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儒“处中得道”与“过犹不及”辨

源自：中国社会科学报  : 赵永君

---

　　佛教东来，不可避免地与中国本土文化思想发生碰撞、交融。佛教与儒学的关系也经历了从对立到融合的过程，以儒释佛，援佛入儒，相互吸收调和成为两种文化共存共赢的主要理路。
http://www.phoer.net . N7 d+ N* q& _8 F* P5 ^+ V& \3 |7 S　　“处中得道”与“过犹不及”分别是佛儒两家极具代表性的思想。前者语出《佛说四十二章经》，后经龙树发挥为中观学派，为释迦牟尼的核心教义之一；后者语出《论语》，是儒家中庸之道的思想中枢。就二者的出处来看，《佛说四十二章经》与《论语》分别是佛儒两家的经典著作，两书形式相近，均为语录体；特色相通，辞简义丰、平实易传；地位相若，都在各自思想领域中具有提纲挈领性的重要作用。从二者的具体要求来看，都强调不走极端，取道于“中”。是以，在佛儒融汇的过程中，“处中得道”与“过犹不及”思想便成为两家调和的一个结合点。然而，佛儒两家毕竟是两套本质不同的思想体系，“处中得道”与“过犹不及”虽然在方法论意义上可以会通与互释，但本质上却截然不同，不能混为一谈。如果迷于表相，对二者等量齐观，那么学道者不免误指为月；为学者研究佛儒文化也将会有筑室沙上，立论不稳的危险。所以我们当对之予以明辨。
http://www.phoer.net ' R% ]0 O' k% Q; n　　“过犹不及”认为事情做得过头，就跟做得不够一样，都是不合适的。所以要在“过”与“不及”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以达到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中和”理想境地。也就是说，凡事都要把握一个“度”。适中的“度”并不是对事物的两个极端进行简单僵化的折中调和，而是根据事物变化发展的具体情况做出相应的调整。因此，儒家在主张“过犹不及”的同时又强调“权变”，所谓“执中无权，犹执一也”。如《论语·先进》中载孔子面对弟子们“闻斯行诸”的请教，并没有武断地给一个固定的答案，而是根据他们各自的情况分别做出“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与“闻斯行之”的不同回答。由此看来，儒家的“过犹不及”肯定现实世界的存在，是在权衡利害的前提下灵活地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宇宙关系的指导思想。所以，“过犹不及”归根究底是属于一种服务于此岸世俗社会的入世态度。
　　“处中得道”思想的关键也在于“中”，但与“过犹不及”立足于世俗经验不同，它的理论基础是“缘起性空”。在佛家看来，宇宙万有本身并无自性，均赖因缘和合而生，随因缘消散而灭，所以其本性为空。佛家所说之空，是性空而非相空，理空而非事空，既非实有也非虚无，可以说是勘破名相后所呈现的真实。因此，佛教要求人们不执着，既不执有也不执空，甚至还要不执着于“不执着”。即如佛陀所举琴喻，执着于“弦缓”、“弦急”固然不可，而刻意注心于“急缓得中”同样难证道果，正确的途径乃是“无着”。由此可见，佛教的“处中”不仅仅是要把握事物的尺度，更重要的是对现实世界及一切万有持有一种否定性、超拔性的体认，认为这都是虚幻的假有，所以它不存有世俗社会的利害之心，而是超脱有无、苦乐、生灭等世间二元对立。“处中得道”是一种纯然的出世态度，奉持此道，方能达世知幻见真如。
　　统而论之，佛家讲出世，主张万法皆空，扫相破执，可谓“修心之教”；儒家讲入世，主张修齐治平，仁礼安邦，堪称“饬身之教”。两家在社会文化发展的进程中可以共为表里，但不能混同。分属其下的“处中得道”与“过犹不及”同样如此，二者无分轩轾，都对我们的修身、行持、处世、待人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但本源不一，指归各异，不可混淆，更不可以相互替代。总之，佛儒思想均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二者异中求同，以图共存，但更应同中存异，以求互补。

http://www.phoer.net   [' @" T8 L3 [! t6 g9 y＠　联系方式
http://www.phoer.net   F. g+ S: k% G2 z& a- }1 q　　苏州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