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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先的孟昶,为一代偏霸之主!血腥强悍,才是他的本色。 父皇孟知祥为打下这方江山,鞍马劳顿,中年以后多病。就命孟昶以太子监国身份在自己生病期间代行国事并兼东川节度使。这实际上已将后蜀江山委付了儿子。看似有点文弱书生之气的,身材颀长的孟昶先后干了两件震慑朝廷的大事:公元934年,他以太子监国继帝位,血气方刚,有勇有谋,旋于朝堂执杀恃功骄横的大将李仁罕,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不见一点泥水,使满朝慑服,大臣们跪俯在地用敬畏的眼光偷觑着这位才满16岁的少年皇帝。孟昶后又取秦、凤、阶、成四州,悉有前蜀之地。
http://www.phoer.net % Y' q& v# S/ R5 H 后在花蕊夫人的爱心影响与帮助下,曾废出苛法,颁《劝农桑诏》:“剌史县令,其务出入阡陌,劳来三农。”加之轻徭赋,又逢蜀地没有凶年,民生元气恢复,物价平稳,府库殷实,直到广政十三年(公元950年)蜀中斗米值三文。又曾手着官箴,颁郡县,其中有名句后来让宋太祖都拿来作为戒右铭,令郡刻石置公座前: A# ?. t' Q: b( D) a5 b4 q& o+ f http://www.phoer.net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俸尔禄,民膏民脂。”
http://www.phoer.net 1 Z* h' T1 C: x! D: _+ l) W 一切都是青春意气,一切都是锋芒毕露。假如这位少年的偏霸之主,此时有图谋天下的大志大愿,加上蜀地的物质丰富,人丁旺盛强大的后勤支持保障,就是问鼎中原、荡平天下也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http://www.phoer.net ; |/ h( _: Y) H( _7 d- t% q5 J/ L( Q 然而,“少不入蜀”,这条民谚如同一道咒语在孟昶这位少年偏霸之主身上产生了灵验。在太多的诱惑与欲望面前,孟昶,失控的少年皇帝自己打败了自己。2 T0 ^# l T$ E1 [3 A: _9 u http://www.phoer.net
从另一种角度观察,也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物产丰饶的成都平原消蚀了男儿横行天下的霸悍;拥翠隈红的锦江暖风解构了少年天子奋发图强的意志。
http://www.phoer.net - m$ ~. T r2 B' u2 p% a/ k9 J 孟昶先前还是一位有作为的君主,一俟登上君主宝座后,便是在人性的趋乐恶劳方面无限膨胀,因为他是人君,他有无限的权力与资本骄奢淫佚。
http://www.phoer.net S( {6 \6 u) a4 f' b4 [ 太奢侈了,年纪青青竟用七宝饰溺器。什么是七宝?佛教《般若经》以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琥珀、珊瑚为七宝。后来宋太祖一边撞碎这尿溲味熏天的器物,一边感叹:“汝以七宝饰此,当以何器贮食?所为如此,不亡何待!”4 k# B, Z& b$ _4 V( {" P' g http://www.phoer.net
整日悠闲的花蕊夫人当然也要记录孟昶无比消停的宫中生活:) O$ I# m# Q; D% y$ q- B# q- q http://www.phoer.net
月头支给买花钱,满殿宫人近千人。$ p% T) H6 `: _2 y, Y http://www.phoer.net
遇着唱名多不语,含羞走过御床前。
http://www.phoer.net 3 H1 L" E" x1 Q& w 望着数以千计处于性懵懂性饥饿状态的宫女、妃子人头攒动双腿叉叉,尽管一个血气方刚少年皇帝,他忙得过来吗?!6 M% e1 i! J4 ?- M http://www.phoer.net
