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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坝河 发表于: 2015-7-25 11:13:40|显示全部楼层|阅读模式

[僧侣] 慈云皓月──怀念惟贤老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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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里

  对于惟贤老法师,我是很有些愧疚的。这是前年我写这篇文章时开篇第一句话,文章写到一半,我因各种急迫的杂事忙碌耽搁下来,再欲提笔时,连写了大半的文稿也在搬家中散失,到今天重写,对于惟贤法师的愧疚也就更深了。
  先前的愧疚是因了我年少时答应为惟贤老法师作传,而终于没有完成。那时我给我的佛门先生竺霞老法师作了一本名为《天竺彩霞》的传记,传写好后请惟贤法师作序,惟贤法师欣然允诺,不久即将序文写好给我。在序文中惟贤法师写道:“与我同学与同事时间最长的,就是竺霞法师。李里先生写的这篇传记,我欣喜的一口气把它读完,边读边回忆往事,不禁思绪万千,也不胜感慨……”惟贤法师与竺霞法师早年都是汉藏教理院的同学,解放以后都同在重庆佛教协会工作,改革开放以来先后在重庆佛教协会任会长,到写这本传时,惟贤法师还是重庆佛教协会会长,竺霞法师已是名誉会长。惟贤法师小竺霞法师十岁,当时竺霞法师九十岁,惟贤法师八十岁。因了这种种原因,惟贤法师在看我写的《竺霞法师传》时颇为激动,还称赞我稚嫩的少作。以后在众多要求为他作传的人中,惟贤法师竟几次表示愿意我来完成这项工作。写《竺霞法师传》时,我相继在竺霞法师所在的罗汉寺佛学传习所和藏经楼教书与整理经书,和竺霞法师接触的时间较多,工作又不太忙,有暇沿着竺霞法师的生命足迹一一寻访。到传写成以后,我已辗转异乡数地教书,能亲近惟贤法师的时间既少,再去走访惟贤法师的人生故迹更是几不可能,所以为惟贤法师写传的事,就一拖再拖的搁置下来,直到前年想写一篇和惟贤法师交往的文章,表达我对法师的深深愧疚,未想这篇文章还没写完,九十三岁的老法师竟于前年冬天圆寂了,我这原本的愧疚就成了终生的悔憾,再也无法弥补,写到这里我已泪湿眼眶,不能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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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贤法师是当代著名高僧,曾任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中国佛教协会咨议局主席、四川省佛教协会副会长、重庆佛教协会会长、重庆慈云寺方丈,在海内外享有盛誉,在全国各大寺院走一走,几乎没有不知道惟贤法师的。在我认识的众多老法师中,惟贤法师的名气也是最大的。惟贤法师在《竺霞法师传序》中说:“竺霞法师个子矮矮的,貌不惊人,在众人中沉默寡言”。惟贤法师恰恰相反,个子瘦瘦高高,相貌清秀,目光睿智有神,明敏健谈,在众人中璀璨夺目。惟贤法师所在的慈云寺在故乡重庆朝天门码头的对岸,站在朝天门码头就能看到江对岸依山而建,红墙绿瓦,飞檐翘角的慈云寺。慈云寺的山门正对长江、嘉陵江两江交汇处,门上有一对联:灵鹫妙音,清宣法界;雄狮俯踞,威震山川。大门右侧有宋代遗留的石雕青狮一座,与江对岸白象街的石雕白象遥相对应,成为“青狮白象锁大江”之美谈。寺院不大,顺着山势次第而上,精致玲珑。正殿上有民国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先生题赠的“大雄宝殿”,民国四川督军刘湘题赠的“慈云法苑”诸匾额。山顶有仅容两三人坐立,小巧灵秀,俯瞰江山形胜,仰望明月当空的皓月亭。