,慧命道师。直到现在,我想起能海老上师来,都感激得涕泪交下,常惦念得很,彻夜不能眠。

十三 佛法的感法
  一个地方的兴废,近俗情来说,固然也在乎运气,可是按因果来说,好坏兴废都是人的感应。普通人常说:“不愁无庙,只愁无道。”现在的出家人,多数是想找到一个好地方,自己修个寺庙,自己当方丈做主人,或者是自修。可是,始终是南跑北闯,找不到一个相当好的地方住。这原因多是他平素不检点自己,没有行持,没有道德。如果有行持,有道德的话,不用你去找地方,地方会来找你。不怕在露天地里,也能感应生发出好地方来。俗家人也一样,只要勤奋学本事,有理想、有恒心,立壮志,就有锦乡前程。这里可以举两个例子来说明。
  1947年5月我随能海上师在武汉学法,在一个小寺庙大悲寺讲学时,有两位学僧是离大悲寺不远的白塔寺僧人。那时白塔寺刚刚由戒五和尚重修起来不久,这个庙就有一段感应的故事。
  最初白塔寺是一座古庙,院子很大,有很多地。老和尚收有七八个弟,等老和尚圆寂后,后辈子孙不务正业,庙产荡尽。因年久失修,庙也荒废了,只剩原来的宝塔。自从那些师兄弟不务正业之后,戒五和尚看不惯他们的行为,以无法拦挡,便自己一个人跑北方当参学,北方的大丛林差不多他都住过,前后住了大约十几年光景,平素行持、道心,各方面都很好。在北方参学之后,戒五和尚又回白塔寺,看白塔寺已残,屋顶残垣瓦石堆积,他在塔旁边斜坡上架起一小茅棚,仅容一个人住。出进小茅棚要曲着腰,可见茅棚简陋之极,仅不过挡风遮雨而已。在这里,他每到吃饭的时候,到外面化斋,回来就看经参禅,到晚间就看白塔寺,就这样经过了两三年工夫。
  有一天,当地一个最有钱有名望的刘财主出来到庄稼地去瞭望,经过一条大路时,亲自跑到白塔寺去访问。看到那里什么没有,只是乱瓦乱砖堆积一大片。塔旁边一个像叫化子住的小草棚,里面住一个和尚。刘财主到草棚门口一看,原一就是白塔寺的子孙戒五和尚,说起来刘财主和他们上一辈的老和尚还是知咬。戒五和尚与他谈了些关于阔别后到北方参学的情况和回来后在白塔寺住的情形。刘财主听到这里说:“佛法真有灵验!只是怕人没行持,既然这样,你出缘簿,我帮你化缘,复兴白塔寺。”戒五和尚说:“我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怎么能出缘簿?”这刘财主说:“只要你出个名就行,我来给你做缘簿!”因为刘在当地是首富,财势两得,他自己做了一个缘簿,让戒五和尚出名,他自己捐了一部分钱,双从旁化了一部分,不几年,就把白塔寺重建起来。戒五和尚原来住着一个小草棚,简直像露天地里一样,他自己每天真参禅修持实行,并没有满行跑着去找佛地,而佛法却找到跟前来把庙修起来了。
  还有大家所熟知的奉化雪窦寺,最初同妙高禅师创修,也是类似这样情形。那是民国7年,摩臣法师由观宗寺到奉化雪窦寺做方丈,我们听学僧说:共去了二十几个人,给他去送座。监去时,先坐江轮,下轮船后,换乘竹排,由十几棵楠竹编成,两梢挑起,两根相对,成一小划船,在河里行驶。我们几个同学去了雪窦寺。我这个浙江人还是第一次坐这样小竹船,河道很狭窄,水也很深,四围山色,一线残光照,走起来觉得很适意的。
