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革命”中:被说成是“最大的叛徒” 五年后,更大的罡风黑雨骤临了。 天空断裂了,罗广斌头顶上的天空突然断裂了! 狠斗灵魂深处一闪念,罗广斌已经被整得灵魂出窍,成为孤魂野鬼。 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罗广斌遭受冲击,他陷入失去身份的绝境,从此他的噩梦再也没有醒过来。 时在青海卫生学校读书的罗广文的大女儿罗佑群说,《红岩》第一次出版后,她也收到了一部幺叔亲手签名送的《红岩》,却没有张扬,因为父亲罗广文一贯教育说,凡事不得张扬。结果,幸好没有张扬,否则“文化大革命”就会被牵扯上了。 最大的英雄,被说成是最大的叛徒。罗广斌被搞成“重庆的三家村”头目,遭迫害坠楼而死。当时印在传单上的那张“死有余辜”的照片,至今许多老重庆还记得,砸在地面上的一只眼睛紧闭,另外半边脸上的一只眼睛撑大了一倍,几乎迸出了眼眶。那年他45岁。 在采访时,罗佑群还找出了罗广斌的照片:额头青春光亮,眼睛尤其明澈,嘴角永远挂着微笑。他真是一位给予一点阳光就无比灿烂的、很理想很文学的理想主义者。 在罗广斌坠楼的同时,在成都也遭造反派监禁的马识途,一天在被提审时,对方问他与重庆有何串联,叫马识途大惑不解。那个小头目说,你在重庆的死党已经“自绝于人民”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蒜?!随即丢了一张造反派小报《惊雷》让他自己看。 马识途几乎猛虎扑食般地抓起那张小报,死盯那张“死有余辜”照片,几乎昏厥了。他还是强忍割心割肺之痛,费力地读完了全文,死盯细看照片,在心底泣血不断地呼喊着:“死不瞑目啊!” 马识途脸庞、手脚愈发麻木了,几乎近于瘫痪,眼睛像散了瞳一样,外面的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此刻,他的身心内外一起被炸得粉碎,血肉模糊,魂魄俱散。 不知道怎样煎熬到造反派将自己放掉,马识途回到凌乱的家中,暂时离开革命风暴中心,闭门闭窗闭眼呆坐了半晌,于混沌黑暗之中痛吟七绝一首,然后铺开宣纸濡墨书写: 雾里忽传噩耗来, 红岩今又血花开。 文昭日月谁能掩? 我为斯民哭英才。 然后,掷笔推窗仰望星空,心中愤懑难抑,马识途又悲赋七律一首: 雾里山城说自裁, 奈何疑见若斯哉! 十灾历尽我偏活, 一触何致君成灰。 汗雨当为民疾洒, 血花只向敌刀开。 风流人物看今朝, 痛悼生花梦笔才。 挥毫停顿,年逾半百的马识途涕泪滂沱,泣不成声,溅湿纸墨,眼眶模糊。稍后,才又援笔题款“悼斌弟七绝七律各一首,书蜀兴弟妹,一九六七年老驽于枥下”。 笔者在采写时,听罗佑群回忆说,幺叔在家庭里是很倔的。他和我父亲是没有多少话语的。当父亲罗广文回来了,幺叔即刻走开。 但他对家里的帮工特别好,一次佣人将饭碗打碎了,幺叔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妈妈是很喜欢幺叔的。因为妈妈年长幺叔二十几岁,长嫂当母嘛。我小时候就看见母亲跟幺叔谈话,很亲近。 幺叔的死,太可惜了,人到中年呀。真的,不然,他后来不晓得要写出多少作品。幺叔死后,当时形势严峻,婶婶和堂弟妹们无处安身。婶婶胡蜀兴还带着堂弟妹们跑到青海来躲藏了一段时间。 那一年天上的日头太毒,重庆燥热,山城火炉温度高得可怕,街头巷尾,空寂无人,好人已经打成了牛鬼蛇神,四处游荡,魂丢了。 然而,历史归于历史。在红岩英烈殉难57周年之际,2006年12月7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专门报道了红岩档案解密,引述了罗广斌代表红岩烈士撰写的《关于重庆组织破坏的经过和狱中情形的报告》八条意见,其中一条为:“警惕领导干部腐败。” 这是迟到了57年的解密。 (摘自谢天开:《国共兄弟》,中国文史出版社,2010年1月版) |
『主编』 雷康 电话:1308 6666 318, 180 8010 2770 - 邮箱:3214616@QQ.com (如有侵权,务请告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