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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代蜀华|查看: 50798|回复: 171
[方言文学

“扯火”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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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10:35|只看该作者
39.


“九爷,你强迫我?”

“强迫你找钱,打起灯笼火把都找不到的事,我还强迫你嗦。来,来把钱收到起。强迫你的事还在后头。”

“好嘛,既然是九爷强迫我找钱,我还是去嘛。”麻凡故意装成经不起引诱的样子,又一步一步梭到桌子边,把鼻子处到钱堆堆上,嗤着鼻子闻着香味。

“崽儿,九爷有正事求你,我也不打绕桩子,有话我月亮坝耍大刀──明砍。只要这几天你给我扎起,你要找个四五十万,不成问题。”

“当,当真的?”麻凡装作对桌子上的钱爱不释手的样子,又好象从来没有见过钱,突然听到金九筒这样一说,激动得有些浑身打抖:“九爷……九……爷,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哟……”

“嘿嘿,看你娃儿这个样子,八辈子没见过钱,你不是说不关你的事吗,啷个,财迷兮兮的了。”金九筒一看麻凡的样子,就晓得这条鱼儿是钩稳了,便悠哉游哉地又问道:“这些钱你敢要不敢要?”

“敢要,敢要,它又不是老虎,要吃人,它又不是镪水,摸不得,我啷个不敢要?”麻凡笑眯了:“九爷,你老人家又不是没听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又傻不到你一半,恁大一堆票子,我啷个不要。”

“钱你要,人归我管。你干,我就让你找钱。”

麻凡高兴得直拍双手。但是,就是不把腰杆直起来,就是不把双手从钱堆堆上拿开。

“宝器,你娃宝器。崽儿,你拿我的钱,首先要听我提调,这就是条件。”金九筒又一次重复着条件:“要发财,跟我来,要银子,不怕死。你敢不敢答应?”

“啷个不敢答应,你说嘛,啥子事?”

“我就说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该啷个干,到时候我会说。崽儿,就凭你这一句话,这桌子上的钱归你。”

“归我?”

“归你,归你。”

“哈哈,哈哈,发了,发了……”麻凡把一大堆钱刨到钱口袋里,提起来就走,多谢都没说一声。可是才走到门口,他正想开门的时候,又停住了。

“走噻,走噻,啷个不走了?”金九筒生怕他反悔,上前用手推着他,直催他走。

“九爷,”麻凡打开一条门缝,偏起脑壳往外看了看,指着前面的娱乐厅说:“他们那么多人,你真的不怕他们把屋基闹邪了?”

“傻儿,亏你崽儿是阴阳,人家是来敬神的,你瓜娃子就是嘴巴臭。”金九筒笑着说:“快走快走,你杂痞娃提起钱包包快走。再说话烧(讽刺打击)我,看我不认黄……快走,快走,九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九爷,”麻凡挣脱金九筒,又走到桌子边:“你再让我看看,这钱该不该我要?”

“为啥子?”

“为啥子,我还不是想起了在山上给你看的相。”麻凡边说边甩着钱包包,歪起个脑壳把金九筒看了又看,突然煞有介事地说道:“九爷,这钱我不要,不要……”

“啊,你不要?”金九筒被吓了一跳,看麻凡说得恁吓人,不由得胆战心惊的追问道:“你,你崽儿快说,快说,啥子事,啥子事……”

“唉,九爷呀,说真话呢,你要呕气。说假话呢,我良心上有愧。”麻凡把钱包包甩来甩去,非常担心地摇着头说:“九爷啊,我也很想要你的钱,但我不敢说假话。”

“你说,说真话,真话。”

“好嘛,我说真话。九爷,你再大发之前……”

“大发之前,喜上加喜,喜上加喜……”金九筒生怕麻凡说不吉利的话,就赶紧说道。

“喜上加喜,加个屁。”

“你,你娃儿开黄腔,开黄腔。”话虽是这样说,心头却还是在打鼓。刚才仙姑还在说他是个大贵人,大贵人就该给我说好话,就该保佑我,啷个他娃儿尽泼我的冷水?他是大贵人,也可能他有他的说法,先听听他的再说。

“九爷,看在你是我老辈子的份上,看在你给我几十万块的分上。我不怕你多心。”麻凡把金九筒看来看去,很正经地摸着他的脑壳:“九爷,你身上有一团一般人看起来很好看的红晕,但里面又有一股十分凶险的霉气。没本事的,想弄你的子弹的,都给你说好话。我实话实说,其实,你这两天有大灾,有很大的灾。”

“你,你崽儿打胡乱说,你,你想吓我……”金九筒大吃一惊,吓得全身打抖抖,不相信地抓着麻凡的手:“老,老表,开,开不得玩笑,涮,涮不得坛子哈……”

“九爷,我的九爷,我的老辈子,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麻凡摇着头,无可奈何地说:“九爷,我还有话说,反正我不怕你怄气。九爷想踩丁石两家的假水,,想借我这把刀,放他们的血,搞它们的子弹,撕他们的皮……”

金九筒被说中心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堪。这娃子,厉害。就像老子肚皮里的蛔虫,啥子都晓得。可是,他还是连连摆手,死不认帐。

“九爷,你不认帐不要紧,反正你晓得我晓得。”麻凡有心要金九筒受自己摆布,就把事情说得越发严重,越发凶狠:“九爷,乱想汤圆吃,看吃坏肚皮哈。丁五石六不是哈儿,不是瓜娃子,现时,他们拿你没办法,难抵九爷神通广大,你能大发一把。至于后头嘛……九爷,我们认了亲戚,八条和我是老表,你当然是我的老辈子。所以,我真心实意想救你。先前来的时候,我房前屋后转了一遍,不看还好,一看我也吓了一跳。”

“啥子,你也吓了一跳?”

红中婶从饭厅旁的储藏室走了出来,看着麻凡,说道:“老表,连你都吓到了,我就跟你说实话。你们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你,你躲在里头干啥子?婆娘家家的,你晓得个屁臭……”金九筒对红中婶大为不满:“我们男人谈事,你发啥子言?”

“我发不得言,我啷个发不得言?这个神堂,起起算算花了一百多两百万,我从一开始就反对,现在我还是反对。要是二天整栽了,老娘有你好看……”红中婶对麻凡说道:“老表,你说真话,我不怄气,不怄气。”

麻凡看看金九筒,金九筒又看看红中婶。

“说啊,说,老表,你说真话,反正这婆娘堂客都听到了,你就说真话……”

“九爷,像你这种情况,我啷个不怕啊。你们一家都罩着一团红晕。但是,你们祥不压邪……”麻凡故意眯起眼睛,欲说不说:“九爷,九爷……”

“说呀,你个瓜娃子说呀。”金九筒的心悬起了,他催促着麻凡。

“九爷,今明两天,你们的祸事大得很。你们屋头要出大凶事,大得很。轻则坐牢刑狱,重则破财害命……躲得过的,就是不在家的……”麻凡边说边叹气:“不是我吹,山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只是我们不很熟。现在我们是亲戚了,不同了……”

“恁,恁凶……凶……”

金九筒浑身打颤,吓得放屁都不成个数:“怪,怪不得我这几天眼皮老跳。老,老表,你,你道行大,你,你帮帮我……帮我们化解,化,化解……”
“化解,化解,啷个化解?”麻凡抠着头皮,摊开双手,表示毫无办法。