下面记录生活场景,古往今来恐怕只有孟昶一人才能设想出来并付与实施的享乐:# G0 _1 X2 c: Y9 Q http://www.phoer.net
水车踏水上宫城,寝殿檐头滴滴鸣。! j% z. J7 D% }5 R% U/ o' @! F: N http://www.phoer.net
助得圣人高枕兴,夜凉长作远滩声。2 z9 E& ~! D0 }9 U5 D9 ^ http://www.phoer.net
这种水车啥样?就是如今仍旧在大邑县川西民俗博物馆能看见的龙骨水车。孟昶的做法为:先将水输往屋顶的水箱,然后才哗哗放流下来消除蜀中盆地苦夏闷热,这消夏之处叫水殿。这种方式如果在现代仍旧可以申请专利。从这其中可以窥出一点信息,孟昶不是一个患严重失眠症的家伙,就是一个有严重唯美倾向的皇帝。笔者更偏向后者,因为史料上说他擅长填词,可惜几乎尽佚。现今只有残留一首《木兰花》:+ N0 z8 m8 M( Z; b2 }3 { http://www.phoer.net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 f6 c- r2 {* G, X; C' o+ x- e http://www.phoer.net
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暗中换流年。$ l+ X( c* O0 i( y http://www.phoer.net
后来的词家评论说:词语艳而不亵,意境颇佳。其实当年北宋的苏东坡就曾访成都北郊的摩诃池(今成都昭觉寺),就感此词魅力,他在听了百岁老尼叙述当年亲眼所见花蕊夫人到此消夏的情景后,煞是艳羡,一反豪放而婉约起来,专门为孟昶的词改添字句,而演绎成《洞仙歌》曲子成为词坛逸事。$ i+ Z# J1 `; q% K+ h7 l0 y* e http://www.phoer.net
因此,只他孟昶才能想出如此情调如此奢华与宠爱的花蕊夫人一起消夏。
http://www.phoer.net & ^5 B; h* a4 l' J0 [# y 蜀中的女子素来闻名天下。黄帝的元妃嫘祖教人丝蚕衣裳中华、汉时临邛大家闺秀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反抗封建是先锋、唐有当朝第一社交明星诗书俱佳长袖善舞的锦江薛涛……“少不入蜀”,不仅是这里富饶软化了男人意志,更有貌美肤细可人的蜀中女子,个个妖娆,人人媚态,天生具有征服男人的心智与俘虐男人手腕。比如今天成都的男人以“粑耳朵”(妻管严)出名。可以从另一方面反映出川妹子的泼辣干练性情,阳刚与阴柔变奏为蜀中男女夫妇角色转换错位的一大特色。更兼蜀地的大邑的鹤鸣山、灌县(今都江堰市)青城山为中国道教发源地和洞天福地,道教的尊阴崇母的水性文化滋润:蜀中女子几乎都有无师自通具备身为人妇第一本事:让男人好不容易成就的百炼钢化女人的绕指柔。! l2 m& P( E- w) y0 F- v http://www.phoer.net
绝顶聪明清心玉质的花蕊夫人,作为宫中妃子也是极善于捏塑男人的尤物。( M5 m X. C2 [5 v/ [$ A$ X http://www.phoer.net
花蕊夫人不知使出了什么法子,象只香狐一样媚惑孟昶长期专宠自己,甚至于愿为美人花费心思。元末明初文学家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上记载孟昶:“孟蜀主一锦被,其阔犹今之三幅帛,而一梭织成。被头作二穴,若云版样,盖以叩于项下,如盘领状,两侧余锦则拥覆于肩此之谓鸳衾也。杨元诚太史言:儿时闻尊人枢密公云,尝于宋官库见之。”0 e0 v" N3 L; x http://www.phoer.net
孟昶与花蕊夫人可以说是室内软装饰的先驱者;所谓“鸳衾”就是将被盖缝合成夫妻共寝的鸳鸯睡袋,应当说是相当浪漫主义了。
http://www.phoer.net 6 h" z! R; w! M5 P3 G: ~ 因花蕊夫人的缘故,孟昶亦是爱花成癖,这是爱屋及乌。《牡丹谱》:“孟氏于宣华苑广植牡丹,名之曰牡丹苑。”$ H1 E8 O0 k; d/ i http://www.phoer.net