  到了雪窦寺,在那里久住的师傅们,就和我讲起妙高禅师的传说来。在寻窦寺上面有一妙高室,传说当初妙高禅师就在那里修行,精进用功,深夜不息。一个人为精力很限,日子久了,难免打磕睡。妙高禅师看到自己的生死未了,天天打磕睡耽误,不能用功。于是跑到妙高室边上跏趺而坐,下面是几十丈大山涧,如果打磕睡一头栽下去,就没命了。他的意思,在这里静坐,是警策自己免得打磕睡。事实上因他功夫还没有到家,仍不免打磕睡眠。有一次,他打磕睡,真的就摔下去了,他自己也觉得这次是没命了。可是当他刚刚掉到山半腰时,忽然觉得有人把他双手托着又送上来。他很惊喜地问:“是谁救我?”空中答曰:“护法韦驮!”禅师想:还不错!居然我在这里修行,还有韦驮菩萨来护法,接着又问:“像我这样修行的人,世间上有多少?”空中答曰:“过恒河沙数之多!因你有一念的学佛精进修持心,20世纪不再护你的法!”这时妙高禅师痛哭流涕惭愧万分!心中转想:原先在这里修行,好坏不说,还蒙韦驮菩萨来护法,现因一念贡高我慢心起,此后20世纪他不再来护法了。左思右想,唉!反正是那么回事,不管他护法不护法,我还是坐在这里修我的,修不在,一头栽下去,摔死算了。就这样,他依然坐在妙高室里修行(室如簸箕形,仅容一人)。坐不久,他又打瞌睡,一头栽下去,这次他认为肯定没命了。可是当他刚刚快要落地的时候,又觉有人把他双手接着送上来了。妙高禅师又问:“是谁?”空中答曰:“护法韦驮!”妙高禅师说:“你不是说20世纪不护我的法吗?怎么又来!”韦驮菩萨说:“法师!因你一念惭愧心,已超过20世纪久矣。”于是妙高禅师豁然开悟!佛法的妙处也就在这里,一念散于无量劫:无量劫摄于一念所谓“20世纪古今不离当念,微尘刹土不隔毫端。
  从此以后,他在那里天天精进用工,敲木鱼诵经。那时还在宋朝时候,他敲木鱼念经的声音,远闻于几千里之外的皇太后之耳。皇太后因天天听见有一出家人敲木鱼诵经,有时候睡梦间还能见到此人,但亦不知声音来自何处。在附近左右找,哪里也打不到。以后画影图形,下圣旨来找此人,来到妙高室找到妙高禅师。朝廷看他是有道有德的高僧,于是由皇帝家出钱,在那里给他修一座大庙,即是雪窦寺。大家请想:这不是在露天地里感应出来的大庙吗?不是也没满处跑着去找地方修庙吗?这虽是一则传说,却说明了出家人须精进修持的道理。只要你有修行,有道德,地方会现现成成的给你建设起来的,旷地上会出现一个大寺院。所以说不愁无庙,就愁你不好学佛修道。

十四 佛教能教化人心
  1946年,能海上师往成都南效近慈寺,当时住成都之美国新闻处长持罗斯福总统亲笔函见师,请能海上师赴美讲学:函信内容“中国四川成都南郊近慈寺,能海大法师:敬请你驾临我国,宏扬佛法,以济国人道德之贫乏。”师以法务在身未往,并曰:“今后有人去!”是年春,昭觉寺举行和平法会,请能海上师讲经,每日三四千人,盛极一时。当时信外道的信徒刘先生闲谈,他说:“能海上师讲的经真不错,连我们的大道师听了赞扬,可不知有没有道。
  “啊?”我说:“什么是道,我还不明白呢!你们的大道师很有道吧!
  “喝!”他说:“我们这位大道师,道可大啦……”说这话时,他还一边摇头,一边横鼻子。
  我说:“他有什么道,你说给我听听。
  “喝!”他说“人家那道大得很!能十到不吃饭!
  “啊?”我说:“这一条我们赴不上他,我一天得吃两顿。他还有什么道没有?
  他说:“人家还能冬天不穿鞋,在雪地上走,夏天能穿皮袄,也不觉热,法师,你说人家这道不小吧?”  “啊,照你这一说,他的道真不小。”我笑了笑说:“不过他这是习惯性,不能算道,如果他这样算道,那比他道大的还多得很!
  他说:“啊!还有比他这道大的吗?──请你说说,法师!
  “对啦!”我说:“你是不知道,比他道大的太多的啦!不过你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你说他能十天不吃饭,不是有两句俗话吗?‘早晨不揭锅,晌午一般多。’不信你试验试验,如果他真的十天不吃饭,过了十天,吃的比谁还多,须得将那十天的亏空补上。你想一想,那能算不道?你看那个夏天的知了──蝉在地底下可不知他吃不吃,可出了窟,爬到树上,生了翅膀,根本什么都不吃,只喝风饮点露水。还整天高兴地唱呢,你说他不吃饭的道,能比得上知了吗?
