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荆棘丛生的山野小径,在那里,好人和坏人都会被刺得鲜血淋淋,在那里,善与恶勾肩搭背,穿着燕尾服的法律却显出前所未有的苍白。
http://www.phoer.net ( M7 G( J& n% f! a( f8 _3 Q2 k 一 刘冬家来了个邻居,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跟他熟悉的人都叫他何老幺,再亲近些的就叫他老幺。何老幺的全名叫什么刘冬不知道,也从来就没问过。后来刘冬是从公安局发的通缉令上知道的,他的全名叫何幺鱼,今年三十二岁。通缉令到处都贴着,不只他一个人,有好几个,有男也有女,每个人都有照片,何老幺排在最后,其他人的照片都是正面,何老幺的却是侧面,而且有些模糊,但刘冬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何老幺。 通缉令上说何幺鱼组建了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 他带着这个团伙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何幺鱼团伙手段残忍,行为极其恶劣。 看通缉令的人中有人念念有词,说这个何幺鱼数罪合并,抓住了肯定是死刑。 那些围着看的人后来到底说了些啥刘冬没听清,说何老幺是黑社会,刘冬不相信。 刘冬再看墙上的通缉令,他发现一个问题,其他人都有具体的犯罪事实,有个强奸犯连犯罪细节都有,比黄色小说还精彩,看的人看得直咽口水,而何老幺的没有,也就一些统而概之的说法而已。 凭一些说法就能定罪? 如此一推断,这些说法的来源不得不由人生疑。 刘冬摇摇头,他知道,在漫长的岁月里,有时候定罪就不需要细节,只需要意思,某个人或某个机构的意思,这个意思涵盖一切。 刘冬脑子里一片空白,山岚一样的薄雾在他意识里飘来飘去。 何幺鱼。挺别扭的一个名字,民间为儿女取名都源自父亲或父亲所请的先生所想,真不知道他父亲意在何为。 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戴了副眼镜,还是宽边的,跟谁都处得挺对劲,说话前脸色就是暖暖的让人舒服,说出的话有条有理,斯斯文文,这样的人会跟犯罪有关? 还是黑社会团伙的头目? 这世界到底是谁在犯罪?真他妈的! 刘冬很少骂人,那天他骂了,但不知道是骂谁。 回到家里,刘冬对妻子说,该死的人有的是,但不是何老幺。 妻子说,刘冬,你说些什么呀?你找到何老幺了? 截止刘冬看到通缉令,何老幺从刘冬视线里消失了大半年,刘冬为找到何老幺费尽心机,受尽屈辱。 这之后,刘冬的小说出版了,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小说的内容居然成为何老幺罪证的证据,据说还是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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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冬至今都想得起,那天下午回家,楼道里人来人往一派忙碌。有人抬着东西上楼,有人空着两手下楼。刘冬估计隔壁那套空房子来人了。刘冬家住三楼,上到二楼,迎面下来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帅气,个头适中,也就一米七出头,脸上白白净净,五官清朗,鼻梁上还架了副宽边眼镜。 他对刘冬友好地笑笑,说,是刘老师吧? 刘冬停下脚步,看看他,是,刘冬,请问你是…… 他又笑笑,眼睛里透出一股暖暖的光来,让人觉得非常舒服,他说朋友们都叫我何老幺,刘老师,你就叫我何老幺好了。 何老幺,何老幺,有意思。刘冬说,行啊,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刘冬和何老幺就那么认识了。 到了三楼,看着隔壁敞开的门和里面晃动的人影,刘冬没有任何意思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回到家,刘冬的妻子张琴正在厨房忙乎。 妻子说,我们隔壁来人了。 刘冬说看见了,那人叫何老幺。他把包挂到衣帽架上,这个何老幺可是这两年第三家租这房子的人了。 过去都是做生意的人租用这套房,是那种在商界最底层讨价还价的生意人,他们生意做得挺晚,每晚几乎都是凌晨两点左右才回来,那层楼的住户都会被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刘冬两口子是饱受其扰,本来每天都回家的儿子,他们只好安排住了校。 妻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我听门卫说这回是长住户,那个叫何老幺的把这套房子买下了。 哦,看那样子不会是做小买卖的吧。刘冬说。 妻子说看那样子不象,挺斯文一个人,可能是在学校或者什么文化单位工作吧。 刘冬想到一个细节,他说他知道我姓刘,这说明个问题,此公是个做事很细心的人。 妻子笑刘冬,呆啊,那还不简单,问问门卫就知道邻居是谁。 刘冬说他不光是知道姓氏,还能准确地对上号。 妻子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子,那倒是。他该不会是公安局的吧? 