42#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11:25|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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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你个死老汉,一个家都拿给你整得快散架了。当初我挡你,你还说信婆娘的话,房子都弄不到住。看哈,看哈,要是真的化解不到,我看才是真的房子都弄不到住。”红中婶越想心里越害怕。因为发财修道,媳妇把孙儿也领跑了。因为发财修道,发财也落下了病根,倒起来用双手走路,跟法轮功走火入魔一样让人害怕……如果老表说的兑了现,这个家岂不是彻底完了。“老表,你,你一定要帮帮忙,救救我们……”

金九筒见麻凡说得越来越吓人,不由得也越发紧张起来:“老表,你,你肯定有办法,有,有办法……”

红中婶也吓得浑身哆嗦,脚杆也跁(软)了,她帮着金九筒恳求麻凡道:“老表,老汉说得对,你,你肯定有办法……我,我求求你,求求你……”

“不行,不行,我是小鬼背不住大蜡烛哇。”麻凡把钱口袋放到桌子上,对金九筒和红中婶说道:“九爷,红中婶,我,我没得这个本事……”

“你有,你,你一定有……”金九筒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到他身上,胆战心惊地拉着麻凡不放。这个老表,仙姑都说他有本事,他肯定有本事。要不,他啷个用一对二筒就把宝地找出来了。那两刷子,哪个比得赢!

“我,我,九爷,红中婶,办法倒是有……就是你们,怕你们不肯。”麻凡忧心忡忡地说:“我说出来,又怕你们两个老人家不肯,还说我专门拆你的台,坏你们的好事……”

“老表,你说,你说,他鬼老汉不干,我干!”红中婶凶暴暴地盯着金九筒,催促着麻凡:“老表,你说,你快说啊,有啥子办法……”

“你说,我照办就是,我照办就是。”金九筒一听有化解办法,生怕这个崽儿说起说起又变卦。说实在,把发财弄到家里修炼,他是背了红中婶和全家人的,还在公司里放了口风,说发财是临时决定出国考察去了。因此,一直瞒到了现在。发财在家里修炼这么久,他心里也一直不放心,生怕有人点水(告密)。现在事情都成了,如果出事,那才是功败垂成,让所有的人看笑话。因此,被麻凡一吓,心里更是害怕:“老表,你说,我和红中婶都听你的,你说,啥子办法?”

“拆神堂!”麻凡出其不意地大声说道。

“啥子,拆神堂,老,老表,该,该不是开玩笑的吧?”金九筒大吃一惊。

“藏蜡烛,停止发财修炼!”麻凡说得很坚决:“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全家。”

金九筒又是一惊,“啊”的一声坐到了地上。

“还有……”

“还有?”金九筒坐到地上落痴痴地望着麻凡。

“对,还有。撵走仙姑,停止敬神。”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把神堂拆了,不让发财修炼,停止敬神,这不是明摆起让人看笑神吗?不依他的,仙姑又说他有大本事。听他的,我花了几十万,一百多两百万不就是白花?二天传出去,还是没脸面。啷个办,啷个办?

“九爷,我看咱们爪手洗碗──算(涮)了,算(涮)了。我说你舍不得吧,怎么样。”麻凡双手一摊,财迷兮兮地看着桌子上的钱包说:“这钱嘛,我巴不得一兜兜拿走,可是,我不敢要。你们一翻船,我就烧蓑衣,所以,我不敢要。信不信由你们,九爷,红中婶,话我说到了堂哈。”

红中婶战战兢兢地点着头,对麻凡毕恭毕敬地说道:“信,信,红中婶我信,我信……”

金九筒不表态,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过钱包,把它塞到麻凡手里:“你拿得,拿得。老表,你本事大,你都拿不得哪个敢拿?”

“我敢拿?那九爷是按我的意思办啰。”

“你,你让我想想……”老奸巨猾的金九筒看麻凡这个样子,晓得他贪财,心想,只要他把钱拿走,二天有事,他啷个都要帮一把。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我就要用这些钱,让他为老子卖命。有他大贵人扎起,再出啥子事,总要出得好点(轻松一点)。再说,发财马上就要成仙成道,这不正是打到我七寸子上吗?这笑神不正好拿给丁石两家看吗?我……我不信,他们拿了我的钱,他们就眼睁睁看我出事?我就不信,祸事来得恁凶恁快,一两天都躲不过,老子就再赌一把……

“九爷,这些事赌不得哈。我有言在先,你们就看着办。你不是说他们请我吗,我还要到镇上去办点事。他们找我你就说我一会儿就去。那两方要是出了差错,你又怪我粗心大意。”麻凡把钱口袋一推,车身就要走。金九筒慌了,抓住他不放,把钱口袋估到(硬)塞到他手里。

“拿走拿走,你把它拿走。这是你的,我不能把吐出去的口水舔回来。你说的事,让我想想……”

麻凡怕推来推去金九筒起疑心,装成勉强收下的样子,很不放心地说道:“九爷,我说的话灵不灵验,很快就告(试)得出来。不这样做,二天你不要怪我……”

“好嘛,好嘛,你让我再想想……”

金九筒一边说一边把钱口袋挂到他肩上,把他推出饭厅,推进客房:“你,你让我想想……”

红中婶又惊又怕,一把推开金九筒,哭丧着脸说道:

“想想,还想想,等你想完,天都亮了……”

第七回 抢蜡烛麻凡救发财

  折血本九筒骂神仙



在平常,一入夜,没事的庄稼人都早不早围到了电视机前,节目好看就多看几眼,不好看就吹一会牛,关了机,去找人打牌搓麻将。

现在的庄稼人,劳动强度大大减轻。一家人的土地,只要一两个两三个壮劳力,在农忙季节加班加点的干上几天,,或是在栽秧打谷,,或是在收麦下种的时候,请请人,忙几天就完事。所以,大部分年轻人闲不住,又不甘贫穷,都纷纷外出打工挣钱,甩下庄稼让妈老汉种。实在没人种,又送不掉的就让它荒在那里。

一年下来,起码有半年时间闲耍。年纪大的人都还记得,土地责任承包制没下来之前,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上山,人人没有吃,个个没有穿,大人盼收割,娃儿盼过年。说的是,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山上干活。大家都还穷得没吃没穿。只有收割的时候才有几顿饱饭吃,小娃儿只有盼过年,才能吃肉吃好东西。

现在不同,一天三顿饭,天天都过年。

因此,通宵达旦的熬夜打牌,吹牛摆龙门阵,睡懒觉,都没人管。除非是两口子,或者是妈老汉看不惯要吵架过孽,那么多乡官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图松活点。只求三顿饭,不管天地陷,这是一般农民的心态。要想存大钱,就要舍得干,这是那些种养殖专业户,和那些不甘现状的农民的想法。

鹅城的老百姓,受四周大城市的影响,尤其是受眼睛边上的成都和重庆的影响,绝大多数农民都不甘落后,都在利用政府给的自由空间,种植水果花草,养殖鸡鸭猪鹅,各显神通发挥着自己的专长,为周边的各大中城市居民,提供着各种从吃到用的物质东西,也为自己增加着源源不断的经济收入。

