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网

 找回密码
 免费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巴蜀网 门户 学术文献历史 详细内容
发布者: 金达莱|2012-7-1 01:21|查看: 7437|评论: 0|来自: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12年2月

古蜀语诸家论述纂要

近半个世纪以来,前修时贤对古蜀语进行了初步的研究,这些研究可以为我们今后的研究提供借鉴,让我们少走弯路;也可以为我们的进一步深入研究开阔思路。

就已有的古蜀语性质与面貌研究成果,大致可以归纳为“华夏通语──方言说”和“非华语说”两大类;主张“非华语”的学者又有“独立蜀语说”、“羌语说”、“彝语说”三大畛域之不同。


一:“华夏通语──方言说”

持“华夏通语──方言说”的代表有蒙文通、童恩正、张绍诚三位学者。

(一)蒙文通论古蜀语

蒙文通先生对蜀语进行过认真的研究,并且取得了重要的成果。

1.古蜀语的性质。蒙文通先生认为,蜀语是汉语的一支方言。在论及蜀语和中原语言关系的时候,他说:“巴蜀和中原语言的不同,可能还不到齐、楚不同的程度。如果巴蜀语言和中原根本不同,也如像么西、彝族语言那样和汉语不同,就不仅是方言的不同,这种语言也不可能在蜀灭之后百余年间,到汉代就消灭得毫无踪迹。”[1](P251)“巴蜀与中原应该是同一种语言,只是有部分不同的方言,和不同的新字,在当时有些突出。”[1](P252)

2.古蜀语的地位。蒙先生认为,古代蜀语为华夏通语的来源之一。例如,“梁益之间,凡物之小者谓之私,或曰纤”;“梁益之间,凡人言盛及所爱曰伟”(均见《方言》卷二),这些古蜀语与雅言的差别“和‘南楚江湘之间’,‘东齐海岱之间’不同的方言是一例的”。从文字来看,据班固的记载,像《凡将篇》、《急救篇》、《元尚篇》三部字书中《急救篇》、《元尚篇》“皆《仓颉》中正字,《凡将》由颇有出矣。”“这反映诸字书的文字都从《仓颉篇》来,但《凡将篇》虽同出《仓颉篇》,却别有些蜀地的新字,出《仓颉篇》之外,这正表示蜀文字和中原是一致的,而又有部分新字。这部分新字,也表示是同一系统的,而非根本上是别种文字。”[1](P252)“既然同是一种文字,所以扬雄才能采以作《训纂》和《方言》二书。”[1](P253)

3.古蜀语的面貌。蒙文通先生认为,古蜀语言文字和中原语言文字共同的地方很多。

像《说文》中的“氏”字,是“巴蜀的字,是起于巴蜀而很早的字”,但中原文字从“氏”的字很多,说明“巴蜀与中原的文字是相同的”。汉代《蜀王本纪》、晋代《华阳国志》中的“蜀先称王”的“王”字、“杜宇称帝”的“帝”字、“先祀杜主”的“主”字、“以酒曰醴”的“醴”字,“五妇山”、“五丁”这样的词,“显然都是华文华语”。他又举蜀在开明九世便祀五帝,而秦到汉才具五,“这就不仅是巴蜀与中原同语同文,而且在某些方面,还是先出现于蜀,而后才渐次影响于秦。”[1](P250)所以他们是相同的语言和文字。

4.古蜀语的文献传承。西周以前的古蜀人,不仅有语言、文字,还有文献流传。据他的研究,《山海经》的《海内西经》“六次提到开明……因此我认为《海内经》这部分可能是出于古蜀国的作品”,“必非吴越地区作品,而当作于蜀中”,“《大荒经》五篇,曾四次提到‘巫山’……同时,《山海经》中有关‘巴蜀’‘巴人’的记载,也仅见于这部分,因此我认为《大荒经》部分可能就是巴蜀的作品”。[2](P53)

