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熟语撷趣

⊙作者：何平

　　在我的家乡川南民间，老百姓口中有很多熟语，不仅形象生动，而且很有趣。如果我们写文章时在合适的地方用上一句，只要用得贴切，不止能收到言简意赅的效果，而且因其形象生动或妙趣横生，还能很好地活跃气氛，改变刻板沉闷。

　　这里说的“熟语”，是指在百姓口中已定形的固定短语。而且，约定俗成已为大家所接受。

　　想起说这个话题是因上周六的一次书法沙龙，我连续用了两个这样的短语，书友们会心一笑，改变了点评作品庄重刻板的沉闷气氛，我自己也留下了深刻印象。事情是这样的：上周六，是我们县书协例行的固定沙龙活动。我们几年来都坚持每月一次书法沙龙，会员们展示自己的作品，互相交流切磋。活动时一般是最先由得行一些的书友点评所有作品的章法，墨法，笔法等，肯定成绩指出不足，当然，主要是指出不足哈。而上周，几位得行些的书友外出，主席委托我主持沙龙活动。其实，往常我就很爱“好为人师”，喜欢给别人指点不足，这也用一句熟语解释一下，我这是“后颈窝的头发，摸得到，看不到”哈，自己的不足是看不见的。这次受主席委托，我也就当仁不让。站在大家悬挂的作品前，不知为什么，我开口就说：今天，得行的几位都不在，我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就是一句百姓常用的熟语。这一句话，就免去多少解释的开场白啊，而且，还隐含有自谦的意思，我“谦”一下，也就抬高了别人，有可能也就减少了一些被点评对象的抵触情绪。你看，这样的熟语不是很有趣么。我把自己知道的书法知识及自己看出或认为的不足统统扫射一番，虽这样的侃侃而谈很痛快，可是，是不是都说到了点子上呢？在指点一位书友的章法不足后，我突然又冒出了一句：我这是“自己的肛门都在流鲜血，还在给别人医痔疮”。这句诙谐的比喻形容，书友们一听都笑起来了，现场气氛一下显得轻松活泼多了。这句熟语，在我的家乡很流行。其实，句中的肛门一词，百姓是说的口语名词，这里恐有碍观瞻改用了学名。要说，这也是一句很恶毒的骂人的话。这句话最厉害的是使被骂的人无法反驳，是呀，自己都有这毛病还给别人医治，还能用什么理由反驳回去呢？当然，那天我“引用”这句话，不是骂人，是自嘲，自谦，说笑话活跃气氛，而以现场场合、语境去领会，会有好多种意思和作用。当然，相对于“后颈窝的头发，摸得到，看不到”，这后一句更显“恶毒”，其含意还丰富深刻得多，你看，百姓口中的熟语多有趣。

　　这样的熟语形象生动，能很好的说明问题，其作用不逊色成语。如我家乡人喜欢说：“今天是学剃头就遇到了沿边胡”（沿，读作愿，沿边胡即络腮胡，从前剃头师傅是理发包括刮胡子的）这样一句，就把所遇事情的艰难复杂、自己的窘态、以及完成的过程难度都说出来了传达给受众，而且，可能事情本身没那么难，有意夸张形容，或简直就单单是取笑而已。

　　目睹过一件事。有位泥水匠师兄，喜欢抽叶子烟（土烟或也叫旱烟）。他为方便计，就用几寸长一截小竹管代烟管。一次歇气（工间休息）时，这位师兄卷了一支叶子烟在手里拿着，并不急着点火，只在工地上东寻西觅地游走，好一会后，别人问他，你在找啥子？他说，找烟杆呢。众人不禁轰然大笑，那小竹管就在他自己嘴里咬着呢。原来，这位师兄常常是抽完烟后，小烟管一直用嘴唇咬着，并不放下，可能这样习惯了，咬着时浑然不觉。他见众人大笑，自己也忍俊不禁。取下烟管并说了句自我解嘲的话：“嗨，这硬是背起娃儿找娃儿嘞”。这也是人们常说的一句熟语，形容自己掌握着某件物件，或是非常熟悉的东西，或这东西就放在近处，却视而不见，偏去遍地找寻。这样的事是常常发生的，等突然醒悟找到物件，当然会自己也忍不住好笑。而这样一句自嘲的话，把当时一切情形，心境都生动形象非常贴切地包括完了，在场的人谁也会会心一笑。而且，这种事，如另外找一些词语来形容，是很难达到贴切精准和这样丰富的内涵。而百姓在生活中总结出的寥寥七字：“背起娃儿找娃儿”却把事情过程内容心境等一览无余地揭示完了，别人也能形象地理解，这就是百姓口头熟语的妙趣。

　　当然，这样的熟语有很多，这里只是撷取了几例，这还不足生活中九牛之一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