每次登上皓月亭,便觉清秀睿智、光辉照人的惟贤法师就像天空中的一轮皓月,因想若给惟贤法师作传,题目就叫《慈云皓月》,也正和《天竺彩霞》的竺霞法师传名相应,终于传未成人先去,《慈云皓月》却成了这篇怀念文章的题目。慈云寺建于唐代,原名观音寺。民国十五年云岩法师作方丈时打破历来僧尼不能同住寺院的习惯,在慈云寺中设爱道堂安置女尼,方便下朝普陀,上朝峨眉的僧尼居士,好在水上交通枢纽的慈云寺住宿。从此慈云寺便成了全国第一所僧尼同住的寺院。云岩法师还请来上海设计师重新设计修建了慈云寺,使慈云寺有了别具一格的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经过云岩法师的经营,使得慈云寺名声大震,成为川东一所著名寺院。解放后由于各种政治原因,慈云寺被其他单位侵占,殿堂毁坏,佛像丢失,残败不堪,直到八十年代惟贤法师任慈云寺方丈,呕心沥血,历尽艰辛,才把衰毁破损的慈云寺重新恢复,使其再焕当年异彩,成为国务院批准开放的全国重点寺院。
  回想起来,和惟贤法师相识已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见惟贤法师我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时在公安局工作的母亲到惟贤法师所在的慈云寺检查工作,我因在暑假也同往。自己在庙里玩,等母亲他们检查完工作,看到一位老和尚送他们出来,这位老和尚个子瘦瘦高高,皮肤细腻白净,相貌清癯,眉骨略高,眉骨下边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看上去非常慈祥和蔼。离开慈云寺,母亲非常激动地给我说,送他们出来的老和尚就是慈云寺的方丈惟贤法师,并说这个老法师虽七十多岁了,仍眉清目秀,神清气爽,谈吐不凡,文化底蕴深厚,非常有水平,从此惟贤法师便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那时自己年龄尚小,总觉得庙里的方丈是如何的神圣,自己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亲近。且自己家住在江对面的城里,即使想去也要跋山涉水,很以为困难。
  等我再见惟贤法师已是七八年后,我刚认得我的佛门先生竺霞法师不久,那时自己已研习国学有年,对国学重要组成部分的佛学已有极浓的兴趣,至于自己心中向往已久的惟贤法师自然要去拜谒请教。惟贤法师住在慈云寺大雄宝殿左边殿堂的二楼上,两间共十来平米的木楼板民国旧屋。外间会客兼书房,一张书桌,两个书柜,一张吃饭的方桌,几把会客的藤椅;里屋是卧房,一个装杂物的旧木柜,一张简易的黑漆架子床,架子床的隔板上整齐地叠放着法师常穿的僧衣。法师的住屋虽然简朴,却充满了书卷气,两间屋的墙上都挂有字画,印象最深的是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老人写给惟贤法师的一幅书法,内容是赵朴老填的一首题为《临江仙。游龙湖赋呈惟贤法师》的词:“礼佛未登宝顶,随缘先访龙湖,当年人力现鸿图。高山潜水库,大海接天都。舟入琉璃世界,波光上下清虚,主宾相对了无殊。胜因逢佛诞,妙意契真如。”这首词是惟贤法师陪赵朴老考察重庆大足县龙水湖后,赵朴老写给惟贤法师的。惟贤法师的客厅虽小,但他的盛名却使他的小屋从来都挤满了求见他的人,而法师总是坐在藤椅上不厌其烦,慈祥和蔼,一拨一拨接见求见他的各种人。法师会客非常睿智,确实应机说法,总是根据不同求见者的年龄、身份、职业、地位、性别开示不同的内容:会见官员法师多是阐发佛教对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积极作用;会见商人法师多是讲述怎样将佛法与世间法圆融无碍的结合运用;会见读书人法师多是谈论佛教文化的深厚内涵;会见一般居士婆婆法师多是告诫他们要专心念佛少说是非;会见青年学生法师多是宣传佛教人间净土的理想追求。所有求见过法师的人出来都对法师的睿智明敏,学识人品,慈蔼祥和赞不绝口。这种情况从我第一次求见法师,到最后一次见法师,都从未改变过。中间有几次法师身体不太好,好心的弟子居士把法师接到离慈云寺很远很远的地方居住疗养,但过不了几天,四面八方的求见者又云集到法师居住的地方,病中的法师仍又开始不厌其烦、慈祥和蔼的应机开示。