(二)童恩正论古蜀语

童恩正先生对巴蜀语研究不多,但《古代的巴蜀》一书在学术界影响很大,其中有一些关于古蜀语的论述。

1.古蜀语与中原语言一样,是汉语的一种方言。他说:“巴蜀两族至少在商代就和中原民族发生了紧密的联系,在长时期的互相联系和互相影响的过程中,巴蜀的语言也开始和中原民族融合,仅保存了一些地域性的方言的区别。《文选》卷四载左思《蜀都赋》刘逵注引《地理志》说,秦灭巴蜀以后,‘蜀人始通中国(指中原地区),言语颇与华同’。扬雄的《方言》记载了一些陕西汉中地区和四川(即原巴蜀疆域以内)地区,即‘梁益之间’的语言资料,从中可以看出,巴蜀地区的语言和秦、晋、齐、楚一样,基本上属于一个系统,仅方言有所不同。《方言》所载虽然是西汉时的语言,但此时距巴蜀的灭亡不过百余年,语言的变化不会太大的。”[3](P99~100)

2.蜀地应该流行有中原文字。“在巴蜀的语言基本与中原一致的情况下,加以巴蜀地区和中原地区早有交往,中原的华夏民族不断进入巴蜀地区,我们就完全有理由推测,中原的文字,从商代甲骨文到周代的金文,在巴蜀境内应当是有所流行的。”[3](P100)


二:古蜀语非华夏语说

主张古蜀语“非华语”的学者可分为“独立蜀语说”、“羌语说”、“彝语说”三类。

(一)独立蜀语说

1.邓少琴论古蜀语

邓少琴先生对古蜀语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在他所著的《巴蜀史稿》中,第六节“文化造诣”,首篇即是“语言文字”的内容。邓少琴先生认为,古蜀人语言文字与中原不同,遗存今天还保存在彝族的语言文字中。主要的观点是:

(1)融入中原以前,巴蜀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他认为,巴蜀称王的时候,其社会性质是奴隶社会,大约与中原的夏商周三代相近。而且这段时间,蜀与中原都有交往。中原有甲骨文,与《史记》所载的那些传世之文多相同。而“巴蜀故事,亦多传述。然见之于《春秋》经传及殷墟契文者,亦有相关之处,未能完全加以否认也,故巴蜀不能不有语言和文字。”[4](P268)

(2)蜀语词汇与中原语言结构有所不同。“巴蜀语言,类多双音,不如中原之多用单音。此其异也。”为了证明他的观点,他还举出一些蜀语的词汇。这包括①地名之属。举有柯、朐忍、滟、葭萌四个词;②物名之属。举有螨、陬隅、桃笙、文草、芎、h锑六个词。③人名之属。举有乘厘、务相、盘瓠三个词。并说“以上略举诸例,应视为巴蜀所用之语言词汇,经汉译乃知。”[4](P268~269)

(3)古蜀人有自己的文字符号系统。《蜀王本纪》载:“是时人萌,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邓少琴先生提出自己的看法:“《庄子·外物篇》称苌弘死于蜀。《淮南子·汜论训》:‘昔者苌弘,周室之执数者也。’死于周敬王二十八年(公元前492年),说者以为资中蜀人;又i冠子亦蜀人,道家者流,《汉书·艺文志》有其书。是为巴蜀奴隶社会之人物,岂能武断谓巴蜀古代竟无文字!”[4](P270)

(4)古蜀语言文字保存在彝语、彝文中。“近年于万县新田乡、郫县红光乡出土中胡二穿式,直援方向,援中有脊,援的后部有凸起浮雕状的虎纹装饰,上有一直行似篆非篆的方块文字,其时代应属春秋末期,此项文字颇难识别。但为巴蜀兵器,应有巴蜀文字存在,当无疑义。今之彝族保存其语言,保存其文字、经典,虽各地区语言有殊,传说微异,然其派系,父子名号,连锁相承,彝族往事足资汇参,其作用有如是者。”[4](P270)

