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篮沱及其他──方言趣谈二

⊙作者：何平

　　“麻篮沱”是我家乡很有名的的一处深水河湾，在中都镇东约一公里处。其有名，一是因为水深，儿时，听大人讲，说是曾有人连接了二十四根篾条也没探到底，其实，哪有那样深。不过，也有人钻眯子潜下去过，说是太深，耳朵都会涨出血，它确是中都河几十个沱中最深的一个（后因修公路倾倒泥石而壅塞后就更浅了）。据说，在其岩腔下最深，又与山上一处水井相通，把米糠倒进井里，会从麻篮沱里浮出来；有人潜水到洞口，还能听到山上鸡叫声，等等。

2018-03-10 13:32:49，屏山县太平乡，中都河在这里自然形成了阴阳鱼，下游几公里就汇入金沙江  100_0391.jpg  保存到相册

上传时间: 2019-4-25 17:26

文件大小: 546.6 KB

下载次数: 17

点击文件名下载图片

 

【原图像素为9,500×8,900】2018-03-10 13:32:49，屏山县太平乡，中都河在这里自然形成了阴阳鱼，下游几公里就汇入金沙江　◎摄影：雷康

　　这神秘，哥，只是个传说，哄娃娃儿的。其有名还不在此，而是当地人写不起其中的“篮”（音啷lang，方音无后鼻韵）字，遇到避不过，非书写不可时，中都人写成“身小”，因为中都人形容身体瘦小，说是长得“lan巴巴”的。故身小为lan（啷音lang，无后鼻韵），这个生造的身小字，全中都人都“认得”，念得出音来，但又人人心知肚明，这是我们自己造的字，实际是在字典上查不到这个字的。现在，电脑中打拼音，能打出“躴lang”字，这个倒怕写成“躴巴巴”是可以的了（身为形旁，良（郎）为声旁）。只是早先还没发明电脑，就只好难为中都人自己造个“身小”的字了。
　　为什么我又把它定为“篮”字了呢？这纯属偶然，当年，二十郎当岁，小伙伴们年轻气盛，喜欢争高低输赢，一次，一位冯姓伙伴诘难我：“你弄么精灵，弄么行是，你写得起‘身小’字吗？”，我不由火冒三丈，我好久说过我精灵，好久说过我行是了？于是脱口而出，咋写不起嘞！海口夸了，提起笔来却犯了难，咋写嘛？不过，能认输吗？当然不能，于是在脑壳里绕了一弯，灵机一动，说：你看嘛，麻篮沱像个什么形状，不就像麻篮篼（旧时中都女红装针线用的竹篮）嘛，这地名就因形状这样来的。麻篮篼的篮字我们不是念“身小”的音么？此篮是“身小”，音，那彼篮也是“身小”音，所以，同理，这地名的字事实上是“篮”字。我这一诡辩，竟使对方连连点头称是。为了更能说服对方，我还突然想起一个佐证，不只麻篮篼的篮字这样念，牛栏坪的栏字，我们不是也念“lan平声”么，这一下竟使对方不由叹服并讥讽道：硬是精灵行是上天了，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当时，我是急中生智，耍了个小聪明，但我后来一细想，这篮字还真的应该是因形状命名地名的这样一回事，只不过我们方音念讹音了。实在说，这也不算讹音，你看很多儿化韵的字，如娃儿，萢儿（野果），星秀儿（星星）、哪儿等的儿字，我们不是都变读为平声念咡么，而咡字，在一般字典里查不到，就是在电脑中五笔也打不出，只有用拼音能打出来。把有些字变读，也不是开始于现在，很早前，至少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就是没有白话前，书籍几乎都是韵文，民间为叶韵顺口计，只好把有的字变读以“押韵”，如动听，念作动厅，好看念作好康（音）等，那么，牛栏坪、麻篮沱、麻篮篼的栏，篮等念啷声也是在变读之例。这变读还有一个原因，如牛栏坪，三个字都是仄声，念着不响亮，而且拗口，为顺口，只好把中间一字变读平声，形成“仄平仄”，就顺口些了。麻篮沱变读成“仄平仄”，麻篮篼变读成“仄平平”，也是同理。也有人说，我们有的字确实念讹音了，如“鸭儿粑”，本来应为“叶儿粑”，后来是念讹音了，更有因避粗俗而称作猪儿粑的，要认真说，这粑既不像鸭子，也不像猪，这称呼咋来的呢？这是听别人说的，姑存此一说。

2014-06-20 12:43:27，这些四季豆长得好“身小”哦（这里表“细长”），马边河（中都河的上游）畔  5D032915.jpg  保存到相册

上传时间: 2019-4-25 18:35

文件大小: 199.24 KB

下载次数: 29

点击文件名下载图片

 

2014-06-20 12:43:27，这些四季豆长得好“身小”哦（这里表“细长”），马边河（中都河的上游）畔　◎摄影：雷康

　　确实，在我们的方言中，由于中都话无卷舌音和后鼻韵，以及转音变读等情况，容易把字面和表示的意思整错，比如，有人写“灶门腔”，这字面确是我们方音发音，但这字义成了灶孔（音烘，四声），实际所说应是“灶门前”，不过把前变读平声而已。或又因旧时乡下少字典，就是如有字典，且实行拼音前字典都查部首笔画，乡下也很少有人懂反切和旧式注音，所以，连字都认不得，写不起，又怎样找部首，怎么去查呢，这就使得很多方音发音不知其字是怎样写的。如“挼”（rua），我们大家都以为没有这个字，我也是一次偶然间查字典看到这就是方言中的揉搓意思的字音。我在拙文《粑粑草 草草粑》一文中，就说要把“草草”与米粉“挼茸和”，还特别向乡亲们提示了“挼”字。谁知，有群友给我指出，这在李清照的词中就用过这“挼”字，可我还以为这是第一次发现新大陆，殊不知倒是我学识太浅薄（脸红）。这字在中都还有个笑话，多年前，说是某村妇到新市镇赶场，在摊子上偷拿了小东西，被送到派出所，民警问姓名时，她说叫“挼大嫂”，就是欺民警写不起“挼”字，其实此人有些轻微精神障碍。后来大家打趣喊她“挼大嫂”，她还是会骂娘的。
　　要说，“茸”字也是借音。我说的“挼茸和”其义为把面粉等揉合到整柔软，这个茸字也是写不出的，比如，纸或布被挼茸了，或累极了，也说今天活路不好整，人都挼茸了，或说累得来周身都茸了，这茸字，其本字我现在也不知应怎样写，好在茸字也有一些柔和的含意，借用一下也可以的吧。
　　这回凑合几样小事扯点这些闲把子，也不完全是趁口空给大家醒瞌睡，有些东西，我们多细想细想，钻研问个为什么或怎么样，有时也能弄清一些事或道理，因此，这也不全算是整起好耍的了。

〓　相关链接

• 方言趣谈
• 中都镇 | 金沙江 | 李清照
  

谢谢雷康先生配图。我很久没回家乡，也没有家乡的图。你那四季豆真的长得很“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