  因为求见惟贤法师的人太多,所以每次亲近惟贤法师的时间总很有限。初次求见时,法师已年近八旬,还是我年少时见到的那样,皮肤细腻白净,相貌清癯,眉骨下边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走近法师身边更感觉到法师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中透着睿智的光芒。惟贤法师听我说起年少时随检查工作的母亲去慈云寺远远瞻仰过他,而对他生起崇敬终于来拜见的故事,很是欣喜,慈蔼地对我说:“我们佛教讲因果,我们今天相见的果,因却种在许多年前了,真是难得!真是难得!”当我问起惟贤法师的故乡时,答案却和我的祖籍相同,都是四川蓬溪县,这种同乡之谊使我和初见的惟贤法师一下拉近了距离,而法师得知我自幼喜好文艺,初中毕业又自学国学后更是喜欢,随即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他自己的诗文集赠我,并在扉页上题了:“李里仁者存念 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明月不着空。敬录《华严经》偈 释惟贤 一九九七年五月廿七日”数字。当时我非常感动,觉得自己向往了那么多年,感到难以接近的老方丈,竟这样的慈蔼谦和,第一次见我这个廿龄小子就称我为仁者,让我受宠若惊。后来法师对我说,我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二十刚过,穿着长衫,文质彬彬,谦虚向学的青年形象,加之我诚恳好学,所以他特别喜爱。从此惟贤法师每次接见我的时间总会比其他人略多一些。有时正巧碰到吃饭的时间,法师还会留我在他房里和他一起吃饭。法师的饮食是很清素的,一般都是两个素菜一碗素汤,看到法师的饮食也就不难理解法师的清廋,而更加钦佩法师的持戒精严了。法师不仅饮食清素,而且留客人在他屋里吃饭,饭钱都是从他个人的工资里扣,从不用庙上一分钱。法师持戒的精严,最感人的还是法师虽耄耋高龄仍坚持早晚上殿,每天清晨四点过就起来和年轻僧人们一起拜佛念经,黄昏亦然。很多人都劝法师年事已高,不必如此,法师却说:“我是主持,我必须给年轻僧人做表率,而且早晚拜佛也是我做僧人的本分。”
  亲近惟贤法师的次数多了,对于惟贤法师不平凡的经历自然也就有所了解。据惟贤法师讲,他的一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解放前的求学教学阶段,解放到改革开放的落难阶段,改革开放后的弘法利生阶段。法师俗名邱兆红,民国九年生于四川蓬溪县。三岁时父母双亡,靠姐姐抚养,十二岁左右弟兄三人相继到蓬溪白塔寺出家。当时离蓬溪不远的南充有著名学者王恩洋先生创办的龟山书院,白塔寺虽然很穷,师父却极爱护他们,还拿钱送他们到龟山书院读书。十三岁的惟贤法师聪慧好学,到书院不久就写出《小沙弥的新年》一文,刊登在蓬溪县报上。对于龟山书院的三年求学经历,惟贤法师是一往情深,曾多次向我讲起:说王恩洋先生是近代著名佛学泰斗欧阳竟无大师的得意弟子,毕业于南京欧阳竟无大师创办的佛教大学支那内学院,对于佛教的唯识学有精深的研究,佛学而外儒学的根底也很深厚,所以龟山书院又讲佛学又讲国学。龟山书院有初级、中级、高级三个班。初级班讲文史,中级班讲儒学,高级班讲佛学。文史课王恩洋先生就给他们全文讲授《史记》,王先生讲得非常精彩,引人入胜,常常让他欲罢不能,因此他几乎将一百三十篇五十万字的《史记》全部背下来了。惟贤法师每每感叹说他毕生对于文史的喜好就是从王恩洋先生给他讲授《史记》开始,而他在文史上的坚实根底也是在学习《史记》中打下的。儒学课就讲《四书》,佛学课则讲唯识学。惟贤法师后来成为精通唯识学的一代高僧,正得力于王恩洋先生的唯识学启蒙与教育。惟贤法师说王恩洋先生不仅学问好,人品也好,平时都和学生们一起住在书院,吃稀饭咸菜,每月回家吃一次肉,也总要带一个穷学生和他一起去,让穷学生打顿牙祭。惟贤法师说他就是去王先生家打过牙祭的穷学生之一,但他是和尚不能吃肉,王先生就特意吩咐师母给他煮一个蛋,王先生对学生的这种关怀爱护使他终身难忘。不仅王先生人好,龟山书院的风景也特别好,龟山书院的门前有一个大大的荷塘,夏天荷花盛开,荷塘里的青蛙哇哇鸣叫,充满诗情画意。每天清晨书院的读书声和蛙声连成一片,响彻山野。夜晚书院里的大小学生都爱跑到荷塘中央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望着天上的明月,听着一片蛙声,谈天说地。惟贤法师每次说起这段生活,慈悲的脸上总是泛起幸福的微笑。