(5)古蜀语是因秦语的入侵而灭亡的。邓少琴先生认为:“巴蜀统一于秦,秦先有大篆,结体茂密,而多见方,既灭六国,于齐楚燕越之文。去其与秦异者而存其同。李斯造小篆,由繁到简以便于用,此篆有大小之分,而秦为之统一也。唐卢求《成都记序》有‘使能秦言’之语,是乃秦之于蜀,不仅移民筑城,作为巩固新得国土之方略,亦且变其语言,为长治久安之百年大计。”“巴蜀语言,实秦亡之矣。”[4](268)

2.向熹论古蜀语

向熹先生写过专篇文章《蜀语略谈》,从古蜀的历史、地理、民族、文化诸方面讨论古蜀语,认为上古蜀语别是一种。明清以后,“蜀”是四川简称,“蜀人”就是四川人,“蜀方言”就是四川方言。但从历史上看,情况要复杂得多。

(1)蜀是古国名,地在今四川省西部。三、四千年前已有三星堆、金沙等古蜀文明存在,周武王伐纣,蜀曾派兵参与。西周中期,蚕丛首称蜀王,继鱼凫、柏灌、杜宇至开明,由郫县迁至成都,传十二世,于周慎靓王五年(公元前316年)并于秦,改置蜀郡。三国时,蜀又为刘备所领蜀汉政权简称。地域比四川省还要大。当战国以来,蜀地的政治文化中心都在成都。

(2)古蜀国民族或以为氐,或以为古“獠族”。《华阳国志》以为“至黄帝,为其子娶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阳,是为帝喾,置其支流于蜀”。是蜀亦为黄帝的后裔,虽有辉煌的文明,并未得到中原华夏民族的认同。秦惠王时司马错、张仪仍然认为“今夫蜀,西辟之国而戎狄之长也。”秦灭蜀国,改置蜀郡,兴水利,汉代进一步开发,经济发展起来。古蜀语言不与华同。秦汉以后,中原之人大量移入,语言也就发生了变化,蜀语融合为汉语方言的一种。有的学者认为汉代梁益方言属于秦晋方言的一个次方言。

(3)隋唐以前的蜀方言词大部分已经消失。只有少数保存下来。其中有的意义上还起了变化。这从扬雄《方言》和隋唐以前文献中记录的材料可以看出。如“尚”、“玄i”。

(4)“蜀语”之名,至晚在宋代已经出现。《老学庵笔记》:“蜀语鲜翠,犹言鲜明也。”明末遂宁人李实所作《蜀语》是第一部比较全面记录蜀方言词语的专书。所收的词有些至今仍存在,有的已经消失,有的成为通语,有的同时见于其他方言,表明在汉语发展中,方言和通语、方言和方言之间处于不断互相影响中。[5]

3.崔荣昌论古蜀语

崔荣昌先生《四川方言与巴蜀文化》是研究古蜀语的一部力作。对古时代的蜀语性质、来源、形成过程进行了深入研究,其主要观点是:

(1)古蜀语不是汉语,“巴蜀的语言与汉语有别”。他指出,“古老的巴蜀语言是巴人、蜀人或者说巴族、蜀族的语言,是巴蜀地区的土著民族的语言,同中原地区的华夏语言有很大的不同。作为古代汉语方言的巴蜀语言,或者说巴蜀方言,是在秦汉时期由于华夏族大批移民落秦巴蜀之后才逐渐孕育形成的。”[6](P64)“古代巴蜀两族在语言文字、社会组织及风格习惯方面,同中原华夏部族都有所不有。”[6](P62)

(2)古蜀语源于少数民族语。“古蜀语绝不是汉语,当然也非古汉语下属的地方方言,而是与今天四川境内尚存的彝语、羌语或嘉戎语等有血缘关系的一种语言。”[6](P56)