刘冬说算了,别想了,吃饭吧,吃了饭我还得去出版社跟编辑说说稿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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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冬那晚跟朋友聚会,吃了饭又去帝豪歌城唱了会儿歌,回来时凌晨一点过了。在楼下碰上何老幺。刘冬刚下出租车,他也从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上下来。刘冬喝多了,走路有些摇晃,他过来搀住他,刘老师,跟朋友们玩去了? 刘冬说是啊,吃了喝了,然后是唱歌,你也玩去了? 他说是啊,我们也是吃了喝了,不过我们没去唱歌。 刘冬说那你们玩啥。 刘冬有些吃惊,打扫卫生…… 他说是帮朋友。 刘冬心里想,这个人真怪,打扫卫生叫玩。 那是他们第二次对话,而且他还帮刘冬敲了门,直到屋里有了动静他才掏钥匙开自己家的门。他临到进门,刘冬叫住了他,他从书柜里找出两本近两年出的书,签上名,送给了何老幺。 这是刘冬的习惯,只要他看着顺眼,就要送书给人家。 刘冬看何老幺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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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私人出版商出了刘冬一本小说,合同上写好首印一万册。给他的酬金是百分之十的版税。书出了,钱也拿到了手。刘冬也开始了另一本书的创作。 这期间书商手下一个亲信叛变。那个亲信因为跟书商的妹妹恋爱,书商认定小伙子不会有出息,当着妹妹的面把小伙子的劣迹抖了个一二三,小伙子一怒之下就找到刘冬告了密。他说书商其实印了五万册,而只给了刘冬一万册的钱。刘冬掐指一算,乖乖,他一本书标价二十八,十的版税,每本他就有二元八的收入,书商也够黑的,瞒了他四万册,刨去税,书商少给了他近十万元。刘冬去找了书商,书商矢口否认。刘冬说我要把你告上法庭。他回答刘冬的话挺文雅,敬请自便。 刘冬找了个当律师的朋友老姚咨询,老姚说你得有证据。 是啊,刘冬想了想,他没有证据。 心里不舒服了,小说也写不下去。这事刘冬不能拿回家去说,妻子是医生,她每天都用魔鬼的心态上班,太累了,不能打搅她。 小区里有株大榕树,刘冬就坐到榕树下发呆。他想到书商的黑心,咬紧的牙关就把腮帮顶起了棱。 那天何老幺是跟他妻子一块回来的。他妻子很美,气质也很高雅,举步抬手都给人艺术的享受。他们俩走到刘冬身旁时,何老幺说,刘老师,这是我妻子,叫阿霞。 他对妻子说,阿霞,你先回去,我陪刘老师聊一会儿。 他妻子礼貌地说声再见,扭着好看的身段走进楼道。 何老幺递了颗烟给刘冬,是软包装的大中华。刘冬本来不抽烟,但还是接了过来。何老幺掏出一盒火柴,在自己嘴上也叼上一支烟,他先给刘冬点上,然后给自己点上。 何老幺说,刘老师,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刘冬使劲抽了一口烟,却猛地咳了起来。 何老幺赶紧在他背上拍拍,莫急莫急,刘老师原来不会抽烟。 何老幺从刘冬手里拿过烟,刘老师呀,这烟你不会抽就别抽,心里有郁闷了就找个信得过的人说说,抽烟会伤了肺。何老幺把烟掐了。 刘冬长长地叹口气,老幺啊,这商人真不是个东西啊。 何老幺脸上挂着暖暖的颜色,时不时抽上一口烟,经肺过滤的烟雾从他鼻孔里弯弯曲曲地流出来,一吸一吐都透出斯文,这让刘冬把何老幺看得更近了。 刘冬沉默了一阵,说,老幺啊,象我这样的文化人,是靠拼自己的智商做些事,挣的那点钱是非常辛苦的,虽说我们没有经济上的投入,可付出的是心血,那是无价的,他们还黑了心肠的坑。 刘冬垂下眼睑,又抬起眼皮,算了,老幺,你一个文弱书生,世道险恶啊。 何老幺让刘冬说说,说出来,心里的烦闷就会少一些。 刘冬愤愤地说了那个坑他的书商,说完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何老幺也叹口气,说,刘老师不要愁,这人啊,说不定会变,那个书商坑你们这些辛苦人那叫缺德,说不定他转过身就会想通。 刘冬苦笑道,老幺啊,你太善良了,人心不古啊。 何老幺说,刘老师,事情都这样了,你愁也没用,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何老幺陪着刘冬坐了一阵,俩人闲聊些市井所见所闻。妻子下班回来,说刘冬,你怎么坐这儿啊。 刘冬说,跟老幺闲话几句。说话间,三人一同上了楼,在各自的门口道了别。刘冬没和妻子说这事,他怕给妻子带来不愉快,只是他脸上的遗留让妻子看出,问他,刘冬,是不是遇上不高兴的事啊? 刘冬随口说,看见三个虎狼般的小伙子当街打一个乞讨的老汉,真叫人气愤。 妻子说,你就没拔拳除恶。 刘冬拍拍自己的手臂。你看看,比鸡脚杆粗些,要真是上前,也就多了一个挨打的。 这时那个当律师的朋友老姚打来电话,他说,老刘啊,我又去了解了一下那个书商,那家伙可不是一般的书商,有社会背景,我看你还是忍了算了。 刘冬说,什么社会背景,你不就是说他有黑社会在背后撑着,哼。 刘冬也说不出话来,他也听说过黑社会的残忍,他是弄死不敢招惹这些人的。 老姚打来电话时妻子正好进了厨房,不然刘冬还真是不能不说他吃下的亏。 晚饭也就会因之而罩上一层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