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美国干预发生之前的事情了,又是在这样严肃的国内场合,绝对没有什么“战略忽悠”的必要。当然任总现在也说,华为有700多个数学家,800多个物理学家,120多个化学家。但大家都知道,中科院数学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也不过几十人,此“数学家”非彼“数学家”,按丘成桐的说法,严格来说是“做数学的工程师”,他们从事的正是任总说的“工程科学的创新”,而非真正的“基础理论研究”──如果华为的情况尚且如此,那么互联网企业中有几家的技术实力,足以撑起一场“科技大会”,足以将自己与“基础科学”相联系,恐怕也不难推断了。 但排除掉个别蹭全民科技热潮的公司,相信大部分互联网企业的初心是好的,对自己的水平和定位也是清楚的,这种将自己的形象与科技紧密联系的办会方式,不能仅仅视为广告宣传,背后也有更深的用意。毕竟,在中美贸易战发生之前,全民对科技的关注远远还没到今天的程度,几家互联网巨头就已经在办这样的科技大会了。要理解这一点,还是要从任总的发言中寻找答案。 任总当年就说:华为已前进在迷航中,理由是香农定理、摩尔定律的极限。从最近几年的发展来看,由于摩尔定律不是一个物理定律,所以极限还没有达到,不管步伐的快慢,这些年集成电路至少依然延续着前进的步伐。但香农定理则不同,4G时代人类就做到了接近香农极限的编码,5G在编码上的提高已经只有1-2%,而香农定理属于信息论的基础理论,要突破香农极限,就要突破基础理论,完全更新人类对自然界的认识,这不仅很困难,也未必是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事情──如果基础理论不突破,不能来一次从炸 药到核弹那样的跃升,那么今后人类通信技术的发展,就要走更高频率、更大带宽的发展之路,并带来客观规律不可避免的更大功耗,正如中国移动副总裁李正茂最近在发言中指出的那样。要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要让通信产业的发展更长远,对社会的改变不断持续下去,就要寻求基础科学的突破,任总说华为“前途茫茫”,危机意识正是在此。 基础科学难以突破的现状,不仅给华为一家公司带来危机感,对任何行业的领头羊都会有巨大的影响,只是深浅和先后的区别。当然对美国这样长期在领先地位的国家,焦虑是最深重的,这才有中美今天科技竞争公开化的局面。而互联网公司,虽然处于上层的信息服务业,压力传导过来会迟于华为这样做基础网络设备的企业,但互联网公司背后是资本,资本最需要借助科技等话题造势来维持股价,因而资本对能否讲好新的科技故事又是最敏感的。 今年是互联网诞生的50周年,也是互联网接入中国的25周年,中国网民规模已经达到8.29亿人,靠量的增加,是无法继续支撑互联网下半场的,互联网红利无法永远维持,互联网公司不可能没有危机感。互联网行业一直依靠的创新,主要是业务模式的创新和技术应用的创新,基础科学的突破与其发展的相关性是很有限的。 一项基础科学的研究,从探索到成功,最终进入社会,有漫长的周期,远远超出了互联网企业的平均寿命,甚至许多都超过了互联网发展至今的年龄。人们爱举相对论和GPS的例子,来说明基础科学进入社会,且不说从相对论创立到GPS发明的时间超过了互联网的年龄,其实没有相对论,也可以有定位精确度较高的GPS,只不过修正误差会困难一点,要用别的方法和经验,由此可见,基础科学真的远没有世人所理解的那样“实用主义”,急功近利是不可能发展好基础科学的。基础科学和互联网两者的关联,远远没有最近这些“科技大会”所要展现的那么大。 但为何互联网企业不把心思花到更直接相关的商业模式创新上呢?最近饶毅在《中国未来与科学的隐患》一文中的分析,用来解释这一点正好贴切:“商业模式变化包括把一个商业渠道改成另外一个商业渠道,是左口袋与右口袋的关系,有时增加、有时不增加总量。一个大国分配方法、商业模式虽然重要,产出更重要、可能永远是最重要。而产出的领先必需科学和技术支撑的原创性成果。”这些“科技大会”透露出的,是互联网下半场的焦虑,更是人类文明继续前进的焦虑,这种焦虑虽然不能概括一切,但却在当今世界各种错综复杂的事件中,处处显出影响,可以说,如果拥有足够的原创性科学技术成果支撑,产生的红利会解决许多今天已经发生的社会问题。 谁来破局?这超出了本文的范围,但恐怕答案只能是舍我其谁。这不是盲目乐观,更不是否认当下的问题,只因为事关中国的未来,更事关我们每个人的命运,而前面并无歧途可走,那就只能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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