(3)巴蜀方言形成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客籍蜀民即由秦地来蜀的移民,他们的语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方面保留自己的秦语,‘乡音难改’,一方面是向土著蜀民学说蜀语。以便交流思想”,[6](P57)“巴蜀汉语方言的形成大约经历了300年时间,也即是自秦并巴蜀到西汉末年这段历史时期”。[6](P61)

(4)秦灭蜀后,巴蜀统一于华夏语。巴蜀语与中原语的融合经历过一个双语的阶段,“居住城镇和交通方便地区的巴民,开始与华夏族杂处,则对内说巴语,对外说汉语;以后由于民族的融合,而逐步改用汉语了。”[6](P61)“在城镇或成都平原生活的蜀民,因为同中原华夏移民杂居相处,他们也经历了对内说蜀语,对外说汉语的过程;后来由于受中原华夏语言文化的不断同化而逐步改说汉语了。”[6](P61)“秦灭巴蜀以后的巴蜀语言则是属于华夏族语言,即古代汉语的地域方言了。”[6](P64)

4.段渝论古蜀语

段渝《濯锦清江万里流:巴蜀文化的历程》一书有“衣、食、语言”一节,专门谈及古蜀人的语言,作者认为:

(1)古蜀语不同于华语。“古蜀语言与华夏不同,《蜀王本纪》说‘蜀左言’,即不同于华夏语言系统。但古蜀语没能保存下来,今已难知其实。据学者研究,司马相如《凡将篇》,尚存古蜀语言的某些结构要素,不过残痕陋迹,还不能联缀成框架。”[7](P91)

(2)古蜀语亡于秦。“秦灭蜀后,在蜀推行‘书同文’措施,改革蜀人旧制,很快蜀语便在官方场合消失,随即也从城乡中消失,‘言语颇与华同’,逐渐形成了汉语言系统中的蜀中方言。”[7](P91)

(3)古巴语与古蜀语来源不同。“巴王族出自诸姬,为诸华,语言为中夏系统。巴地各族,语言支系较多,可能其中以汉藏语系中的苗瑶语族为主。”[7](P91)

(4)古蜀文字自成体系,不与华同。“在文字方面,固然古蜀与中原‘言语异形,文字异形’,‘蜀左言’,古文字自有源流,自成体系,字体、结构、音读均与汉语古文字不同,但从广义上看,巴蜀文字不论是表意还是表形文字,都确定无疑地属于象形文字系统,从具有音、形、义三要素的象形字发展而来。”“巴蜀方块表意字脱胎于象形字而存其风骨,巴蜀符号中的声符也是从意符演变而来的,未另制声符,这正是巴蜀文字与中原文字的共同础所在。”[7](P95)

5.唐世贵论古蜀语

唐世贵著有《山海经·与巴蜀文化》一书,其中有“《山海经》中的上古巴蜀方言”、“巴蜀楚三国语言文字”两个专节。其主要的观点是:

(1)“蜀国与华夏不同族,言语异声,文字异形”,[8](P68)“巴蜀远古时代必然会有文字,不过蜀语言文字相对中原华夏滞后而已”,[8](P71)“巴蜀的确存在一种不同于汉字的古文字系统”,[8](P73)蜀人在公元前四百年已经接受华语的影响。

(2)《山海经》是古蜀人文献,保存一部分古蜀语词。如“蜀、巴、禹”在《山海经》中即属于上古蜀语,《山海经》是益口述,在禹、益治水过程中带到中原。[8](P16)

(3)华语与蜀语虽然不同,但“华夏语言中可能与上古巴蜀语言有相同之词汇”。[8](P18)

5.张绍诚论古蜀语

张绍诚有《巴蜀方言浅说》,这部书的主要内容在于对现代巴蜀方言的情况作鸟瞰式的介绍,讨论古蜀语的情况不多。主要的意见有:

(1)巴蜀方言就是分布在巴蜀地域的“殊方异语”;从古到今,四川的众多文士,诸如司马相如、扬雄……“他们使用巴蜀方言,留下许多著述。”[9](P1~2)

(2)传说时代古巴蜀语不可考求。蚕丛、鱼凫、柏灌、杜宇、开明时代的巴蜀方言,因为没有可以作为佐证的文字数据,其情形已经不能知道了。[9](P5)

(3)古巴蜀语独立发展。他认为,古代的巴蜀由于山川地势的限制,与北方最近的秦地都不相交通,十分闭塞。既然秦蜀居民彼此之间不相交通,“定然缺少通语(共同语),这就势必影响到语言的交流。”[9](P5)

(4)移民是古巴蜀语与华夏语融合的主要诱因。作者认为,秦初河北、山东的移民进川,直到川西南地区,他们从事铸铁制造,与少数民族通商贸易,这样必然促进语言的交流,“把中原话带到当时的四川来,使得巴蜀方言吸收新的营养,补充词汇,影响语音变化,……也就让巴蜀方言融会了秦晋方言的某些特点,但还是保留了巴蜀方言的基本特点。”[9](P6)

(二)羌语说

1.任乃强论古蜀语

任乃强先生虽然未就蜀语做专门的研究,但是他在《华阳国志·校注图补》和《四川上古史新探》等一系列著作中,指出蜀人源于羌人,蜀语源自羌语,二者关系密切。他还描写了一些古蜀语的语音、词汇、语法现象,虽然是零星的,但不乏精彩之处。概括胪列如次:

(1)蚕丛。任先生认为,“丛者,聚也(《说文》)。自聚为丛,被聚为丛病9蚀跃壑字并从取。蚕丛氏始聚野蚕于一器而采桑饲养之”,[10](P50)“故世遵行其法者敬之,颂为‘蚕丛氏’。不言‘丛蚕’而曰‘蚕丛’者,羌语宾语在谓语后。盖其时蜀族仍为羌之一支,群羌称之如此。”[10](P51)

(2)戈基。“常氏固云:‘俗以为纵目人冢’,谓是魏晋人访于羌人之言如此。”“我国典籍未见有‘戈基人’,并其谐声文字亦不可得。”“戈基人。绝不可能是羌支民族或北来杂胡,而只能是汉置汶山郡后,徙入住之汉民。”[10](P74)“‘戈基人’的称谓,须从羌语中求义。杂谷脑藏民奉喇嘛教。其人大都是从康藏地区迁来的‘西山八国’之裔,在羌族各支语言中,属康巴系。康巴呼头顶为果(戈音近),数目之首为几(基音近)……是则番言戈基人,盖指汉唐世住居到杂谷脑河区之华族蜀人也。”[10](P78)

(3)黄羊。“‘黄羊’可能是汉世蜀中白铜镜作坊名称,可怪的是恰与黄羊种羌字同。黄羊、白马两种羌,原皆居于石泉盆地,为蜀王的支族。”“无论汉代之镜工黄羊与明代之白草黄羊是否为祖裔一系,要皆为蜀族人民则可肯定。”[10](P145)

(4)青衣羌,又或省称为“青羌”或“青氐”。“不是他们自呼如此,只是汉人因其用旄牛毛绩织的褐布为衣,而呼作‘青衣’(那种淡黑色,巴蜀人叫青色,与中原人称天蓝色为青不同)。”[10](P166)

(5)蜀。“‘蜀’字系古人专为原蚕制造……估计蜀字制成,即在黄帝之世。其字,亦为当时之蚕字。”[11](P220)“野蚕性孤独,各据一叶,以保证其食叶充足。故蜀字亦引申为孤独之义。扬雄《方言》:‘一,蜀也。南楚谓之独。’《尔雅·释山》:‘大山`,属者峄,独者蜀。’孔颖达疏:‘虫之孤独者蜀。是以山之孤独者亦名蜀也。’”[10](P50)“蚕丛氏后之立国,独承用蜀之名。可知蜀王蚕丛,是从蜀山氏分出的了。”[10](P52)

