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方言酒话

⊙作者：何平

　　李二爷在街上一头碰到王老三，很高兴地招呼：“咦，王老三，咋个好久都没碰到过你了哎，哪儿去了？”
　　“哪儿去啊，在屋头迂起，少有上街”。
　　“迂起爪子？”
　　“看世界杯噻。”
　　“咦，你老弟还乡坝旮旮头的婆娘搽摩登红──洋盘儿起来了哎，看、世界杯，我两个几十年交道还不晓得，你有几两水，还世界杯，怕是四两杯啊！”
　　王老三一听就高兴起来，“哎，当真，好久没钻拢了，走，去整二两。”抬腿就要上街沿坎。
　　“不在这儿，烦造造的，上头那家，老板也要熟悉点噻，地势又要伸抖些。”李二爷说。
　　二人走上几间店，进得店去，这时还不到少午，店内还没客人。老板张老三赶忙过来招呼：“你两个硬是稀痕哎，坐坐”随手抹了抹桌凳。
　　“稀痕个屁，那天才在你这儿整了一台哒嘛，就记不倒了嗦！”李二爷坐下说。
　　“哎，你看我这人就是记性好，忘性大。两个老辈子今天整点啥子？”
　　“啥子，花生米，凉杂拼噻，再来两个啥子热菜？”王老三好象在问李二爷。“随便”李二爷很随便的答应。“来两瓶   歪嘴儿哈。”李二爷递杆红梅烟给张老三和王老三，自己也点燃一杆烧起来
　　两口猫儿尿一喝，话就多了起来。两人先是扯了阵闲把子，从上场口说到下场口，吹世界杯到骂小日本，从姓薄的到姓徐的，天上地下也没个定准，管它整不整得伸抖，哪儿都扯几句，喝到喝到，王老三又扯到老龙门阵来：“李二爷”王老三跟着小辈称呼：“你一个人弄饭，夺锅夺灶的，两颗米在锅头跳一跳的，一个人整起来又吃不倒好多
　　“就是就是”李二爷随口答应，拈了夹菜。
　　“我看，找个‘人’来经佑噻。”
　　“找啥子啊，都五六十的人了，这样子就安逸，想咋个吃就咋个吃。”
　　“个人就是冷火秋烟的，还是要找个伴。我听赵麻子的婆娘说，要给你圆成一个呢。”王老三探过头来，有点神秘的样子说。
　　“你咋个听她的啊，哪个不晓得她是‘绍瞪眼儿’婆娘，又潮又宝，神说八谈的，啥子潮话宝话都说得出来。”李二爷一提起就有气：“去年子她还逗老子，‘李二爷，李二娘死了几年了，你咋个格得住啊，哪天我给你找个婆娘’！”李二爷抿了一口，说：“这个潮婆娘，大街市上的逗起老子闹，不看看老子是啥子人，他的老汉儿都还要喊老子一声李二哥，还想逗老子！这回上咐了她，这个婆娘后来才收了疯，再不敢在老子面前随便扎造，乱散谈子，通街逗起老子闹了。”
　　“人家是好心好意的嘛。”
　　“好个屁，你默倒我不晓得她，那个婆娘精灵得很，遭她编排了你还不晓得，谨防她安你的“簸簸鱼”，你不要看倒她嘴巴叉，心头嘹亮呢。你不要以为只有“面带猪象，心头嘹亮”，有些人看到长得伸抖，还就硬是爱做精做怪的，不是他妈个好料子。你我披起蓑衣斗蓬从她肚皮头过，油星星都不得巴点。”
　　“来，整！”“整。”二人一哈哈儿就整了一瓶歪嘴儿，“再来两瓶！”李二爷向张老三喊。
　　“是倒是，那个潮婆娘，有时说些来牛都叉不烂。”王老三整了一口：“老子说她，你暗倒点发绍，不要弄么潮，是人是鬼你都要散谈子，这还是有瓦屋顶遮倒的噻，她答应老子：我这有好绍，有好潮，你们老者儿些才巴不得越说得潮越听得安逸，你没看那哈儿生产队一齐作活路，在坡上，那些潮婆娘说点潮话，才安逸啊，笑得一个二个气都转不过，整得在地下打滚，龟儿老者儿些叭起个叶子烟，听得你妈清口水长流！”王老三说到说到就有些忿忿：“这个婆娘要不要又要朽老子几句，默倒老子好打整”。
　　“我们咋个摆起这些来了啊，人家听到，笑死你两个老者儿，人都爆蔫爆蔫的了，还摆这些不上章的龙门阵”李二爷打了个酒嗝说。
　　“这有啥子好笑嘛，大家都是吃五谷生百病的。”王老三也喝了口酒，拈了夹菜，边咬边嘟着说。“说默说，赵麻子婆娘嘴巴叉是叉点，还是嘴巴甜，巴适人，见人就招呼，笑咪咪的，只有说，哪个惹到她，她都要朽人家几句，其实，这种人还是口叉心真，心头没得啥子，  人也还是算正经，没得啥子鞋歪脚趴的。”
　　“还背得住鞋歪脚趴！赵麻子一天到黑打起个光胴胴，背太阳包过山，只晓得做活路，婆娘在外头到处窜，要是给赵麻子整顶帽儿戴起，我看他戴起脸壳壳上街。”
　　“哪个戴起脸壳壳上街？”张老三过来搭野白问。
　　“管哪个戴脸壳壳啊，扯把子的，扯把子的。”李二爷圆场说。
　　“哎，当真，李二爷，我还是敞到点耳边风，人家王三爷说的还是不拐的啊，你找个伴噻”。
　　“哪儿去找啊，”李二爷抿了口酒：“这个年纪要找合适的，不好找，有合适的嘞，人家儿女又不同意。”李二爷拿给两人一唱一和，倒也有些在意，酒后也就吐真话了。
　　“听到说，你跟杨三娘两个还说得拢哒嘛。是儿女不答应嗦，做工作噻，现在都啥子年辰了啊”。张老三边说，边向厨房走回去。
　　“就是”王老三二麻麻的说，“现在，都有社保，又不要你娃儿女儿哪个、哪个拿来吃，拿来穿，整拢一堆吗互相都有个靠头噻。”
　　“有些是命上在，估倒整拢不得行。”
　　“哪儿啊，我看只要有缘分，早迟也是一家人。”
　　“当真吃醉了，说酒话嗦”，李二爷从片刻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走，喝茶去。张老三算账”。
　　张老三还没拢就开口报出靠头：“九十五”。
　　“你娃儿暗、暗倒整哈，净是些熟人，九十嘛就九十嘛，整个嘴嘴  爪子 ？”李二爷一边说，一边递出一张百元的票子。王老三这回有点鬼火起：“这回该、该我开了”一步就叉到李二爷前面挡着，也伸手到包里摸钱。
　　“你老辈子都敢整嗦，我不想作生意了啊，”张老三笑嘻嘻说“四瓶歪嘴郎嘛也要五六十噻，好嘛，就收九十。”
　　“跟你说笑，你不要一天倒黑把算盘抱在心口上。”李二爷说。“你娃儿赚、赚安逸了，赚发了，哪象人家王、王老三家，做点小生意，鸡、鸡脚杆上剐油，不准收他的”李二爷推开王老三，递过钱去。
　　“我晓得，晓得”张老三接过钱，一边答应，一边补过钱来递给李二爷：“慢走，慢走”。
　　王老三被李二爷推着，涨红了脸“你看、看不起我嗦，比你吃社保的嘛好点嘛。”
　　“老兄还有、有点老窖啊，光是社保敢、敢请你喝酒”李二爷与王老三相互推着牵着，串着脚步出了店来。“我看你都薅一薅的了，不要打串、串啊”李二爷说。
　　“你才串串连天的薅、薅秧子呢，还、还说我”王老三说“不给你去一齐喝茶了，我回去喊屋头个去、去找哈杨三娘的娃儿姑儿，把你的事整、整巴适。”
　　“关你屁、屁事啊”，李二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管、管得我啊，走、走了”王老三朝前串去。
　　“你找得到屋不啊，串、串个屁”李二爷伸手抓着王老三也一边一薅一薅地说。
　　“这个小乡场，拗、拗、拗杆烟吗要跑两三转嘛，闭、闭到眼睛都摸得回去。走，干脆你也到、到我屋头喝茶去”王老三反抓着李二爷的衣袖打了个嗝说。
　　两人就这样一边打着酒嗝，串一串，薅一薅地向前走去。