双凤镇的农民是这样,凤头村的农民也是这样。

不过,这两天凤头村突然变了。大家都变得喜欢看热闹,喜欢打牌搓麻将,喜欢吹牛摆龙门阵了。平常时候,一天都在忙忙碌碌的人,也在挤时间,放下要干的事,成团成圈的聚在一起了。他们的话题,自然是从丁五石六两家把死人弄来说起。

这两晚上,整个凤头村又吵又闹,呜嘘呐喊的哀乐,闹翻了天,弄的大家都睡不着瞌睡。丁石两家为了逃避火化,找个好风水,让儿子儿孙们辈辈代代都发财、都当官,把老人的尸首弄到乡下来,拼命的为了死人大搞铺排,在开灵发丧上大肆拼比,生怕自己的场子扯小了,没有人看,输了面子。

哀乐一遍一遍的放,高音喇叭震得十里八邻都不得安宁。锣鼓家什一遍一遍的敲打,闹得团转地邻乌烟瘴气,生怕死人听不见,生怕死人不晓得起来。

哭丧的,披麻戴孝跪拜的,迎来送往招呼应酬的,站了一敞坝,跪了一灵堂,挤了一院子。硬是在生不孝道,死了流马尿。让阎王判官看了都要发火,都想重新翻案反判,把这些假孝子通通打入地狱。

那些哭丧的,扯起个黄牛声器,数长数短的,比死了自己的亲妈亲老汉都还要伤心。声音嚎哑了,眼睛水哭干了,汗水也把衣服打湿了,一个个都还在不停的哭。也难怪,拿了别个的钱,就该给别个干事。

据说,石家别出心裁,还请了懂哭丧的几个专家来给这些人当裁判。为哭得好的人打分,那个得分最高,最后拿的奖金就最多。看在钱的份上,你们说,他们哪个肯不卖力?!

一千瓦的大灯泡,两千瓦的碘钨灯,把凤头村里里外外方圆几里都照得透底透亮。打死人子麻将打死人子牌的人,平时难得有如此派头过大瘾,也借此大展身手,一连干了几个通宵。听看热闹的人说,牌瘾最大的人,除屙屎屙尿,吃饭喝水外,就从没离开过牌桌子。这才是大哥莫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要不然,那些看热闹的,他们不那样守在那里,他们又啷个晓得噻!

吃饭开流水席,不问来路,随到随吃,丁家和石家整的比乡下人过生整酒还霸道(漂亮),光锅儿匠就请的好几桌,大厨师就是十来个。他们弄得菜是菜,汤是汤,荤素有味,甘鲜爽口,比双凤镇有名的大厨师做的还好吃。他们是,有心开饭店不怕大肚汉。他们不光在比拼那个请的厨师名气大,还在比拼哪家来吃饭的人多。

深夜子时,金九筒家比双凤镇逢场还热闹。

今天下午,麻凡一走,金九筒就背了红中婶,拿起请帖,找麻雀黑娃到那两家人中一撒,听说发财升天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会儿就惊动了所有的人。找他们两家人的晦气,是金九筒早就有的打算。只是苦无机会,现在他们送上门来,他啷个也要和他们一决高低。远处的,是早就知道的,天没黑就来了。

金九筒今天特别欢喜。丁五石六送礼以后不久,丁老太和石长安老太爷就来到了金家。

这两个老人,听回家的丁五石六一说,不由得大吃一惊,晓得这回是落到了冤家仇人手里。自从十年前金九筒给石家送大蛋糕被扔出窗外,金家的大大小小就从未找过自己。尤其是那些生意场上的事情,不管多大的生意,他们都宁愿花大钱走另外的门路,也从不愿找他。石长安虽也通过下属和家人表示过愿向金家和解,可是毫无结果。当然,随着后来的政策开放和产品物质丰富,金家就根本不会求他了。这个过节延续到今天,石长安焉有不知之理?

作为丁老太,她更知今天的处境。由于农业社时期家人在农村对金家的种种刁难和土地改革时的宿怨,丁老太自然是如坐针毡。凤头宝地的事,她也晓得当年金家和别人置换,是由于丁家和石家做梗,才一直拖到了今天。

都说因果报应自有天定,今天丁家和石家落到金家手里,自然也有它一定的道理。看来,千百年来达官贵人相信的风水宝地,也有它一定的道理。石长安和丁老太就是想钻今天政策上的一些空子,通过对自己配偶的丧葬,给子孙后代们留下一笔丰厚的财富。让千百年来的风水宝地在他们的子孙后代身上应验。

在金家大院外面,两个老人不期而遇。当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风水宝地。当他们跨进金家大门的时候,金九筒就故作惊慌的拿着一张报纸跑了出来。

其实,金九筒老远就看见了这两个老家伙,他之所以故作惊慌,完全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忍不住的欢喜。

自从看了武打片《射雕英雄传》以后,金九筒就把这两个人比成了梅超风和欧阳锋。还说丁老太比梅超风还疯,石长安比西毒欧阳锋还毒。

“哎哟,今天起啥子仙风了,把两个老人家都吹来了哇!”金九筒受宠若惊,用卷着的报纸打着手板心:“有了你们两位老神仙,我们硬是了草房子烧了都不化灰……屋里请,屋里请……”

“哈哈,几年不见,小筒子居然成了学者了。”石长安拄着拐棍,用棍子不轻不重地点着地皮,哼着鼻子讥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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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13:24|只看该作者
41.

“那里嘛,小筒子这几年找不到钱,又跟不上潮流,啥子新名字都不晓得。要不然个个都说我是哈儿,没得老太爷和老太太聪明。所以,我想看看报纸,看看有没得风水宝地的含金量啊,附加值啊的新名词解释没得?都说看报纸能找钱,我也想告一回能不能找钱。”金九筒笑呵呵地把自己的宝地价值说得非常含蓄。

丁老太一听金九筒的话,不由得愠怒地说道:“这种事情,只有你金九筒才想得出来。”

金九筒一听哈哈笑得更响:“那里嘛,这些还不是十年前你们教我的。当初你们不是拿着一张报纸坐在办公室,一沓一沓的把我手里的钱拿过去……



丁老太倒吸了一口气:“那,那是你应交的货款……想不到大字不识几个的小筒子,居然还看得懂报纸了。”

“就是就是,当初你们坐在家里沙发上的时候,从我手里拿过的钱也是货款的话,今天我也想学学你们的样子,看看有没有货款送到我手里。”

“你,你……嗨,未必然大名鼎鼎的金九筒还打起死人子钱的主意来了。”丁老太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用手指着金九筒。

“莫激动,莫激动,这些事情,你们比我清楚。现在这个社会,找死人的钱,是名正言顺的。当年你和石老太爷不是也拿过你们先人板板的骨头,喊我找人走私到香港赚钱么?再说,找现代死人的钱,又用不着冒风险和走私。要不然,城里会有那么多陵墓公司,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啊?”