为了千方百计遂美人爱花的意愿,孟昶在:“冬十月,赏红栀子花于芳林苑,大宴百官。花本青城山叟所贡,初进红栀子三粒,种之成树,其花灿红六出,清香如梅,当时最重之。”这种名贵的冬天开放的红栀子花,就是于今天成都的花市上也闻所未闻,大约失传。但可以推测,花蕊夫人是很喜爱这种花的,因为这是她家乡的花。
http://www.phoer.net & r R5 K! f, G9 U, z 无限的权力满足无限的欲望,孟昶作为一国人君竟然为了讨花蕊夫人欢心,还下令在成都“城头尽种芙蓉,秋间盛开,蔚若锦绣。帝语‘群臣曰自古以蜀为锦城,今日观之,真锦城也。’” l% C$ [7 ^5 m0 X9 i7 e( b9 A& K http://www.phoer.net
古时的城墙建筑一般都是以石砖作外壳内填泥土,因此可以种植花草。
http://www.phoer.net & l7 T% n7 D* Y" P" L6 `) { 成都,整整一座城市变成了天下第一大花园。孟昶在无意间做了将成都绿化推向了极致第一人。以致千年以后的今日成都也没有超过当时的城市绿化景观:灿若云阵姹紫嫣红的芙蓉树高列城墙之上,所形成的空间序列与丰富景观层次,形态的生动、色彩的丰富和蓬勃生机都是极具审美价值的。以致若干年后,冒着细雨一路从剑门入蜀的宋代大词陆游,生活在繁花似锦成都后的惬意光景,已成为人生一段最灿烂的回顾:
http://www.phoer.net 0 j* X/ x/ n7 ]: L7 t4 f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入泥。
http://www.phoer.net 6 ]( F& {8 ]1 i& T0 M( g 二十四里香不断,百花潭到锦城西。7 b4 [( T$ T, m O http://www.phoer.net
爱花及鸟,又时会南唐赠后蜀六只仙鹤,孟昶命画院待诏黄筌写于便坐之壁,一曰唳天、二曰警天、三曰琢苔、四曰舞风、六曰疏翎、七曰顾步。名曰六鹤殿。黄筌为成都花鸟画开派人物,后来赵徽宗的花鸟画也受其影响。时谚:“黄筌画鹤,薛稷减价。”4 W, T. ~- t4 ?* n( l' [ http://www.phoer.net
而黄筌供职的画院则是孟昶创办的中国第一个画院,延请蜀地名画师多达五十余人。2 I8 u5 `) v) \9 q( z+ W http://www.phoer.net
梅妻鹤子,这后来宋朝文人的清逸,孟昶是不晓得的,但东周的卫懿公因宠鹤而丧国的故事他不会不知道吧?; F, O" S4 G4 w5 a) d" } http://www.phoer.net
广政十二年十月,孟昶的绿化城市工程大功告成,携花蕊夫人一同登上城楼,相依相儇观赏红艳数十里,灿若朝霞的成都木芙蓉。- x2 o% |7 r0 L8 z http://www.phoer.net
后蜀的天空那样的明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花香里是百鸟的鸣叫,伴随百鸟的鸣叫是蜀宫内外日日纷纷的丝竹歌舞。成都别号蓉城自此而始。5 S( x; b9 G- n& L http://www.phoer.net
千年后,这酡颜九变木芙蓉被选定为成都市市花。* m l0 ^3 r- I0 D' C http://www.phoer.net
花蕊夫人喜欢诗歌,善度宫词。孟昶亦爱之。他组织编辑了中国最早的一部词总集《花间集》,领衔唱和是自己的山西老乡温庭筠,此人“土行尘杂,不修边幅,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诗赋与前朝李商隐齐名,世称“温李”。温庭筠才思艳丽,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入韵成,故时称:温八叉。
http://www.phoer.net ' n% q/ j5 b: v 《花间集》中的另一名士韦庄,曾为前蜀丞相。诗名与温庭筠比肩,并称“温庄”。
http://www.phoer.net 0 J B7 O. K' W/ Q0 O5 e 《花间集》十卷,五代后蜀赵崇祚,收录温庭筠等十八家词五百首。这也可以说孟昶的对中国词学的贡献。