  惟贤法师聪慧勤奋,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就将龟山书院初级、中级、高级班的课程全部学完了,然后以十六岁的年龄考取了重庆汉藏教理院,成为了汉藏教理院最年轻的学生。汉藏教理院是现代著名佛教领袖四大高僧之一的太虚大师创办的沟通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的著名佛教大学。由于太虚大师的崇高声望,使得汉藏教理院凝聚了一大批饱学的先生,像解放后做中国佛学院院长的法尊法师、后来去了台湾的佛学泰斗印顺法师、太虚大师四大高足之一的法舫法师、著名佛学家黄忏华居士、陈建民居士、虞愚居士等等。并且还吸引了如蒋介石、冯玉祥、于右任、马寅初、梁漱溟、熊十力、老舍、郭沫若、林语堂、梁实秋等众多朝野高人、中外名流来此参观演讲。惟贤法师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以优异的成绩读完了四年大学,又继而研读了两年唯识学的研究生。六年大学生涯惟贤法师不仅全面系统地学习了佛学知识,开拓了眼界,增广了见识,还奠定了以后成为唯识学家的深厚基础,更坚定地树立起了终身未改的佛教信仰。在汉藏教理院,对惟贤法师影响最大的就是院长太虚大师。太虚大师是现代著名的佛教改革家、社会活动家。他提出了影响巨大的教制改革、教产改革、教理改革的三大佛教改革主张,并提出了让佛教与时俱进的将佛教理论与现代人生相结合的著名人间佛教理论。实践太虚大师的人间佛教理论就成了惟贤法师毕生的事业。
  汉藏教理院毕业惟贤法师就积极地投入到建设与弘扬佛法中去。先是和师友一起到四川开县创建了大觉佛学院,并任副院长、教务长。又创办了宣扬佛学为宗旨的《大雄月刊》,抗战中还组织了僧众救护队,救治抗日受伤的将士。继而到重庆罗汉寺教理讲习班任讲师,能仁寺佛化学校任教务长,解放前夕又任重庆佛教协会筹备工作组组长。人间佛教的弘法利生工作必然与现实社会政界、军界、商界、学界、文艺界、教育界各界各阶层的众多人士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成为了日后惟贤法师落难的根本原因。在众多交往过的各界人士中,惟贤法师最爱给我讲大艺术家、大居士丰子恺先生的事。惟贤法师告诉我,抗战中丰子恺先生带着妻儿老小一大家人逃难到四川蓬溪,就住在他出家的白塔寺里,丰子恺先生的儿女大大小小四五个,大的七八岁,小的一两岁,一会儿这个闹了,一会儿那个叫了,一会儿这个跑了,一会儿那个又跌倒了,丰子恺先生的妻子管了这个管那个,一天忙得不亦乐乎,颇以为苦。丰子恺先生却在旁边以欣赏的眼光看着他的孩子们,并画他的孩子们,赞叹这才是最天真烂漫、纯洁无暇的世界,很以为乐。每次说到这里,惟贤法师和我都会心地笑起来。
  解放后五年,正在重庆佛教协会工作,三十四岁的惟贤法师却因为活跃于旧社会又有与旧社会众多说不清楚的关系被捕入狱,从此在监狱中度过了近二十七年的艰难岁月。然而坚定的佛教信仰和佛学教给他缘起性空的关照世界的思想方法,使他能在监狱中乐观泰然、随遇而安地生活。人间佛教的理想更使他思考如何将佛学与马列哲学结合以适应当下的岁月与未来的世界,因此惟贤法师在监狱中又开始积极系统地学习马列著作和毛泽东思想,并很快掌握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精髓,还在监狱举办的活动中作了一天学习马列哲学的报告,赢得了监狱上下的一致称赞。