石长安没想到丁老太几句话会惹来恁多让人憋气的话,就拄着棍子气呼呼地说道:“呀,几年不见,你硬是抖起来了嗦。小别墅住得上好,要是我们不来,就怕见不到你的尊容了。”

金九筒不是哈儿,他早就晓得他们有人会这样说。只不过还是装起不晓得,现在听到石长安这样说,就回敬道:“哪里哪里,是小筒子这些年没找到钱,没脸来看你们了。再说,朝内有人好做官,你们一代一代都做官去了,我一个小老百姓连衙门都找不到,哪敢见你们啊?”

丁老太太冷笑一声:“你点点恁多,会找不到钱,三岁娃儿都不会相信。”

金九筒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这些点点,挼拢来也没得搞头。哎哟,只顾说话,把你们堵到门口,礼数都忘了,屋里请,屋里请……”

“哼,小筒子也会讲礼数,硬是太阳也要从西方出来了。丁老太,走,我们也去享受享受小筒子的礼数,看看他的小别墅。”

金九筒做着滑稽的川剧丑角动作,用报纸指着屋里,身子一蹲,伸出一只脚,往家里一指:“请──”

进了屋,石长安还来不及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你那宝地,啷个说?”

“这个,这个嘛……我说啊,不是我小气。宝地那个东西,又不是用机器可以生产出来的,几十里几百里都没有一个。想当年,现在而今眼目下,那些用机器生产出来的东西到了你们手里,划条条,写飞飞,那些字呢,不说个个值千金值万金,起码,你们收票子的时候不是用手数……”

丁老太见金九筒不正面回答,格外恼火:“说宝地就说宝地,你啷个尽扯那些牛年马月的事情……”

“扯,不扯不晓得,一扯吓一掣。说你们那时用秤称票子,一点也不为过。”

“所以啊,这一回你也想过一回用秤称票子的瘾。”

“哈哈,还是石老太爷晓得……”

在金九筒心里,他恨不得这两个老家伙都死。这个社会,要不是有了他们这摊混蛋坏种,就不会穷的穷,富的富。有人把这种现象归结到改革开放,其实,这些人不乱来,哪里就会出现这种现象?我金九筒大道理不晓得,这点道理还是晓得的。

就说眼前的丁石两家,要不是在这两个老家伙下台之前就为他们的那些混蛋后人铺平了路,那些吃屎都要掺河沙的东西,哪能就乱来得到?那些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哪能就会找不到事情干!?

看着两个老家伙半天不说话,心想,我的再是假宝地又啷个,现在你们还不是在打主意争到争到的买。老子用假宝地骗你们的钱,真宝地留起来,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就在金九筒要说话的时候,石长安说话了。

“小筒子,今天我来就是要明给你说,你那宝地,就是一千块钱一斤的泥巴,我也买了。”

“你买了,我也买了。石长安,宝地只有一个,但是,你买得起我也买得起。”

“你买得起,我并没有说不让你买。你啷个给我来起,你搞错没得哟。”

“我搞错了,我看是你搞错了。”丁老太气得站了起来指着石长安。

石长安也站了起来,两个眼睛瞪得好大。

一看两个老人这个样子,金九筒急忙站了起来。

金九筒往他们两个中间一站,笑着说道:“你们也不要争,反正宝地只有一个。我也不是看你们的笑神,我是在想啊,你们是不是两家合为一家,这样,一个宝地就可以给两家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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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15:01|只看该作者
42.

“放屁!”

不等金九筒说完,两个老人都发了火。

金九筒一看,把舌头一伸:“就算沙坝里写字,要不得抹了就是……”

“抹了,没得恁便宜。”丁老太把矛头指向金九筒:“你侮辱我老太婆,我,我要告你……”

“告我,好啊。你告,告了我的宝地就太平了,就免得你们争来争去,弄得我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

石长安一看有丁老太和他来起,就以退为进,站起来准备告辞。

丁老太一看金九筒的脸色,也晓得这件事情谈不拢,也要走。

金九筒巴不得他们马上就走,不过嘴里还是说着挽留的客气话。哪晓得两个老人不吃拿这一套,都非常气愤。不过。临走还是软了下来,说他们买宝地的主意已定,他们会找人来搁平。

金九筒晓得他们说的找人是找那两个人,无非就是丁五石六。这两个崽儿,金九筒早就把他们吃定了。再说,现在他们也决不敢搬啥子大人物或者地痞打滚匠来惹他。

送走两个老家伙,金九筒欢喜惨了。他还有比宝地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发财子时升天的事情。

大家听说金家有比这两家还好看的稀奇,都怪死老头嘴把封得紧,到现在才给大家说。平时金家对所有人都不错,大家就一传十,十传百,把人全都引到了金家,扯散了两家不少场合。所以,偌大个金家,人山人海只见潮涌。

金家平时烧香拜佛,大家晓得。金发财闭关修炼四十九天,大家都不晓得,现在出关了,这还了得。今天晚上,子事出关是黄道吉日,来捧场看热闹的,都要亲眼目睹发财飘飘然升天,都要亲眼目睹,金家为升天的人点燃用一万块钱裹的大蜡烛,送他一路平安。这种听都少有听过的事,你说大家啷个不看?

金家肥得流油,蜡烛钱纸用真钱这是大家闻所未闻的。即使过去的帝王将相,敬神送鬼也没有恁大方。财神爷赵公明给王母娘娘祝寿,送的礼也是现变的纸钱。金家如此大方,可见财神爷也是他儿子。

一万块钱,而且用来裹的是蜡烛,这对十里八乡的老百姓来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拿得出来。大家都想看看,开开眼界,看看那票子做成蜡烛,点然后烧起来的,是火还是比礼花好看的焰火。看看是不是五光十色,瑞气祥云的莲花。金发财是不是坐在莲台上冉冉升天……

时辰刚到,神堂大门突然洞开,五光十色的光线射出神堂,把院子里的人迷得眼花缭乱。一缕缕檀木香烟随风飘来,让久等的人们倍感清新,精神焕发。

随着神堂内的大红帷幔徐徐拉开,光怪陆离的灯光把里面照得更加神神秘秘。刚才还喧哗涌动的人群,突然都不吵不闹,鸦雀无声。大家都怕冲撞了神仙,不敢过分放肆。

仙姑点燃子时香,便一手拿铃铛,一手拿纸幡,满屋子乱窜乱跳。随后,又把老房子屋里屋外看了又看。只见她跳来跳去,拿起仙米一阵乱撒。哼着鼻子,拉长黄牛般的声音,高唱着一些请神襄灾的咒语,往墙头屋角丢钱化纸。

金九筒一家发财致富,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一家人除了勤劳俭省,肯动脑壳,处处走在大家前面,把改革开放精神弄得透彻,这才是最主要的。用金九筒自己的话说,我是个大老粗,乡巴佬,也不是不理解改革开放,而是改革开放不整老百姓,由着老百姓自己想致富的路子干,他才有今天。

当初种果树,包鱼塘,拉着发财进城做生意,他都不晓得干得对不对,只晓得这样干才能致富发财。因此,金九筒一家,对大家影响都很大。他们做啥子干啥子,都有人检样,也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人家一样,早日富起来。十几年前,金九筒做生意赚了钱,回老家也学起港台那些敬神拜佛的生意人,把老家的大堂屋,安上了神龛,供起了菩萨。后来修楼房,整个老房子闲了起来,他就专门用来做了神堂。

去年年底,法轮功铺天盖地兴起,教里有很多大人物找他参加,,他都断然拒绝。凭直觉,他说神仙只有一个。弄杂了不灵。这些人见屡说不动,就只好另想办法。

今年大年年初,有几个仙游道人来到凤头村,把金九筒弄来谈经论道,并投其所好,让他动了心。

他们神吹鬼吹,把他吹得团团旋。尤其是仙姑,她吹得更凶,简直是死人都能吹活,山头都能吹垮,终于说动了他重修神堂,让发财修炼成道……

麻凡睡在客房床上,听着外面翻天覆地的噪杂,心头忍不住暗暗发笑。金九筒啊金九爷,你这稀里糊涂的老丈人,好人你认不到,好事你干不成,发财发得脑壳发昏,今天我看你栽水要栽好深。唱嘛,跳嘛,等会儿你们不哭的哭,叫的叫,那才叫怪!