http://www.phoer.net ) Q+ Z3 ]6 g7 l ] 那一时期后蜀与南唐,一度成为全国最为安定繁华地区。“正可说明那时的北方中国,已到了最不像样子的时代。而南方九国,(除北汉)比较气运长,文物隆,还有一个样子。”台湾史学大家钱穆如此说。: P! P; d) d2 |) M7 O http://www.phoer.net
如此时风,如此国势。
http://www.phoer.net ! F! x% Z- V9 t U$ n% C 那时的后蜀是什么样子呢?清康熙年间的吴任臣在《十国春秋》上记载:广政十二年,也就是公元950年,“八月,帝游浣花溪。御龙舟观水嬉。时百姓饶富,夹江皆创亭榭,都人士女倾城游玩,珠翠罗绮,名花异卉,馥郁十里,望者有若神仙之境。帝谓左右曰:‘曲江金殿锁千门,殆未及此。’兵部尚书王廷珪赋诗曰:‘十字水中分岛屿,数重花外见楼台。’帝称善久之。”2 \2 Z* n& D# G" s/ P1 g http://www.phoer.net
暖风熏得游人醉啊,连后蜀的国防部长也软腔软调地风雅吟诗。" `, `* B, u1 s: V http://www.phoer.net
上有好焉,下必趋焉。当时的成都人民也形成养尊处优的习俗与地域性格。“是时蜀中久安,斗米三钱,国都子弟不识菽麦之苗,金币充实,弦管歌诵盈于闾巷,合筵社会昼夜相接。”
http://www.phoer.net 6 o! u$ a$ ]: V, T9 y, Z 蜀宫宴乐,夜夜歌舞。在一千年后成都出土的前蜀皇帝王建的石棺上有二十四乐伎、舞伎的石刻,精妙绝伦。传递出当时蜀地统治者醉生梦死,已经到了死后在阴间也要享有如此快活的地步。3 z6 U8 [( I7 f2 o) b http://www.phoer.net
已经堕落的孟昶拥有无限权力来满足自己的无限人欲。他又偏偏喜欢文学,而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最能颓废与软化人的意志那便是:女人与文学。不愿上早朝的君王正好沉溺这两种东西。8 I8 f6 S& L. ?- L* c http://www.phoer.net
但是在冷兵器时代,群雄蜂起,天下分裂的大动摇时期,如此做法让国运危若累卵。后蜀国都的防御城墙变为花树高墙,以至后来大宋军队兵临城下,遥望成都城墙上仿佛兵甲旌旗林立,吓得不敢前进一步。至到探马回报,走拢近看原是一片绿荫。这也是一国之都的城防?!令宋兵宋将人马裹足引首伫望大惑不解。1 Y7 c* ]& p9 u0 L7 {* ~8 w P http://www.phoer.net
观花、赏花、玩珍禽;遍植芙蓉树、不分昼夜地弦歌起舞、灯红酒绿;锦衣玉食隈红拥翠、弄文舞墨诗词唱贺……孟昶营造了这样的社会时尚与宫廷生活并沉溺于中,他是文治重于武功情欲大于权欲,最终将自己男儿的雄风丧失了,也将后蜀将士们先前堂堂达达的男儿弓马血性丧失了。最后的结果为《十国春秋》记录的那样:- X7 l. B0 Y2 m8 B http://www.phoer.net
“广政二十八年春正月,帝闻宋师深入,大惧,问计左右;老将石斌谓宜聚兵坚守以敝之。帝叹曰:‘吾父子以温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临敌,不能为吾东向发一矢,虽欲坚壁,谁与吾守者邪?!’”
http://www.phoer.net 0 `# z4 H& N# N* z& ^7 p- `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孟昶管理的后蜀是丰饶的,孟昶经营的成都是美丽的,孟昶统治的蜀地百姓是安康而殷实的。然而,这富贵之地,这温柔之乡,还有什么办法训练抵御大宋的虎狼之师的军队呢?!他将兵败如山倒,潮水一样的宋兵冲垮了四十里锦绣如画的城墙,成都注定失守,家国注定灭亡。只剩下城头墙上簇簇丛丛美丽无助的芙蓉树在肃杀的西风中哭泣、在血浸的黄昏里颤抖,偌大的后蜀国如同遭人强行灌酒的醉汉跌倒路旁的泥淖里,不知东南西北地哭泣、疯笑、抽耸、傻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