(6)湔。“湔字,取‘前’字为音义。音煎,亦取急意。《汉书·地理志》绵县云:‘玉垒山,湔水所出,东南至江阳入江。’”“故泯江岸之地置县为‘湔道’(湔氐道),都江堰水坝称‘湔堋’,蜀汉于此置‘湔县’。古音江水字音同于缸,与湔音迥别。其后蜀人读江如煎,字义遂亦相混。”[10](P68)

(7)地名称小。“《元和郡县志》彭州九陇县:‘本汉繁县地。旧曰小郫。’凡蜀巴地名,凡徙县治后,新治用旧县名者,旧志所仍存旧名而加小字以示区别。如广汉徙治后称小便汉,涪县徙治后称小阿城,宕渠徙治后称小宕渠,飞鸟徙治后称小飞鸟,其例甚多。”[10](P70)

(8)郫。“郫字义为卑邑,对海窝子与虹口湔山而言,地势为卑,故曰郫也。瞿上者,谓关口之天彭阙,俯瞰成都平原如鸷鸟之雄视,双目瞿瞿状也。”“郫邑对瞿上言,卑下,潮湿,多水患。”[10](P70)

(9)蒲泽。“《华阳国志》说的‘蒲卑’与《文选注》的‘蒲泽’应是一人,即杜宇受到高名盛誉并建成国家后为其子孙别立的氏族称号,取泽居之义。其时成都平原为行干涸之大泽,遍生苇、野芋、菱、荷之属,蜀人似曾称之为‘蒲泽’,而内水为蒲水(后世称之为蒲阳河。灌县的蒲村在此水之阳,今为蒲阳镇)。是泽为正字,蒲卑为缘郫字之讹。”[10](P70)

(10)公子繇通。“《华阳国志》的‘蜀侯通国’,《秦本纪》作‘公子通’,《六国表》作‘公子繇通’。这三处名字不同的原因,由于他是蜀王子,蜀语、秦语、后世人语有别,故作字不同。”[10](P118)

(11)蜀王兵阑。“《华阳国志》:‘道有故蜀王兵阑。’……所云‘蜀王兵阑’是蜀人所作的地名,谓其滩上礁石似兵器库,冬季出水,可辨而避。夏季没于水下,破害舟船。礁石崖立,石坚不可凿。乃于冬季积薪烧之,而沃以醋,则礁石层层剥脱,终得铲除。”[10](P134)

(12)蜀黍。“稷在中原一名‘蜀黍’(今云高粱)。自注:中华农作物,由巴蜀传入中原者颇多,亦每冠有巴字、蜀字(如蜀椒、芭蕉之类),亦有自尼泊尔,与西部亚洲及樱哄输入者,如波、豌豆、生姜、棕闾之类。似亦不能不先试种于巴蜀,然后再入华夏。”[10](P139)

(13)贝锦。“左思《蜀都赋》:‘a_之里,伎巧之家,百室离房,机杼相和。贝锦斐成,濯色江波。黄润比筒,Y金所过。’今按‘贝锦’,今称锦缎。古章施只于素帛上绘以彩色,蜀人创扯综提花法,织花于素绢上,于锦江水漂濯之使净素,是为贝锦。其后更以漂白之丝染色后织花,是为蜀锦。”“张骞于大夏所见之‘蜀布’,或即是此。”[10](P140)

(14)X酱。“《史记·西南夷传》载:汉武帝建元六年,遣唐蒙使南越,‘南越使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柯。’柯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枸酱者,蜀中野生枸札遍地(其根入药,曰地骨皮),茎蔓生结小浆果鲜赤如鼠心,味甘,性滋补,蜀人种之,摘其果为酱,远销长安,南至番禺。”[10](P142)