下午五点钟,离开金家。找八条要了辆自行车,在镇里买了点东西,顺便到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向县委和陈书记汇报了凤头村的情况,希望他们及时布置好今晚的行动。他转了一圈,找不到修手机的地方,只好失望地摇摇头,骑着自行车游哉悠哉的转了回来。

在村口小树林边,正巧碰到了丁五送汤二,迎上来招呼他。

麻凡下了自行车,急忙把丁五搒到一边,把不能辞退的汤二的理由说了一遍,丁五本来就矛盾,现在又听麻凡一说,不由得也打了几个寒颤。拍着自己的脑壳说,自己是个傻儿,是个大笨蛋,没有主心骨,明明不该这样做,还是听了别个的话,他一边感激涕零地对麻凡说,全靠他指点,要不然,二天几大房人稍微有个闪失,都会找到他头上,自己承担不起,又一边对麻凡许诺,只要他和汤二好好干,他们一定不会亏待他。

麻凡一听,欢喜惨了,急忙对丁五说,叫他自己忙去,回家等消息,他要和汤二好生商量,免得他们吃亏。丁五本来就事多,听麻凡一说,脸上笑眯了,跳起跳起地走了。

麻凡找到汤二,说是要拜他为师,汤二一听火冒三丈,说啥子也不干。

“你夺了我的饭碗,又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拜我为师,我没本事。”

麻凡早就料到汤二有气,不肯马上就答应。于是,矮下桩子对他说道:“师父,一回生,二回熟嘛。我们是梁山兄弟,不打不亲噻。我真的要拜你为师,在丁五那里当你的助手,当你的徒弟。过筋过脉的地方,你教我几招就是。师父,先前的事,你也看到的,水三恁恶,我不钢起,又啷个要得嘛。我晓得师父你啥子都懂,我才出道,学的又是阴阳,专找风水,不像你们几十年,是全卦子(文武全才),啥子都懂。师父……”

“不懂,不懂。我是虼蚤跳鼓──不懂(咚)不懂(咚)。你走,你走……”汤二挥着手,怒气冲冲地说。

“哎呀,师父,你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算我是不懂事的小娃儿好不好。师父,”麻凡晓得不说通汤二,二天的事情就办不成。所以,就安心死缠:“师父,我在这里给你赔礼。大家出门,都为找钱,我拜你为师,把丁家给我的工钱,都给你,就当拜师学艺费,你看好不好?”

一听说有钱,汤二的话有些松口了。丁家把他当神仙,工钱肯定多。再说,他又为自己说过好话,这个台阶自己不下,就没有机会了。自己又不是得傻儿,这点事还处不来?他看看麻凡不像说谎,就慢悠悠地说道:

“我也没得啥子本事,你不要……”

“师父,师父,”麻凡一口一个师父,把汤二喊得心花怒放:“师父,你不要虾子过河──谦虚(牵须)了,反正从现在起,我一切都听你的。”

接着,麻凡又说了很多好话,把汤二捧上了天,直到他欢欢喜喜地点头为止。

为了不让自己的把戏被拆穿,出丑出在老丈人家门口,麻凡急忙向汤二讨教了几招开灵发丧、做道场念祭文和打躬作揖的一些招式。了解了一下停丧待葬的一些规矩,这才和汤二说说笑笑的来到了丁家灵棚,把汤二交给丁五。

回到金家,吃过晚饭就天黑了。麻凡忙上忙下的跑来跑去,金九筒自然不放在心上。他晓得这崽儿事多,丁石两家都要他。到丁家去找汤二,摆了几句龙门阵,吹了一些做道场念祭文的细节,又到石家和水三说了几句话,已是十点过。

麻凡又疲劳又困倦,回到客房倒下床就想睡。他努力睁开眼睛,不让自己睡过去。可是,还是挡不住瞌睡。正睡得迷迷糊糊,仙姑唱着跳着来到了客房门口。只见她边唱边跳边撒仙米,推开了客房的门。

金九筒早已有言在先,今天晚上一切房门都不能上锁,影响出道作法。麻凡是客人,但这一条今晚也不例外。

此时已是半夜十二点正,麻凡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推门声,只好鼾声大作,糊弄仙姑。

屋里没有开灯,黑古隆咚的,啥子都看不见。仙姑摸黑进来,边跳边唱边撒仙米。“满堂神仙七仙姑来七仙女,你的弟子拜谒你,神灵八仙都请到啊,弟子磕头来求你,求你荣华富贵把官升……”

麻凡听得心里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捂住嘴巴。

仙姑旋着身子,唱着跳着来到床前。

麻凡向陈书记汇报时,定好深夜十二点,金家点燃大蜡烛之际,由县公安局实施果断行动,逮捕以仙姑为首的反动教会首恶分子。但由于一天劳累,倒下床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此时还不晓得公安局来人没有。现在仙姑一来,他又不好脱身出去,只好倒在床上装睡。

仙姑旋着身子,在黑古隆咚的屋里,不小心绊到凳子,一个狗吃屎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疼得她又不敢杀猪般的叫唤,又忍不住吁吁的呻唤。只听她闷哼着“哎哟哎哟”,把一把仙米哗的一声撒到床上。

麻凡不晓得仙姑耍的啥子把戏,又不晓得是啥子东西,哗啦啦落满全身,吓了一大跳。便借题发挥,怪叫一声,跳下床爬起来就往外跑。

仙姑摔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听到怪叫,不由得全身发软。倒在地上,吓得上牙打下牙。

麻凡下床后,也迷迷糊糊看不清地上有没有东西,一脚踩到她身上,疼得她鬼叫唤:“哎哟,有,有鬼,有鬼啊!”叫完又急忙坐起来,磕头礼拜地扯起破嗓子唱道:“李铁拐啊张果老,八大仙人你们好,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弟子莫降祸,弟子诚心烧高香,各路神仙保佑我,保佑我,嗨,嗨……”

麻凡无心听仙姑胡言乱语,从她身上踩着一溜烟跑出了客房。他冲进神堂,不声不响的站在发财身后。

发财身穿黄袍,手持双剑,虔诚的跪在神龛面前,对着黑脸财神,口中念念有词。

百元大钞裹成的一对大蜡烛,各高一公尺多,插在神龛两边。

这时,只听仙姑一声高叫:“子时到”,发财就要举起火种把它点燃。

麻凡站在发财背后,心头像打翻的百味瓶,啥子滋味都有。他几次举起巴掌,恨不得狠狠地给这个大舅子几耳光,把他从梦中打醒。

正在这时,仙姑在屋外呜嘘呐喊的一声高叫:“子时到,子时到──”