惟贤法师给我谈起这段生涯时,经常说:和我同进监狱的好多人或因想不通自杀了,或因受不了监狱囚禁气死了,或因生病不治去世了。最终和我出狱的只有两三个人,活到现在的就只有我一人了。之所以如此,都是得力于我的信仰,在狱中我几次高烧到四十多度,又无医无药,监狱里的人都以为我不行了,可是我一直坚持念《大悲咒》,并坚信自己一定能活下来等待中国佛教的复兴,果然几天以后我的烧就退下来了。众人都以为不可思议,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我的定力和佛菩萨的加持。佛教讲劫难,我一生注定要受这一劫,这是在劫难逃,不过我一点儿不后悔,因为正是在劫难中才真正地锻炼了我的意志,考验了我的信念。
  等到八十年代政府给惟贤法师平反,法师已经年过花甲,很多人都劝法师在当地就业度过晚年,法师坚决不同意,说自己已经虚度许多光阴,现在更要加倍努力工作,把佛教事业重新光大。在政府的安排下惟贤法师到了重庆慈云寺,全身心地投入到慈云寺的恢复和落实各项宗教政策的工作中。不久即因工作出色、成绩突出任慈云寺方丈,重庆佛教协会秘书长、副会长、会长,重庆佛学院院长,重庆市人大代表、政协代表,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中共佛教协会咨议局主席。这时惟贤法师认为真正实践太虚大师人间佛教理想的机会到了,便自觉以佛教慈悲救世的情怀投入到对现实社会的关怀中,率先在重庆成立了佛教救助失学儿童的慈善功德会,并个人首捐一万元作为功德会的第一笔慈善金,然后每年都固定捐款,在惟贤法师的感召下慈善功德会很快就发展壮大起来,在数年间救助山区失学儿童近十万人,新建希望小学数十所。不时惟贤法师及重庆慈善功德会的事迹便引起社会及媒体的广泛关注,并引发了整个中国佛教界的佛教希望工程运动。同时惟贤法师还发起了“关注母亲工程”,认为母亲是儿童教育的根本,光关心儿童教育不够,还必须关心母亲。为了救助贫困母亲,古稀之年的惟贤法师冒着严寒酷暑走访了许多交通闭塞的穷乡僻壤,将资助金送到一位位眼里饱含泪水的母亲手中。慈善之外为宣扬佛法,交流文化,传戒讲经,惟贤法师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还远到韩国泰国新加坡、美国等世界各地。香港回归之际惟贤法师还作为全国佛教界十二人高僧团成员亲赴香港参加回归庆典。正因如此,我每次去见惟贤法师,老人家似乎不是刚从外地回来,便是正要出发。惟贤法师在给我的《竺霞法师传序》中写道:“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给中华民族带来了复苏,也给佛教带来了生机。在英明正确的宗教政策落实下,我有机会回到重庆,与竺霞法师共同为佛教的建设努力,并使之与社会主义建设相适应,实践太虚大师和赵朴老先后倡导的人间佛教。为恢复寺庙、创办佛学院、培养僧才;为传戒讲学、参加法会;为交流佛教文化,增进国际间友谊,跋涉了千山万水,足迹遍至亚洲、美洲。”在做各种具体工作的同时,惟贤法师对于整个佛教事业还有高屋建瓴的把握和高瞻远瞩的眼光,所以惟贤法师许多关于佛教工作的讲话都成了佛教界具有指导性的意见。像两千年时惟贤法师就作了“佛教如何迎接新世纪的挑战”的重要讲话,在这个讲话中惟贤法师指出佛教要面向新世纪,最重要的是要做好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明确指导思想;二是加强自身建设。明确指导思想首先就是让佛教适应社会主义社会的需要,净化人心社会,促进精神文明建设。其次是维护世界和平。加强自身建设首先要培养僧才:大量办短期培训班培养管理寺院的僧才,办佛学院培养精通教理能讲经弘法的僧才。其次要让寺院变为宣扬佛教文化、促进国际友谊、兴办慈善事业的场所,杜绝其庸俗化、神秘化、子孙化、金钱化的现象。这样的讲话确实显现了惟贤法师作为佛教领袖的见识和襟怀,就是在众多高僧中也是难能可贵的,因此几乎所有佛教界的重要会议都要请惟贤法师发言。
