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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者: 金达莱|2011-9-13 02:14|查看: 278|评论: 0|来自: 东方早报

苏骂 为毫无斗志的吴侬软语正名

导语:只道是,宁和苏州人吵架,不和宁波人说话。然而,吴侬软语这样一种听起来毫无斗志的靡靡之音,却也能在天启六年的那个“丙寅三月之望”(农历三月十五日)苏州人民反抗阉党的集体暴动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谈笑以死”地生生骂出五条人命来,而民众当街之“噪而相逐”,竟然还能把应天府巡抚(魏党)骂到一头躲进了厕所──这位大人,想必是受“宁和苏州人吵架”之误导了。

史上最强且可供表演之“名骂”,也出自苏州,虽是演义,却也有典。话说苏州城西二十公里有藏书镇,镇上有吴中诸山之最穹窿山一座。这山里头,除了东部半山腰里曾经藏着一座“拈花寺”(据传被明成祖推翻的明惠帝,削发为僧、隐姓埋名,最后死于此寺内),此地还是《孙子兵法》的原创地以及西汉名臣朱买臣的故里,都穆所题“汉会稽太守朱公读书之处”至今犹在。两大姑苏名流,都凶。区别是,孙武子之书杀人,杀了无数;朱买臣之书(实则“被书”)骂人,骂死(应做“被骂”)一个。

朱买臣(前190-前115),“字翁子,汉会稽吴人,家贫,好读书,常卖薪自给,且行且读。妻羞之求去。买臣曰:‘我五十当贵,今已四十九,汝苦日久,待我贵,当报汝。’妻不听,去适良夫。武帝时严助贵幸,荐买臣,拜为中大夫侍中,以东越数反,复出会稽太守,治楼船战具,击东越有功,官主爵都尉。方其乘传入吴,见故妻与夫治道,买臣呼后车载之旧舍,置园中,妻惭忿自缢死。”(《辞源》)

从《汉书》卷六十四《朱买臣传》里流出的这个故事,自东汉以来就不断地被演绎。朱买臣这个藏书人的影子以及“朱买臣休妻”这个主题,不仅在正史里现身,更混迹于传奇(北宋奇书《渔樵问对》,明代传奇《烂柯山》),小说(《警世通言》之《俞伯牙摔琴谢知音》),杂剧(元《朱太守风雪渔樵记杂剧》)和京、昆,甚至入了年画,更跻身《三字经》。而买臣一人,也罕见地代言了今之成语辞典之F音条目下的两大成语:“负薪挂角”和“覆水难收”。舞台上最精彩的那一幕“马前泼水”,虽不见于正史,但就文本而言,精彩之处就在于骂人,还把人给活活骂毙了。

先来看九场京戏《马前泼水》(一名《买臣休妻》)的高潮:

(四皂衙役、朱买臣同上。崔氏跪。)

朱买臣(白)马前跪的何人?

崔氏(白)哎呀,丈夫啊!想当初是我不好,一时糊涂,得罪了你,千看万看,看在夫妻的分上,你将我收留回去,我与你端茶送饭,迭被铺床,你高高手,我就过去了。

朱买臣(白)贱人住口!

(西皮二六板)崔氏说话言太差,在马前听我说根芽……今日我衣锦还乡跨马游街下,你看我身穿穿着大红,腰横玉带,足蹬朝靴,头戴乌纱、上插两朵金花。你今日俯伏道旁马前叙话,痴心妄想夫妻团聚共享荣华。叫人来将桶水泼街下。

(衙役泼水。)

朱买臣(西皮摇板)你若能拾起来我带你还家。

崔氏(白)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在人世之上。我若死后,求你赏一口棺木,将我的尸骨掩埋,我就感恩不尽了!

(西皮摇板)听他言来无指望,马前泼水愧难当。羞愤无地把命丧!

(崔氏撞死,扫头。)

朱买臣(西皮摇板)崔氏当年不念旧,后悔不及面惭羞。今日碰死在街口,这就是不是夫妻不到头。

(白)左右,买上一口棺木,将崔氏尸首成殓起来,抬到荒郊外掩埋。打道回府!