后记
　　拜读常笑文友方言文章，不觉也想写点方言。故凑了些平常生活中听到的方言，托小说以“假语村言”。要说明，这纯粹是编方言龙门阵，人物故事纯属虚构。因写方言，有的只采用字音，如“夺锅夺灶”，如写成“戳锅戳灶”，则失了方言味。又如“串串连天”，如用“窜”，则不好形容酒后微醺脚步蹒跚的样子。
　　在民间，我们汉族也不是说话直干干的，也有好多生动形象的比喻，如“披起蓑衣斗蓬从她肚皮头过，油星星都不得巴点”，“背太阳包过山”，“算盘抱在心口上”这些就夸张形容得非常生动。但有好多日常方言对话正在消失。加上因打工外出，人来人往，就带了些南腔北调回来，方言正在变化，所以，编个故事留点方言影子。当然，这些方言，都是听说过的，没有生编一句哈。如再想起，或听到传神的方言，再编辑修改加进去。

何平老乡整的巴适。一篇非常地道的家乡龙门阵。文笔流畅，让人笑的直不起腰哈。

张三才 发表于 2014-7-8 10:14

何平老乡整的巴适。一篇非常地道的家乡龙门阵。文笔流畅，让人笑的直不起腰哈。

谢谢张主席过奖，惭愧。定当努力，争取更好。让更多人认识了解我们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