  繁忙的工作之余,惟贤法师最大的兴趣便是写作。他在自己晚年出版的第一部诗文集的前言中说:“青年时代,我就爱写作,至今年逾七旬,这种兴趣,犹未减少。”在民国年间惟贤法师就出版了《心经讲义》《唯识纲要》《因明概要》等佛学专著和《淡泊诗集》《大觉诗稿》两部诗集。晚年出狱以来更是笔耕不辍,每天总是在处理应酬完各种事务后,在夜里挤时间写作。法师的这种勤奋,日积月累,竟出版了三册近百万字的《惟贤法师诗文集》。文集分文章、诗词两部分:文章名为《慈云文萃》,诗词名为《海沤诗集》。《慈云文萃》是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老人题的字,《海沤诗集》是四川佛教协会会长著名高僧乐山乌尤寺方丈遍能老法师题的字。诗文集第一册所收是惟贤法师从解放前到八十年代的作品,第二册是九十年代以来的作品,第三册是两千年以后的作品。这些作品有对当代佛教的议论,有对佛法的阐述,有对佛教历史的追怀,有给众多当代高僧传及各类文集的序跋,有讲学弘法的心得,有旅行游览的感触。内容丰富,形式多样,语言流畅,通俗易懂。诗文集也是法师弘法利生的另一途径,在诗文集的前言中法师还写道:“古人以文卫道,佛教于闻思修三慧中,首重文字般若。我爱护佛教,追求真理,热爱具有悠久而丰富文化的祖国,憧憬着不闻硝烟气味的世界和平,景仰佛教的人间净土。在写作和讲说中,都流露出这种思想和感情,这是我始终不渝、毕生奋斗的方向。在茫茫宇宙中,人生是渺小的,生命是短促的,我不过如大海中的一沤,愿以此一沤之身与众生同乘慈航,同登彼岸。”三册诗文集惟贤法师皆先后赠我,第一二册惟贤法师都给我题了词,第一册是初见时题赠,前面已经说过。第二册是五年后法师题赠,题词是:“李里先生存念 文字般若,指路明灯;暗暗长夜,广度迷情。释惟贤 二零零一年元月廿二日”。第一次题词年过古稀的老法师称二十初度的我为仁者,第二次八旬已过的老法师称而立未到的我为先生,我真是愧不敢当,至今看到仍深觉汗颜。不过这也正显现出惟贤老法师厚德谦虚、尊重爱护青年的崇高人格。法师赠我第三册书时正在病中就没有题词,我总想着以后等法师病好了再请他老人家题,但以后因为各种原因终于没有题成,到今天却成了深深的遗憾。惟贤法师的字如他的人一样,清秀而有骨力,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法师两本书上给我的题字,就成了法师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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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离开故乡之前,时常去看望惟贤法师,不仅自己去,还经常带亲人朋友去。外祖母、母亲、表姨、母亲的同事、邻居妹妹、我儿时的朋友、我的学生、学生的母亲都跟我去见过惟贤法师。惟贤法师知道我外祖母和母亲都是读书人,一再告诫她们要慈悲,要悲智双修,当时她们颇不理解,后来母亲若有所悟地对我说:或许是因为她和外祖母都太过于理性,所以法师要让她们多一些感性的慈悲。表姨和邻居的妹妹都遇到了感情的困惑,听了惟贤法师智慧的开示,都有豁然释怀的轻松。母亲的同事和我学生的母亲都是从不相信佛教的,见了惟贤法师后,母亲的同事一下子对佛教肃然起敬,我学生的母亲居然当场就皈依了老法师。我的学生年少自负,常不把人放在眼里,见了惟贤法师后却无比激动,异常崇拜,竟然也想为法师作传。我到异乡教书以后,和惟贤法师亲近的机会就少了,但凡回家过年是一定要去探望老法师的,最难得的是《竺霞法师传》出版那一年的正月初三,八十开外的惟贤法师竟推掉了应接不暇的拜年者专程到我家里团了一次年,这天我的两位佛门先生年过九旬的竺霞老法师,古稀远过的洪禅法师,重庆名医大居士九十五岁的贺嘉寅仙翁,我的恩师著名美术史论家林木先生都应邀同到,真是蓬荜生辉,饭桌上法师先生们谈笑风生,惟贤法师一边赞许我作的《竺霞法师传》,一边表示了愿意我为他作传的心意,大家也都觉得这是最好不过。家父还专门摄下了这段场景,保存了珍贵的一瞬,以后每次观看都既觉得无比温暖又惭愧曷深。我在成都教书时还在两个特别的场合见过惟贤法师:一次是文殊院宗性法师升任方丈,海内的高僧大德都来祝贺,耄耋之年的惟贤法师和竺霞法师也都从重庆赶来,惟贤法师作为高僧代表在法会上首先致辞。