(15)蜀。“蜀布通过身毒(印度)营销至大夏,为汉使者张骞所见。因而开通了西南夷,亦见《史记·西南夷传》、《大宛传》与《汉书·张骞传》。这个蜀布……我的猜测,它是苎麻布。”自注:“在古代商品中称为‘蜀’或‘蜀布’。”[10](P143)

2.徐南洲论古蜀语

徐南洲先生是从民族关系辗转证明古蜀语为羌语的。他认为:

(1)“景颇语与蜀山地区土著的语言在古代有同源的关系,景颇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景颇语支”,下属载瓦和景颇两种方言,但这两种方言具有同源的关系。他们都源于其先民使用氐羌语。[12](P159)

(2)上古的蜀山山脉在今四川、青海、甘肃三省交界处,“按照现在语言所说的体系,蜀山地区的土著应该属于藏缅语族的氐羌语支无疑。”而“景颇语中最古老的词和最基本的语言成分,应该与蜀山氏的语言有着同源的关系,也是不成问题的。”[12](P159)

(三)彝语说

伏元杰则在他的《蜀史考》中专门辟出一章来,即第六章“蜀族的语言文字”,对上古蜀时期蜀语作了初步探索。他认为蜀族与彝族是同源的,所以蜀语和彝语也是同源的,可以从彝语出发来研究蜀语。

1.关于古蜀语的特征:即“蜀人左言”和“议论好比喻”。

作者认为《蜀王本纪》说“蜀人左言”,即语法结构与汉语相左──不同。现在,由于我们已经清楚了古代蜀族与彝族是同一族属,古代的蜀族虽然已不存在,但彝族还存在。我们可以从彝族那里了解到古蜀语言的特点。作者引杨甫旺的观点为证:“古蜀文是一种古蜀语言,和彝语一样,都是主语在前,谓语在后,宾语置于谓语之前,形容q、代词、数词作定语时在中心词之后。”伏氏认为,直到现在,四川很多地方还遗留着一些“左言”。如把“公鸡”说成“鸡公”,把“母鸡”说成“鸡母”,把“牧马河”说成“马牧河”。彝族至今说着与汉语不同的“左言”,如把汉语的“吃饭”说成“饭吃”,人们称之为“相左”或“左言”。[13](P142)

他认为“西迁川西的蜀族大概并没有融入华族,但与华族是亲族,所以在语言文字上与华族非常相同。”[13](P144)

据扬雄《方言》,梁益与汉中的一些语言基本相同,仅有方言差异。但这只能证明晚期蜀人的语言已与中原基本一致,并不能说明早期蜀人的语言也与中原基本一致,早期蜀人的蜀语肯定与汉语迥然不同,早期蜀人语言肯定是“左言”。时代愈古,蜀人“左言”味愈浓。[13](P143)

他据《华阳国志·南中志》指出古代蜀人“好比喻”的特点:“夷人大种曰昆,小种曰叟,……议论好譬喻物,谓之夷经。今南人言论,虽学者亦多引夷经。”[13](P143)

2.关于古蜀语与华语的关系。伏元杰认为,秦灭蜀“通中国”前,川西之蜀与中原的交往不多,在语言上差异很大。《文选注》刘注引《地理志》说,秦灭巴蜀以后,“蜀人始通中国,言语颇与华同。”这里的所谓“中国”指中原。秦灭蜀后“言语颇与华同”,意味着蜀人的语言与华族非常相同。“华”也不是今天意义上的中华,而是指长江中下游地区。这个“颇”字,表示出蜀国与华国的语言高度的一致,从那时起,蜀、华语之间便只存在细微差别,是华族之内的方言差别。[13](P143)

他又从族源上考证华、蜀不同。认为“蜀国属于神农氏文化,西迁川西的蜀族大概并没有融入华族,而与华族是两个不同的民族。蜀国虽不是华族,但与华族是亲族,所以在语言文字上与伏羲氏华族非常相同,只有细微的差别。所以《地理志》说蜀国的语言‘颇与华同’。”[13](P144)