  “再说他能夏天穿皮袄,那也算高兴地唱呢,你说他不吃饭的道,能比得上知了吗?
  “再说他能夏天穿皮袄,那也算不了什么道。你看那狗,一年365天总穿着皮袄吧!他也想不起到夏天换件纺绸或罗纱,不是也没见热死多少吗?如果那位大道师在三伏天穿着皮袄在外头跑一圈,恐怕也得热得唿哧唿哧的!那算哪家的道?还有打摆子的人,6月天穿皮袄还冻得打哆嗦,那也算道吗?
  “他冬天能赤脚在雪地上走,那也不算稀奇。你看那结鸭子,上冻的天还往河里洗澡,乐得呱呱叫唤!还有那些鸭子、麻雀,不是从生下来就是光着脚吗?他抓在裸丝电线上都不过电,那大道师成吗?──你看比你的大道师的道大的太多了吧!”叫我说得他两眼白瞪白瞪的,一声也不响,只是抿嘴微笑。之后,我又向那位刘先生说:“佛法不是奇特的,是平和近人的平常心是道。不教人练那些外道功夫,什么点穴啦,运气啦,脑瓜子出小人啦,又能飞到几千里外,知道家里有什么事,如果一下子遇上老外道,不是教修身,而是练什么长生不死,如果都不死,不成了老妖精吗?世界还能容得下?那不更要你争我夺,没有不完吗!所以佛法是教人知道身是‘众苦之本’,身时无常,无论经你怎样保养,到时候非死不可。好像房屋似的,无论怎样坚固,非坏不可。你不要设尽方法去保养它,可是,他也不要故意的作践它,因为要借它修行。
  我看他很痴愚,所以用些平易近人的话来劝导他,但是他一时半时也改不了旧习气。后来他又说他大道师能吃野菜不生病,又问为什么老佛爷(指释迦牟尼佛)赤足,出家人为什么不赤足,我问他:“他老师有道吃毒药死不死?”他说:“吃毒药那还能不死吗?”“不成!”我说:“你大道老师还是没道,你看那些吸大烟的人,等大烟瘾上来后,没烟吸,把鸦片烟吞下一块也不死,这也算有道吗?如果算道的话,他比你大道师的道大得多吧!
  至于老佛爷赤足的事,是因为印度穿皮底鞋,容易伤害虫类,释迦佛是大慈大悲的;而且是因为他那里天气热,所以才赤足,我国气候冷,何必一定要赤足,就算是我们能赤足,也是习惯性,算不了什么道。像叫经子没有鞋,冬天也赤足上街,那也算道吗?
  就这样,让我把他说得闭口无言,也不再往下说了。本来出家人在社会上,往往因为一件很平常的事,就被人欺侮,这也是因为平常自己不注意,所以总会被人轻视。
  和刘先生辩驳的两年前,我遇见在家的一位旧同学,他是钟表铺的经理,在谈话的时候,他说:“笑话!你们这些和尚,一动不动,还成什么世界?
  他说完了,头还故意地向旁边一转,显出不屑理我的样子。
  我说:“照你这样说,都当和尚不成世界,那么都开钟表铺就成世界啦!
  “嗯──”他说:“世上的人,得各有职业,哪能都开钟表铺呢?
  “欧──”我说:“既各有职业,不能都开种表铺,就得有当和尚的,当教授的,当公务员的,打铁的,拉大锯……
  他说:“人家当教授,当公务员的,工作的,经商的都各有职业,于国家有益,你们和尚替国家作了什么?
  “以弘法为家务,以利生为事业呀!”我说:“净化社会,改善人心,这都是出家人的责任。能够以慈悲心,助教育之不及,使人心潜移默化,改恶向善,这样世界上就没有争夺啦!再进一步说,如果都像当了和尚的人,我们这个社会,就成了清净佛土!每一个人都是莲花生化身,再没有这些杀人流血的事,就怕不能都当和尚。
  他说:“并不是我说当和尚的不好,就是因为和尚坐吃不动。好像只消耗国家财富似的,不免叫不明白佛法的人毁谤。
  我说:“和尚无论如何不就应当动,如果和尚一动,世界就显着更扰攘不安了!咱们先不说这个,你是钟表铺的经理,当然对钟表很清楚吧!
  他说:“是呀!
  我说:“你知道钟表是怎样做成的吧?
