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如果没有蓝天下尽情飞翔的风筝，可能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寒假开学后不久的那天，读初一的妹妹说，任她班主任的阿雯邀请我参加第二天的放风筝活动，我觉得有些唐突。因为阿雯是我女朋友丽丽的闺中密友，而且我和阿雯是同事，但我们交往很少。对于阿雯，我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那种感觉最初来自于一次进修。大教室的座位挨得很紧，她坐在我身旁。她说她没带笔，缠着要我帮她写笔记，而她又总是不放心似地伸长脑袋监督我。她不知道，那是夏天，她丰满的胸部正紧贴我的手臂。透过薄薄的衣衫，我甚至感受到她怦怦的心跳。而她又那么不在意，我差点就想和她发生点什么了。下课后，我匆匆逃离。我从此开始注意她。阿雯高佻，丰满，皮肤白嫩，容貌姣好，确实是个优秀的女人。她碰见我总是微微一笑，两个小酒窝把她扮得无比妩媚。我不敢有什么企图，因为她是我女朋友的朋友。我希望阿雯有一个好的归宿，但她，却是一道孤零零的风景。

　　有人开玩笑说，阿雯满脸冰霜，行如孤雁，二十五六了还没有爱情，她肯定是只冷血动物，或者哪儿有毛病。但我见过她的笑，而且是那种妩媚的笑。
　　我想谢绝，但经不起妹妹的纠缠。妹妹比我小十岁，虽然我是妹妹的老师，但在家里我是拗不过她的。
　　二月，万物生长的二月，山川田野开始有了些许的春意，争奇斗妍的各色花儿着意打扮。天，特别蓝；水，特别绿，这真是个充满诗意和浪漫的季节。我给在外地工作的女友丽丽打电话，她说她又要加班，而且叫我别去她那儿，因为她没时间陪我。这样已经好几个月了，连春节也没能见面，我虽然闷闷不乐，但也无怨无悔，在选择她时，就注定要过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红彤彤的太阳把每个人都照得暖洋洋的，而且还有微微的风。
　　我一身便装，慢腾腾地来到阿雯组织活动的草坪。我老远就看到空中飞舞的风筝。它们是精灵，春风赐予了它们生命，使薄脆的纸片成为敏捷的鸟儿，能够在天空自由地翱翔。我看见了阿雯，红色紧身上衣展现出完美的曲线，艳丽的裙装在她跑动时扬起了下摆，她瞬间化成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碧绿的草坪上展开轻盈的翅膀，飞翔，我的眼睛跟着她的脚步飞翔。
　　阿雯看到我了。把手柄交给一个跟着她跑的小家伙，她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脸上绽放着艳若桃花的笑，额前飘动着几绺被风吹乱的秀发。

　　我说：“你今天很高兴呀。”
　　阿雯调皮地一偏头，“是吗？”
　　我说：“而且特别美丽，特别动人。”
　　她故意睁大眼睛，“不会骗我吧?”
　　远处的孩子像快乐的天使，尽情享受春的乐趣。我俩坐在柔和的草坪上天南海北地摆龙门阵。我第一次发现她原来是个活泼乐观的阳光女孩，也第一次认真细致地端详她。她气息若兰，清澈眸子中跳跃着欢乐，樱桃小嘴和雪白牙齿间跳跃着音乐般的字符。

　　她站了起来，伸出光滑而柔腻的手，说：“尊贵的男士，咱们去放风筝，好吗？”
　　我轻轻捏住她这位绅士的柔若兰荑的手指，放飞了我这个春天的第一只风筝。午餐是大伙儿带来的食物，午餐后学生就该回家了。散队之前，她让孩子们把草坪上的垃圾拾得干干净净，并用塑料袋带走。我暗自高兴，原来她也是环保主义者。
　　学生散了，我俩缓缓地走向学校。因为是周末，而且大多数同事在距离不远的城里买了房子，所以校园特别的静，静得不见一个人影。
　　阿雯说：“到我那儿坐坐吧。顺便帮我换盏日光灯，我怕电。”
　　作为男士，我能推辞吗？我的心咚咚直跳，在和女友漫长的恋爱中，我的心如此激烈地跳动过吗？我问自己。

　　上了三楼，掩上门，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真的有些累了。”
　　我说：“是呀。”
　　站在窗口，望着天空飞舞的风筝，她喃喃地说：“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快乐。”
　　我说我也是。
　　她仰起头，问我：“假若我是一只风筝，你会让我快乐地飞翔吗？”
　　面对她明净深邃的眼睛，我再也无法控制。我捧起她娇美的脸儿，热情而饥渴地吻。在洒落着缕缕阳光的床上，我的手握紧她的手，我们像一对风筝，尽情地飞翔。

　　但此后我一直有意躲避阿雯，我无法割舍进行了两年多的爱情，虽然我和丽丽很难相见。有一天，阿雯径自走进我的寝室，那时已是夏天了。屋子里弥漫着她淡如菊花的体香，我迷乱了，再次燃起欲望之火。我搂住她，而这时电话响了，是一位朋友叫我去喝酒。
　　我那时真的很需要酒，需要用酒浇灭欲望，需要酒来麻醉对时空距离的感觉，来保持爱情的忠贞。我松开手，从她郁怨的眼神中走出。是夜，浑身酒气的我回到寝室时，多么想再次拥有她，而她理所当然地走了，带走她细细的腰肢和楚楚的眼神。我看了那张字条，她用端庄秀丽的字迹和她的热情纯真对我的灵魂进行拷问：“风筝，断线了吗？”

　　我呯地一声关上门，从柜底拖出一瓶酒，和着泪水咕咕地喝了下去。
　　一个月后，阿雯嫁了，嫁给一个矮矮的商贩。再过一个月，我的女友丽丽结婚了，但婚柬是另一个男人寄给我的。我的女友，不，那个曾经是我女友的女人说，她从来没爱过我，我追求的那种纯粹而虚幻的爱情，她不需要。半年前，她与她丈夫一见钟情，并秘密地恋爱。这事只有她的一个闺中密友知道，那个人就是阿雯。
　　在寒风凛冽的冬天，我总梦见一只拖着红线的飞筝，在湛蓝的天空轻盈地飞翔。梦醒后，望着窗外白皑皑的雪，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