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化而死的日本海军

导语：日本帝国海军从明治元年（1868年）正式成立，到1945年全军覆没，有77年的历史。

《浩瀚大洋是赌撤

俞天任的《浩瀚大洋是赌撤重点落在三场重要的战争：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以及太平洋战争。涉及的战争地图北至阿留申群岛，西至印度洋斯里兰卡，南至赤道以南的珊瑚海，东至美国夏威夷珍珠港，囊括了部分印度洋和几乎大半个太平洋。

跳过至今读来仍旧让人心酸不已的甲午战争章节，直接来到日俄战争，就像读到了《第二十二条军规》。作者告诉我们，行驶在对马海峡上，痛遭帝国联合舰队全歼的沙俄波罗的海舰队，居然使用的是日本人提供的劣质煤！这个细节其实可以有很多可以意味深长的解读角度，甚至可以引申到沙俄制度性的腐朽、日本外交成功等等，当然也可以引申到后勤保障在海军战略上的重要性。这样的细节在书中比比皆是，由此引出的推论合情合理。

通读全书之后，再回头看看当年帝国海军发展的全过程，《啊，海军！》、《山本五十六》和《虎！虎！虎！》这类战争影视作品给我们造成的思维定势──“日本在太平洋的失败源于综合国力的差距”──就会像冰雪消融一样，在单一的、简单的色彩下，呈现出多样而复杂的原因。

在许多细节当中，有些颇能让我们感觉到滑稽的细节，从某种意义上还原了日军士兵作为普通人的特点。在瓜达尔卡纳尔战役当中，饥饿的日本士兵偷吃了增援部队司令官百武晴吉的便当；驻守拉包尔的十四万日军在美军的长期围困之下，不但可以自行装配飞机，还可以自给自足，种上了稻米熬到战争结束；驻守尼科巴群岛的日军甚至利用椰子油造出了肥皂……谁说日本人知道的仅仅是武士道？

很有意思，但是对当年的日军来说，却很黑色幽默。

珊瑚海海战，本来应该是原忠一少将指挥，但是因为他在江田岛海兵学校里的吊床号排名靠后，只好让排名靠前的高木武雄少将出任指挥官；联合舰队在空袭锡兰过程当中，航母舰载机连续进行弹药换装，导致甲板上弹药堆积如山，预示着中途岛战役中日本航母在同等情况下将遇袭沉没；从南云忠一到三川军一，珍珠港到所罗门海战，两人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是两人都放过了对方的后勤保障设施──而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作战计划上并没有规定这样的任务！

这些我们过眼即忘的细节说明了日本民族当中根深蒂固的思维：等级森严的官僚制度、重视过程胜于重视结果的思维方式等。在帝国海军初创的年代，日本人即使师从英式海军，从表面上学来了英国人那一套“遇敌即战”的勇敢精神，也无法抵御自己本国传统思维的冲击。这个现象从另外一方面说明了即使善于模仿和学习的日本人，也无法完全复制他国的成功经验。

从山本权兵卫到山本五十六，帝国海军完成了一个迅速僵化的过程。按照吊床号排辈、太平洋战争前期盲目地崇拜战列舰、自始至终不肯承认自己的密码出现错误、将宝贵的潜艇和驱逐舰当作运输船使用……然而日本人并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和失败。相反，他们认为失败已经在计划当中。

日本研究的经典著作《菊与刀》当中曾经举过一个例子。当麦克阿瑟的军队占领马尼拉的消息传来之时，日本在东南亚驻军的最高指挥官山下奉文如此回应说：“敌人现已落入我彀中矣。”作者本尼迪克特尖锐地将这种思维方式总结为：“败得越惨，事态发展就越顺利。”

海洋民族对于人类文明来说，其意义何在？中国作为世界大国当中少数既拥有漫长陆地边境线，又面对着广袤温带海洋的国家之一，应该可以从那支“兴也勃，亡也忽”的帝国海军的历史里，理解更多海洋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