  他说:“那──当然我知道了,里面有大轮子、小轮子、油丝、发条,还不许多不零件凑合起来,构成一人钟表。
  我说:“这些大轮子、小轮子、油丝、发条等东西,都安在什么上?
  他说:“安在大轴上!
  我说:“这些大轮子、小轮子都得动吧?
  “对啦,有动得快的,有动得慢的,都得动,有一个不动就出毛病。
  “那个大轴也动吧!”我问。
  “嘿!”他有些瞧不起我的样子说:“你够外行哩!大轴哪能动,大轴一动,钟表就坏了,没有准了!
  “我告诉你说吧!佛都能安定社会。佛法劝善止恶,教化人心。和尚能祈祷世界和平尚。和尚一动社会就更紊乱了……你想:和尚要不为国家祈福,不去改善人心、转移风俗,偏要勒令他做旁的事,那不是强人所难、祸乱人心吗?如果人心都失去了常态,世界哪能不乱呢?
  说到这里,他你下头去沉思了半天又说:“就算你说得对吧!
  我说:“这不是强辩的,不信你拿我这话去问别人,看我说的这话合理不合理。
  ……
  像上面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很平常的事,但社会上一般不明白佛法的人,往往拿些很平常很轻薄的话来问出家人,这似乎是已成了社会上的一种普通现象。不过,在出家人来说,如果自己没有一点应变的法子和道理,往往就被人所说倒。我和那位信外道的刘先生辩驳了半天,我又把我和那位旧同学所说的话给他讲了半天,意思是让他明白出家人并不是奇奇怪怪的人,所做所为都是平易近人,于人有益。出家人学佛、礼佛、用佛法来作社会的工作,就是用善恶因果的事来教化人心,安定人心。武器可以抵御侵略;但人心的险恶,人心的变化不是用武器能征服的,却能用佛教善良的教化,使每个人的心里,存储着一种正直善良的力量,总能维持着人心的善性之本,不至于铤而走险,所说佛教能教化人心。

十五 当时南京佛教界情况
  1948年,我随能海法师去南京宝华寺弘法。当时,南京虽然有很多处庙宇,但因为宗派的关系和四川有不同,所以不能团结合作。尤其自清朝以来,各庙有身份的出家人,差不多都和官府有交往,所谓“名僧风格,酷肖俗流”。久而久之,把自己和整个佛教的价值也都忘掉,弘扬佛法的事,就没人去办了。加以南京派系的不同,往往意见不一,互相歧视,对于弘法事业,甲方不去办,而乙方也就不去弘,如果甲方不去,而乙方强出头的话,这在派系上、立场上,就未免有些“难为”、“盖场”。这样一来,对弘扬佛法的事,谁也不去过问。当果佛法凋敝的情形,已经到了这种情况。虽然,有人出头来办一个讲法会,他们纵然不歧视,至少也是漠不关心。
  在当时,凡是密宗一家的,多是南京、四川、西藏派,他们的庙头很多,但像一盘散纱,不能团结,寺庙不像寺庙,僧人不像僧人。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人,随同能海老上师参加一个升座典礼,特意给预借的素席间,还看见出家人搭着红祖衣与居士去拜座(此风随了佛学普及的程度,刻下在南京已息;但在江南一带,常常见有僧人与在家人顿首为礼的)。这事情在俗家来说,是应当做,在出家人来说,就不应当了。当场弄得一般信佛居士,四座皆笑,不知所措。能海老上师认为京里的出家人和权贵们来入往得太密切,以致有的出家人,把自己的身份都失掉了。
  本来按佛制,出家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里,都不能拜俗。在帝制时代,对皇上了照样不拜。皇上为了尊法,为了种福,还得给出家人行反拜礼。出家人客气的时候,顶多给他合掌,欠身还礼,不客气的时候,则正身端坐,心丰存观想,受其膜拜。明白这种礼的人,就是皇上也不失身份,出家人也不倒架子。例如,现在锡兰、印度、缅甸、蒙古等国,都是出家人受拜不还礼;尤其在印度的出家人,不论与国王大臣在某一种场合里相遇,他要给出家人顶礼时,出家人总要巍巍不动地受他的礼,如果稽首还礼给他,就瞧不起你,同时他也以为出家人瞧不起他,马上就把你出家人的资格吊销。