发财急忙拿起烛火,朝大蜡烛点去。

麻凡眼明手快,一巴掌打掉了发财手上的火烛,抢过神龛上的大蜡烛,拉起还在做梦的发财,飞叉叉地向院外跑去。

这时,金家大院内外一片大乱。公安人员早就包围了金家,到处响起一片把“仙姑抓起来,把金发财抓起来”的叫喊声,吓得看热闹的人脚跁手软,哆哆嗦嗦浑身筛糠……

发财神戳戳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麻凡拉起跑到了院外的大竹林里。听到公安人员的大喊大叫,早就吓成了一滩泥……

“乡亲们,同志们,大家不要乱,不要慌,也不要怕。我们这次要抓的只是几个坏人,大家不要乱挤乱动……”

仙姑刚喊完“子时到──”正要助发财成仙,突然一声“不准动”,把她吓得半死。一看公安局包围了金家,堵住了院内外各个行道,她急忙抱起脑壳正要往神龛下钻,一双雪亮的手铐就铐住了她。吓得她两脚一软,昏死在地上。

公安民警一边喊话,一边派人冲进神堂,找着仙姑和她一伙的几个坏人,把他们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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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16:47|只看该作者
43.

被麻凡拉到后院外躲起来的发财,吓得三魂少了两魂,听到院内公安人员大喊“把金发财交出来,不要让他跑了”的声音,吓得他一扑爬摔倒在地上,趴在竹林兜兜底下大气也不敢出。

他做梦也没想到,被老汉逼回来修道成仙,竟成了公安局抓捕的对象。他迷迷糊糊地不晓得为啥子,又懵懵懂懂地被麻凡拉了起来。

“啥子,啥……啥子……”

金发财筛着康糠,打着抖,吓得说话也打疙瘩。

“现在是大难当头,你啥子都不要说,逃命要紧。”麻凡抓住他,生怕他瘫下去:“站稳,站稳。躲在这竹林兜兜底下,天一亮,完都完了……”

“那,那……那啷个办,办……办哪……”

金发财吓得打屁都不成个数,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脚跁手软地站都站不稳:“你,你是哪,哪个……快,快救救,救我……”

“救你,救你,我还想整死你个舅子。”麻凡又好气又好笑:“救你,你啷个不喊神仙救你?修练嘛,敬神嘛,这下出事了,神仙啷个不管了?”

“神,神仙,啥,啥子神,神仙……”发财语无伦次,抓住麻凡就像抓住救星一样,一点也不松手:“我,我这是在,在哪,哪,哪里……”

“你在升天,你在天上,你是神仙啊。”麻凡忍住笑,气冲冲地说道:“要不是我看老表你舅子有福气,我才懒得管你。”

“老,老表,你是老表,哪个老表?”

“你不要管我是哪个老表,,要想活命,你听我的没得错。”

听到这话,发财才稍微放了心。好在他是凤头村土生土长的人,走出大竹林,他辨了辨方向,便领着麻凡离开金家,上了去双凤镇的小公路。

麻凡从来没走过乡下的夜路,刚才高一脚低一脚地急走,早已累得他大汗淋漓,脚跁手软。现在又跟着发财一脚高一脚低地走更是让他直喘大气。

在小公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前,麻凡坐了下来,再也不想走了。



“老,老表,”麻凡拉着发财,让他坐在身边。他搓着又酸又疼的脚,摇头叹气地说道:“本来昨天上午才崴了脚,现在这一跑,硬是屋漏又遭连阴雨,船漏偏遇顶头风。完了完了,发财老表,你,你要想想办法,我,再也走不动了。”

“走不动,我也走不动,老表,现在啷个说也要到了镇上才好想办法噻。”发财云里雾里,弄不清麻凡是哪里冒出来的,又不好问人家的底细,只好心惊肉跳地自怨自艾:“都怪自己,怪自己。老表,这到底是啷个一回事?我们,我们啷个会跑到这里来?”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都是你惹的祸,好端端的事不干,要去修练要去成仙成道。公安局抓你来了,你还在做梦嗦?”

“啥子,公安局抓我?”发财一惊,一屁股没坐稳,把麻凡也拉下了大石头,两个人都摔倒在路边。

“哎哟,”麻凡叫了一声,“这哈,摔醒了没有,摔醒了没有啊?”

“我,我……晓得了,晓得了。可是……”

“可是,完都完了哈。”

“唉,都怪我老汉,都是他惹的祸。”发财终于想起来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都怪我老汉,现在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还要东躲西藏,怕公安抓起来……”

“你惨,我更惨。为你一家,我正事干不成,还得花时间,陪你们半夜三更东奔西跑。”麻凡非常生气,在发财面前也大发他老汉的牢骚:“你们那个鬼老汉也安逸,把自己的儿弄来套起不说,把我这个才来的老表,也弄来巴到烧蓑衣。”

“老表,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说啷个办,啷个办我都依你的。”发财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说:“只要,只要你老表救了我,二天,二天我一定重谢,一定重谢。”

“啥子重谢不重谢哦,这回我才时遇到了,汤到了,就你们家事多。”麻凡无可奈何地说道:“要是有车子,开起一跑,啥子事都搁平了。在这里,大家还不是只有干着急。”

“是啊,要是在城里,公私里那么多车,随便喊一个就得行。唉,这个倒霉的地方……”

正说着,远处亮起了车灯,有一辆汽车正朝他们开来。麻凡精神一抖,急忙跑到公路中间,回头对发财说道:“老表,你等到起,这回看我的。”

这是一辆北京牌小吉普车,是麻凡打电话约好的,也是昨天送他到双凤镇的那辆车。车子开到面前,他急忙扬手拦了下来。

司机小王伸出脑壳一看,拦车的正是要他前来的麻县长。他急忙停了车,一个“麻”字才出口,就被麻凡大手一伸,捂住了嘴巴。

“住口,后面还有一个人,你少开点腔。”接着,他提高嗓门,大声说道:“麻,麻啥子麻,闲麻烦是不是?我们坐车给数数儿,有啥子麻烦不麻烦?你小伙子也真是,一百块,大青山,走不走?”

“走,走,给钱就走。”小王听说后面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大声说道:“只要给钱就好说,好说。都说瞎子见钱眼睛亮噻,我也傻不到别个一半,再说,那个龟儿杂痞不想包儿装满点,鼓胀点……”

“好了,好了。”麻凡笑着拍拍小王的肩头,低声说道:“你崽儿少开点黄腔。”

公安局包围了金家,金九筒一家害怕极了。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神堂当即被公安民警砸了个稀巴烂,就只差点没有放火烧了它。

发财在混乱中不见了,那一对一万块钱现票子裹的蜡烛也不见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给哪个浑水摸鱼的拿走了。唉,金家硬是冬瓜皮做帽子──霉到了顶。人碰到背时事,喝冷水也要卡喉咙管。

金九筒一看家里出了事,急忙钻上楼,慌里慌张的往怀里揣了几万块现金,好到时候急用。

公安局的人押着仙姑他们上车的时候,对他抛出一句话,说是等到抓了金发财,再同他们一家算总帐。还有,神堂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拆除,否则,连同婆娘儿女娃儿一起定罪。此言一出,吓得金九筒抹着胸口,差点没有闭气。

哎呀,这才是叫化子扭秧歌──穷欢喜。看到看到发财就要出道成仙,这一棒儿硬是敲得安逸,正正打到七寸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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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19:27|只看该作者
44.