(众人同下。)

(全剧终)

这段足以令女权主义者吐血的戏文,除了“贱人”,却再无一个脏字,然其胜在以被骂者之“至痛也”哄抬了开骂者之“至快也”,以刀子嘴一声声宰割豆腐心,这一段长期ST一朝涨停之翻身道情,古往今来的男性读书人听在耳里,心中能不大呼痛快乎?张伯驹《红毹记梦诗注》:“此剧(《马前泼水》)京班中串演者甚少,近名见伶汪笑侬,则善演此剧,其饰朱买臣,于未遇时,毕肖穷儒状态,至得意时,俨然显官口吻,执卷咿唔,书声朗朗,非聊塞责者所可比拟。”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爱悠悠,恨幽幽,为何要到无法挽留,才能想起你的温柔”,一样的“覆水难收”,在周华健的娘娘腔慢摇里柔情似水,嗲不死;而“叫人来将桶水泼街下,你若能拾起来我带你还家”这句西皮摇板,却是明着慢唱,暗地紧拉,杀机四伏。

元代无名氏杂剧《朱太守风雪渔樵记杂剧》,虽以大团圆结局(当初“被休妻”原来是岳父大人策划的励志苦肉计),但戏文里不但开骂,而且连打带骂,大打出手,邪气结棍的。话说朱买臣杨白劳兮兮地冬夜回家,饿了一天的老婆二话不说,伸手在老公那冻得僵硬的小脸上“掴来又掴”,一口一个“穷短命,穷弟子孩儿!”要多歹毒有多歹毒。接下来,这对正末和旦儿便你来我往地骂个不停了。老公要生火取暖,老婆说:“问我要火,休道无那火,便有那火,我一瓢水泼杀了;便无那水呵,一个屁也迸杀了!可那里有火来,与你这穷弟子孩儿!”──此句之歹毒,堪比网上名骂“我诅咒你一辈子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还有分类的骂,如骂老公穷:“穷,再少下人钱债,割了你穷耳朵,剜了你穷眼睛,把你皮也剥了!”

“穷短命,穷剥皮,穷割肉,穷断脊梁筋的!”

自怨命苦:“娘子、娘子,倒做着屁眼底下穰子!夫人、夫人,磨眼儿里。你砂子地里放屁,不害你那口碜。”

恨老公无用:“动不动便说做官,投到你做官,你做那桑木官,柳木官,这头踹着那头掀;吊在河里水判官,丢在房上晒不干。投到你做官,直等的那日头不红,月明带黑,星宿目斩眼,北斗打呵欠!直等的蛇叫三声狗拽车,蚊子穿着兀刺靴,蚁子戴着烟毡帽,王母娘娘卖饼料!投到你做官,直等的炕点头,人摆尾,老鼠跌脚笑,骆驼上架儿,麻雀抱鹅蛋,木伴哥生娃娃,那其间你还不得做官哩!看了你这嘴脸,口角头饿纹,驴也跳不过去,你一世儿不能勾发迹!将休书来,将休书来!”

说实话,不管论技术层面还是论政治正确,单纯的男骂女,看头不大。骆宾王讨武祝虽正义在握仇恨在胸,出语却不过是“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了无生趣,大逊生猛。骂人,骂起来最好七荤八素,不宜骈四俪六。更须得是男女对骂,方才公平;因为公平,所以好看。上海话所谓“吵相骂”者(大概得自苏白),妙在“互相”及“互动”之态势,是骂人的3.0版。“风雪渔樵记”虽由旦儿主骂,正末却也勤快地不时回嘴(当然,文本策略上是为了给对方提供更多的骂由,捧哏的干活),如男方回骂:“兀那泼妇,你休不知福!”女方则“装湖羊”地反唇相讥:“甚么福?是、是、是,前一幅,后一幅,五军都督府。你老子卖豆腐,你奶奶当轿夫,可是甚么福?”对骂还造成了有商有量的舞台效果。比如,朱买臣问休书要如何写法(即认定婚姻破裂之事实),女的说:“由你写,或是跳墙蓦圈,剪柳搠包儿,做上马强盗,白昼抢夺;或是认道士,认和尚,养汉子!你则管写,不妨事!”这种火爆的唇枪舌剑,《新老娘舅》里肯定是听不到的。

别看朱买臣在舞台上骂得欢,其人其事一入《渔樵问对》及同名之古琴曲谱中,却突地火气全消,还不明不白地充当了“樵”的代言,变身为一个不断ask渔父的不明白人(作为智者的“渔”,则一向由严子陵担任A角)。骂也好,怨也罢,古今相骂,千载唇舌,尽付渔樵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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