  因为他给出家人顶礼,并不是为了出家人这一个人,若论人的话,一般来家人根本就跟他们国王大臣及一些有身份的人谈不上话。他为的是你具足僧像,能够传持佛法,敬僧就是敬佛,也就是敬法。佛虽然已入灭,还有僧来传续他的大法。后世的人,可以从敬僧上,种下出世之福。所以在俗的人拜出家的,并不是白对一个普通不凡人顶礼,而是为的自己修福,供养三宝。如果出家人,不受他们的礼拜,反而去拜俗的话,这不单教他们修不了福,而且倒让他们造罪了。
  我们在南京听了一个关于清代乾隆皇帝下江南给和尚还礼不还礼的故事。
  有一次,乾隆皇帝到南京,保驾随行的有一位姓王的宰相,叫王汉人。他虽是忠心耿耿的效忠皇帝,介理对于佛法一点也不明白,也不相信。乾隆皇帝到了南京,照例要先到寺庙拜活佛。这拜佛的仪式,是活佛在法座上端,皇上在下面恭而敬之地行跪拜行。当乾隆皇帝拜的时候,跟他去的王宰相在一旁侍候着。他看皇帝拜的时候,活佛在上面端坐,巍巍不动,眼皮也不翻翻,也不还礼,不觉怒从心来,真是岂有此理!忽然跑到法座上,抽出腰刀来,把活佛的脑瓜子砍掉子,弄得尸横宝座,血溅法衣。这闹不要紧,所有佛教僧人于是把大庙围起来,把乾隆皇帝劫持着,几乎把杀掉,南京人听说这件事,也马上想要造反。
  僧众劫持乾隆皇帝时提出的要求,就是要王宰相给活佛偿命。王宰相说:“什么是活佛?他不过是寺庙领袖而已,我们的万岁爷给他行礼时,磕了这么些头,他连动也不动,睬也不睬,得算连人情都不通,还叫活佛吗?他既然是活佛,还会被凡人杀死吗?我绝不相信他是活佛。
  “事不能这样说!他是我们庙的领袖,也是我们所尊称的活佛,我们多少年来都是这样。你信不信佛没关系,你不信我们信,你不能因为你不信佛,就把我们的活佛杀死。
  横说竖说,佛教们人无论如何得要王宰相抵命。当南京人民马上要出兵造反时王宰相见势不好,恐怕连累了自己的万岁爷,这才答应与活佛抵命。他本是乾隆皇帝的宠臣,皇帝当然不忍杀他,但事情迫到这样,又不能不杀。后来乾隆皇帝一边哭着,一边才把他斩首。
  上面是当时南京佛教界的情况,因为宗派关系和僧人的散漫把自己本分事业都忽略过去。能海上师弘扬佛法难,当时苏州、南京、宝华山比较荒凉,不像现在整齐。能海上师作事很有见地,论本事、论知识、论应酬才能,都高人一筹。他一生对弘扬佛法对佛教事业贡献大。我随能海上师在南京,在佛学上有较多的领悟。
  在此期间,我在南京宝华寺藏经楼阅读所藏经书,编习经、律、论三藏圣教。读完600卷《般若经》。返川后,1947年,能海上师庆重庆僧俗之请,在郑壁城居士所提供的别墅中,成立重庆金刚道场。我遵师嘱咐,主持重庆金刚道场,并奉能海上师命往南京、上海弘法。又应赵朴初、倪正和等大居士恭请,往上海觉园讲经说法。
  1948年,能海上师函复我“汝在东南弘法,不必回川”。1949年,我请能海上师派人赴沪,助办法会。能海上师派常超师等四位上座赴沪助办法会。后因觉园来僧渐多,即成立上海金刚道声,我遒能海上师所嘱任住持,兼任南京宝华寺住持。依能海上师近慈寺家风,弘扬黄密,全日持诵,长年讲经,三月安居,以戒为师,住僧50余人,皈依弟子四五千人,编印出版宗喀巴、格鲁巴经书。1950年能海上师授我为接法和尚阿阇位。我遵能海上师嘱讲《华严经址无尽藏品》。
 1955年,能海上师参加以郭沫若为团长的代表团,出席在印度新德里召开亚洲国家会议。会后,能海上师朝礼圣迹,取道仰光回沪,讲完《菩萨戒颂》。每日下午叫我入室,引修《大威德生圆次第》细密开示甚深法要。5月间能海上师离沪赴京开会,我送能海上师至上海车站送别时,师徒两人依依难舍难分,能老对我很关心,这却竟是我们师徒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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