说起大蜡烛,公安局的人说,烧毁人民币,是最大的死罪。要他们在限期内交出大蜡烛,交不出来,二天数罪并罚,雀儿笼笼有得钻,猪儿子窖窖有得辜(蹲)。咳,倒霉呀,倒霉,硬是臭豆腐进坛坛──倒大霉!

昨天下午,老表给我看相,就说我红晕里透着很大的凶灾凶气,这一两天要出天大的灾祸,老子还是半信半疑,这下安逸了,才几个钟头,老子就遭洗白了,巴棒挨惨了。现在他才相信了,硬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那崽儿硬是德行(能干),比那算命子和仙姑都德行,算得就是准。

临走,公安局田松云田队长,把他叫道一间无人的屋里,想单独向他交代。金九筒一看,以为是个好机会,欢喜惨了。常言说得好,瞎子见钱眼睛亮,有钱能使鬼推磨。听很多人说,如今犯了死罪的人,只要舍得花钱,也可以把命买回来。虽然是瞎子见鬼──听到说的。但一想到钱的妙用,他就相信了。要不,神仙三界中,啷个还会有专管钱财的财神爷呢。

田队长简单的对金九筒交待了一些将功赎罪的条件,要他好好考虑,把握机会,斟酌着办理。

金九筒一连点了好多个头,说了好些服从的话。等田队长话一说完,他就急忙把头伸出窗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一个人注意这里。心想,这是一个使钱的好机会,只要这当官的收了钱,二天无论啷个重处,肯定都要松活得多。他把田队长拉到屋角,急忙掏出那几万块钱,塞到他手里。

“啥子,啥子,你想罪加三等嗦?”田队长笑了笑,接着严厉地说:“我实话告诉你,在这种场合,你再多的钱也休想洗脱罪名。共产党让你们发财,不是让你们犯罪……”

金九筒以为他是故意这样说,急忙拉拉他的衣角,上前悄悄地说好话,,讨人情,叫他别把事情弄大,二天大家还有交往。谁知田队长一听,把桌子一拍,吓得他又是一跳。

田队长这回动了火,把钱一扔,十分严肃地说:“金九筒先生,你休想用钱收买我,你拿钱行贿,是加重你犯罪罪行的证据。如果你还有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你都可以全部拿出来,拿出来,行贿我们今天所有到场,搜查你们家的每一个公安民警,好让大家作证,判你一百年两百年徒刑,枪毙二十回!你想事情不弄大,可以。但是,你必须按我刚才给你说的去做。限期交出大蜡烛,限期找回金发财,限期拆毁神堂,限期写好书面检讨……”

直到这个时候,金九筒才晓得,钱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害他坐一百年牢,害他被枪毙二十回!直到现在他才弄清楚对钱的看法,还是他在凤头岭上对丁石两家说的,有钱买不到不卖的货,这些不卖货就是公安干警的正直和良心。

同公安局的人打交道,是金九筒有生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他一生规规矩矩,不偷不强,不走私贩 毒,不日嫖夜赌,连治安室的门槛都没有跨过,哪晓得,人老了,天亮了,还像小娃儿那样流泡尿在床上,硬是划不来。

都是钱多了,把自己害了,让自己喝了迷魂汤,找这样一个时来背。今天这事不传出去还好,一传出去,他那在县城里工作的女儿,和那在县城当官的,还没有见过面的女婿,肯定都要挨烧蓑衣,挨巴棒。不要说他矮子爬楼梯──想步步登高,就是爬上去,登高了,也会是断线的风筝──迟早都是栽!

看到田队长一脸怒气,威不可犯地走出屋子,金九筒就像气球遇到针尖尖──啪的一下蔫了。他抱着脑壳“咚”的一下子倒在地上,就差点没有哭出声来。

糊涂啊,糊涂!

胀傻了没事干,到大河里头洗煤炭,也不至于挨得这样惨;胀傻了没事干,就是到田巴儿搓泥巴砣,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拿给公安局绺倒没有个完……惨惨惨,这回弄得一家人鸡犬不宁,人心惶惶,在大人娃儿面前都抬不起头,在周围团转百十里,见人都要矮三分,我,我金九筒一辈子没有吃过这起亏,这回才是戏脸壳落到堂屋里──面子丢到了家哟!惨啊,惨惨,惨啊……

公安局的人走后,一家人找到金九筒,怨来怨去,全都怨到了金九筒头上。此时的金九筒,再也不敢像平时那样,有理无理都要把家长架子端起。这一回,他只好癞虼包掉进潲缸里──忍气吞酸……

八条发了通牢骚,本来要去睡觉,一看家里乱成一团,老汉也倒了威,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个人埋着脑壳生闷气。

红中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不大声不小声地把金九筒数落了半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他面前,扭着他的耳朵,指着他的鼻尖,狠狠地责备他。

要是在平时,大人对着他吵,娃儿对着他闹,他不跳起来八丈高才怪……

金九筒蔫叽叽的一点精神也没有,只好背对着婆娘儿子,个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眼见得天都要亮了,钱折了是小事,发财儿人不见了,把他找回来才是大事。他不敢发脾气,一肚子火只好装在心头烧自己。现在,他是自己勾子夹屎──个人心里明白。

他看了看八条,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对自己,又像是对大家商量,低声地说道:“天亮了,得把发财找回来再说。”

“找,到哪里去找?要是他成仙了,到天上玉皇大帝那里去了,我还能生出一对翅膀,飞上天去把他找回来?”

“嗨,你娃儿……”金九筒忍不住吼了一声,马上又压下火气,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就算老子错了,对不对,八条。老汉又不是叫你一个人去找,我是说我们大家都去找。一个大活人,总不见得就遁土了……”

“老汉,大哥是神仙,他可以上天,也可以遁土。”八条心里有气,跟老汉总是一个钉子一个眼:“他恁大的本事,公安局的人都没抓住他,我们还能找得到?”

金九筒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敢发作。是啊,当初啷个就鬼迷心窍,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他只好勉强笑着,千依百顺地对八条说道:“幺儿,你娃儿安心把老汉气死不是。不把你哥找回来,二天公安局找我们要人,你和我和你妈,交不出人,拿命去抵呀?”

“抵命就抵命,反正我不晓得。天亮了,还要拆神堂。”八条揉着发涩的眼睛:“拆神堂,人手不够,我还要去找黑娃麻雀,让他们多通知几个人来帮忙。我要去找人,我不得空。”

“你,你,你敢拆神堂?”

金九筒跳了起来。

“不拆,神堂不拆,你老汉一个人去戴金手表啊?”