我有幸参加,一直陪着两位法师,中午聚餐后,我扶着竺霞老法师从文殊院素餐厅前的小石拱桥上出来,惟贤老法师从餐厅旁的平路独自绕出来,不要身边的人扶他。竺霞老法师玩笑地对惟贤老法师说:“你不敢过奈何桥”,惟贤老法师也笑着回敬竺霞老法师说:“你还要人扶喃”。说完众人都哈哈笑起来。一次是昭觉寺迎请惟贤法师讲《华严经》,我听说后带了五个学生同去听经,五个学生都效法我穿着长衫坐在昭觉寺大雄宝殿的蒲团上,听端坐法坛上穿着金色袈裟,相貌清秀,目光深邃,精神矍铄的惟贤法师口吐莲花、讲经说法。八十五岁的老法师讲起经来真是神采奕奕,不知疲倦,一讲就是三天,讲完以后还要接见众多听完经要求会见老法师的各种人。这次惟贤法师看到我和那些穿长衫的学生,很是欣喜,说我真是薪火相传,又对我的学生说:能跟随李里先生学习传统文化,确实因缘殊胜,应当好好珍惜,能来听经,种些善根,更是非常难得,希望你们好好学习弘扬祖国的传统文化。这次听经给我的学生们留下了极其难忘的印象,其中一位对惟贤法师讲的:“爱河千重浪,苦海万丈深”更是很有所悟,随时念念在口,至今犹然。这两次在异乡和惟贤法师的相见都给我留下了非常难忘的印象。近几年我四处讲学、开办书院、撰文着书、结婚生子,和惟贤法师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但我还是经常关注询问老法师的情况。不时听说惟贤法师受邀北京大学为哲学系的研究生、博士生讲授《唯识学》了;不时又听说宗教出版社出版了惟贤法师的《般若智慧》一书;不时又听说惟贤法师在少林寺传戒;不时又听说惟贤法师过了九十岁华诞;不时又听说惟贤老法师传了慈云寺方丈之位;不时又听说重庆佛教协会会长一职无论如何不要早该退休的惟贤法师卸任,使年过九旬的惟贤老法师还是终日操劳不得休息;最后听说九十二岁的惟贤老法师因过度劳累而益发虚弱,在南怀瑾先生去世不久的冬天安详圆寂,火化后烧出许多舍利骨。听说惟贤老法师圆寂已是老法师圆寂的数月以后,我既没有见到惟贤老法师最后一面,更没能赶回故乡参加老法师的圆寂法会,这些都成为了我永久的遗憾……
  文章写到这里,举目一望,正看到书架上好几本当代高僧的传记,定睛细看,大都是惟贤法师作序并亲自送我的,回忆起来这正是当年我愿意为惟贤法师作传时,法师送给我作参考的。今天再看到这些书,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有对惟贤老法师深深的愧疚,有对惟贤老法师无限的怀念,有对惟贤老法师真挚的崇敬,有对当今佛教界再难见惟贤老法师这样的高僧而怅惘,也有写成这篇文章聊以告慰惟贤老法师的欣慰,种种种种难以尽说。无比感慨之余,我又认真反思自己何以未能将惟贤老法师的传写成,细细想来除了自己的工作繁忙以外,还因为自己总觉得像惟贤老法师这样的大名人,很多人争著作传,并不少我这一个,更因为自己当年对老法师认识不够全面,看到老法师到处抛头露面,频频出现在各种媒体,总觉得老法师是不是还有些难逃名利,所以就一再拖延下来。今天想起自己这些年少幼稚的看法,真是异常羞愧,惟贤老法师是从生死考验中走过来的人,哪里又还会在乎这区区名利,他出来不辞年高劳苦地为众生做事,是真正在践行他毕生要为佛教献身的崇高信仰。在当今这个信仰缺失的时代,惟贤法师这种终身为信仰坚守的理想人格真是既弥足珍贵又感人曷深。时节正是中秋,天空中又升起了一轮明亮的皓月,望着这轮皓月,就想起了在众人中璀璨夺目的惟贤法师,而那皓月的皎洁,那皓月的清辉,那皓月的温润,不都正是惟贤法师光辉人格的显现吗?惟贤法师虽然走了,但他的精神与这天空中的皓月同在,只要望到这轮皓月,仿佛就看见了相貌清瘦,目光明亮有神,慈悲智慧,和蔼可亲,永远为佛法为众生忙碌不止的惟贤老法师。
  惟贤老法师,明年您的忌日,我一定回到故乡,去慈云寺把这篇文章烧给您。
  共和国六十五年中秋渝州芳园子李里于传薪书院皓月清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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