此外,向学春发表有《〈蜀语〉所见古方言词研究──兼论移民与四川方言的关系》、《四川方言中的古巴蜀土著语研究》两文。作者认为李实《蜀语》词汇中有70条来源于古代方言的词语,其中42条见于扬雄《方言》,4条见于许慎《说文解字》,其余24条散见于其他文献;同时《蜀语》词汇中有更大一部分(约83%)词语来源于古代巴蜀方言以外的别国方言,这体现了四川方言与其他国家方言(主要是古楚方言、秦晋方言、齐鲁方言、吴越方言等四大方言)之间的相互接触和相互渗透的密切关系。在《四川方言中的古巴蜀土著语研究》中,作者根据蓝勇、黄尚军所搜集的材料,得到先秦两汉时期文献中的古巴蜀方言词34条,魏晋至明代共63条(文章所附表为68条)。[14]所用方法和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与刘晓南、纪国泰先生的结论大体一致,而蓝勇、黄尚军所搜集的本有遗漏,作者没有指出,是其一憾。

以上诸家,对古蜀语进行了研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的意见是:蜀语、华夏语

与羌语关系密切,在先秦时期,是一个独立的方言区。这个方言区与秦方言区联系非常紧密,接触频繁,同属华夏语。两汉时期,由于蜀地文人著作传播的影响,“蜀学比于齐鲁”,蜀语在当时具有很高的地位。它和秦语一起成为当时汉语的基础方言。魏晋以后,国家政治中心东移南下,“南染吴越,北杂夷虏”,其通语的基础方言也随之变化,蜀语成为汉语的一支方言。唐五代时期,蜀地人口众多,外地文人大量入蜀,蜀语吸收了大量外地语言的成分,同时也把蜀语的影响传向各地,成为汉语北方方言的重要一支。①至于今人研究宋以后蜀语的有关情况,笔者近年都为《近十年四川方言研究综述》、《近十年四川方言市县话研究综述》、《近十年四川方言专书专著研究综述》三文,以续崔荣昌先生《四川方言与巴蜀文化》之貂。②应该说,古蜀语研究,虽然难免挂一漏万,但总体上的轮廓大致可见。


§ 参考文献

[1]蒙文通.古族甄微巴蜀史的问题[M].成都:巴蜀书社,1983

[2]蒙文通.古学甄微略论〈山海经〉的写作时代与地域[M].成都:巴蜀书社,1987

[3]童恩正.古代的巴蜀[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4

[4]邓少琴.邓少琴西南民族史地论集[M].成都:巴蜀书社,2001

[5]向熹.蜀语略谈[D].首届蜀学研讨会论文,2004

[6]崔荣昌.四川方言与巴蜀文化[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

[7]段渝.濯锦清江万里流[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

[8]唐世贵.山海经与巴蜀文化[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4

[9]张绍诚.巴蜀方言浅说[M].成都:巴蜀书社,2005

[10]任乃强.四川上古史新探[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11]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12]徐南洲.古巴蜀与山海经[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

[13]伏元杰.蜀国史[M].延吉:延边大学出版社,2005

[14]向学春.〈蜀语〉所见古方言词研究──兼论移民与四川方言的关系[J].语言科学,2010,(3);四川方言中的古巴蜀土著语研究[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8,(5)


∷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2006年项目的部分前期成果,项目编号:06XYY014。


⊙ 作者简介

汪启明(1955~),男,四川三台人,西南交通大学中文系教授、编审,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古籍整理与出版和编辑出版学。

日月两盏灯,人间一台戏 后一篇前一篇 老外收79国人收1000 中青报:钱多就该被坑吗?

最新评论

© 2002-2024, 蜀ICP备12031014号, Powered by 5Panda
GMT+8, 2024-5-20 03:40, Processed in 0.358801 second(s), 11 queries, Gzip On, MemCache On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