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城独院的沧桑

⊙作者：江亦李

　　明末清初四川遭受到灭绝性毁坏。清朝重筑成都城时，划出一片地域作为满城，满城利用大城的西城墙作为西垣；整修明朝蜀王府萧墙的西墙作为其东垣并将其延长；加筑了南北两道城墙，南城墙在今天的君平街以北、包家巷以南一线，将西校场包括在内；北城墙在西大街、八宝街北侧。

　　在国内重要地方设立驻防旗兵是清朝的一项既定国策。兵饷在初期足够一家人生活，因而逐渐养成悠闲的生活作风。但是到了咸丰、同治以后，旗人的生计日益艰难，少城的旗人也越来越穷困。不过此时的旗人还穷而不陋，长期的悠闲生活，使得他们有种树、养花、养鸟、养金鱼的余闲，并培养出一种审美的趣味，因而家家院子都种有大量的花木，又因为满城里面没有什么商业活动，因此少城里面是古木参天，绿荫遍地，花木扶疏。加之当时还存在许多陂塘，都种上荷花，因此，这里简直就是城市中的山林。到了光绪末年，旗民的生计更加艰难。居住的房屋不但无钱维护修理，有时还逼得连门窗，屋瓦，柱头都拆去卖掉。墙倒屋塌，比比皆是。行人甚至可以抄捷径从一个又一个的院中直穿而过。辛亥革命以后，旗饷断绝。除了少数的原来做官或者有一技之长者外，绝大多数的旗人由于谋生无术，渐渐陷于绝境。最后只有出卖居住的房屋。守经街的真武宫就成了许多出卖了房屋的旗人的最后避难所。据1949年统计，其住有旗民38户70人，其中拉人力车的就有18户。

　　汉族人买到旗人的房子以后，因为破烂不堪，又因为一排三间的房子与汉族习惯的四合院不同，都要加以修理改造。这些院子都是狭长的，院子里又有很多树木，改造成规规矩矩的四合院并不容易。更不要说两进、三进了。所以三合院就成了主流。这就势必要砍伐院子里的树木。比较大的树木趁势砍来作梁柱，不过比较名贵的花木还是尽可能地保留下来。这是少城树木遭到的一次浩劫。

　　上世纪20年代以后少城的商业日益繁盛，环境幽雅，从大城迁往少城的居民日益增多。就出现了一些房贩子，成批地购买旗人的院子，偷工减料地加以改造，根据地势，修成三合院、四合院，再转手卖出去。就连还有办法的旗人，都兴起了改建自己院子的热潮。有些军阀也喜欢少城的环境，占据了原来的八旗官署，或者兼并了好几家院子来修洋房。例如多子巷刘湘、将军街杨森、方池街李家钰都修了自己的小洋房和花园。根据军阀们的需要，房贩子们又设计出一种中西合璧式的半土半洋的房子出来。而上层旗人改造自己住房的例子可以郝墨庄为例。此公在清末已经是旗人中的绅士，民国时期又曾经做过几任县官。又附庸风雅，喜欢咬文嚼字，还喜欢玩票唱京戏，称为平鸣馆主，工黑头。他的住处在西城根街，今天的下同仁路。大门是花冠式的民国时期的公馆样式，上面有一块石匾，有其自书的“墨庄”二字，旁边有一条小巷，也有一块石匾。也有主人先卖了自己院子的一部分，最后又不得不将剩余的部分出卖，而形成一种奇怪的独院。兼并好几个少城院子修成大洋房的也有。原来的槐树街24号，这个院子至少是兼并了四份乃至六份旗人的院子才形成的。槐树街24号则前面在槐树街，后门却在西马棚街。除了门房以外，中间靠后是一个两层楼的洋房，虽然没有浴缸、抽水马桶之类现代化的设备，却也是相当的考究。大的彩色玻璃落地窗，木地板、天花板的质量都相当不错。这个院子的特点是有一个大花园，有许多花果树木。就我记忆所及，有罗汉松、梅花、腊梅、柠檬、枇杷、橘子、白果等等。

　　少城之所以为人所重，为人所称道，在于它的绿化和环境，即使在抗战时期，入川避难的文化人对少城的绿化和清幽仍还赞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