八条用鼻子哼了一声,不卑不亢地说。反正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他又没有错。现在自己还要挨巴棒,他有气,他最不划算。他不趁这个机会医一下老汉,二天再出些莫名其妙的事,自己就更没办法。

听八条一说,再看看八条那个样子,金九筒冒起来的火又压下去了。当初敬神,八条娃儿就有意见。说是老祖宗该敬,该烧钱化纸上坟,可也用不着弄个神堂。

后来,仙姑他们来了,他就和他嫂子一道跳起来反对。最终虽然使他赢了,是他把发财弄回来修仙练道了,媳妇却领着小孙孙回娘家了。还是发财听话。发财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让他成仙成道,他虽然也一千个反对,一万个不干,但是,还是拗不过他。听话也有听话的坏处,这不,弄出恁大个事来,现在抓天都没得把把……

金九筒晓得事情闹大了,场合不好收拾,他只好压下火气,自认倒霉。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八条说通,把他哥哥找回来。人在钱就在,,有人就有钱。只要发财回来,到公安局认个错,吃几天猫儿饭,二天翻烧,要捞钱,有的是机会。

“八条,你先不要怄老汉的气,听老汉一句话,把你大哥找回来,神堂,明天老汉喊人拆。”

金九筒叹了口气,在儿子面前再也不敢提劲。

“大哥大哥,都是你老汉的背时主意,让我们有了个背时大哥。”八条恨气难消:“这一出事,你还让我啷个出去见人?放着城里的钱不找,硬要大哥修道成仙,这回好了,大嫂回去不转来,风儿也跟大嫂走了。大哥也成了仙了,不晓得去向……看你老汉要把我们一家害成个啥子样子?”

“我害你们,我害你们……”金九筒压下去的火又冒起来了,他本来就找不到地方发火,一看儿子不依不饶,压了半天的火,呼的一下窜了起来:“我害你们,我害你们有了双凤镇独一无二的小别墅,害你们有了城里人有钱人家才有的大彩电大冰箱大空调,害你买了手机还想买轿车买飞机……你娃儿翅膀硬了,要飞了,要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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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20:47|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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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筒越说越气,越说越大声:“当初你从学校毕业回来,老汉喊你进城办公司,开铺面,你要去教书,当老师,现在教室垮了,学生成了漫山遍野跑的放牛娃,你在露天坝教书,工资都领不到,这,这也是我害的?”

金九筒还要说下去,红中婶急忙拦住他。对八条使着眼色,说道:“哎,哎,老汉你就少说一句嘛。八条哇,你也依着老汉,先找你大哥,不要总惹你老汉怄气。”边说,又边回身拉过八条,埋怨金九筒说:“我说你是鬼摸了脑壳不是,家里出了大事,两爷子还吵,吵。要不是你鬼老汉,家里不晓得要清静好多。人家老表昨天就跟你说了,说要你不要信仙姑的,不要搞迷信,把神堂拆了,家里要出大祸,你不信,你要赌,背了我赌一把。这一下赌好了,赌出了大祸不是?人吵败,猪吵卖,清早把辰吼得呜喧喧的,好听,安心让人看笑神儿是不是?”

“对,对,人越吵越没主意。”金九筒拍着脑壳,这回是再也不发火了:“八条,听老汉一句话,你进一趟城,到你姐姐那里打听打听,碰碰运气,看你哥哥在不在?”

“光城里不行,还有那些他最好的朋友,也要去看看。”

红中婶提醒说。

“对头,对头,你娃把手机拿出来,马上就联系,马上就联系。”

金九筒急不可待。

“才五六点钟,人家都还在睡瞌睡,那个找人恁早就找嘛。把别个吵醒,人家不冒火都要冒火。不信打到姐姐那里,她听说出了这起事,不气得半死才怪。”八条还是没好气:“当初要信我一句话,就没得事。你还怪我娃儿不醒世,现在,鸡也飞了,蛋也打了……”

“鸡飞了,蛋也打了……”

金九筒低下头,难过得直甩脑壳,沮丧地重复着八条的话。突然,他把大腿一拍,一阵哈哈大笑。

“你,你,”红中婶又担心又害怕:“你,你鬼,鬼老汉,你疯了,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金九筒拍着手,只是一个劲地大笑:“哈哈,哈哈哈……”

“爹,爹,”八条生怕出事,生怕老汉受刺激太大,一时想不开,气出啥子毛病来,急忙上前抓住老汉的肩头直摇:“爹,爹吔,你老汉不要吓人哈,不要吓人哈……”

“哎哟,你个鬼老汉,你,你不要吓人哈,家里才出了恁大的事,你,你要是再疯了,我,我和八条两娘母靠哪个啊?你,你千万疯不得哈……”

“爹,爹……你,你疯不得哈……”

“疯,疯你娃儿个头。”金九筒又是一阵大笑,他一把推开八条:“就你两娘母黑心,巴不得老子疯,巴不得老子死……”

“那,那你笑啥子?”红中婶还是不放心。

“老子高兴,老子欢喜。”金九筒莽声莽气地说道:“老子欢喜不得嗦,清早把晨的就晓得咒老子……”

“你,你自己做的恁吓人,我们啷个不担心?”

“担心,哈哈哈,你娃儿也晓得担心?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啥子噻?”

“我笑发财儿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哈哈哈,我儿有救了,有救了……”金九筒边说又边大笑:“我儿有救了,有救了……”

“有救了,啷个救,哪个救他?”

红中婶连连追问。

“哈哈,老表噻,有老表救他啊。”金九筒欢喜得笑眯了眼:“有老表嘛,有老表,你怕我们找个把人还不容易。”

“老表,你还信老表嗦?”八条一肚子气:“神仙没把我们害够,又找阴阳,你硬是嫌我们家人多还是啷个?”

“我信老表,我信老表啷个?你,你娃儿不也是跟他打得火热?你信得,老子就信不得?”金九筒边说还边催八条:“去,去把人给我叫来。”

“要去,要去你自己去。”八条一赌气,又坐到椅子上,用个背对着老汉。

“呵,你娃儿啷个了,现在没有人了,找你老表总没得错。”

听金九筒这么一说,红中婶也把眼睛水揩干,破涕为笑了:“对,对,八条,去把老表叫来,多个人多个主意。昨天下午你老表就叫我们干不得这件事,说是要惹大祸。都怪你老汉要赌一把,赌出来了祸事。你老表有本事,晓得很多事情,算得比八字先生还准。幺儿,你去嘛,去嘛。昨晚上,我看见他十一点钟的样子就回客房睡了,去把他叫来说不定还要得。”

红中婶提起昨天麻凡看相时说的一番话,还在后悔没拦着金九筒,让他赌了一把赌输了。

“都怪你老汉,怪你老汉不听老表的话,也怪我没有拦着你老汉。幺儿,听话,听娘的话,你去嘛,去嘛。去把他叫来,说不定还真的要得。”



“要得,要得,他算哪把夜壶嘛,他又有啥子本事嘛。”八条不干,仍然坐起不动。

“他,他娃儿就是有本事,要不,你能看到他弄丁石两家恁多钱?要不你崽儿给他也裹的恁紧?”金九筒越说越欢喜,越说越来劲:“他,他本事大得很,昨天他就给我看过相,,是我不信,昨晚上才挨了巴棒,才让人看我们的笑神儿。”

“我不信,不信。当真的神仙还没把我们害够嗦。要信,要信我们还是去找仙姑。”

听到八条这句不冷不热的烧糊话金九筒突然来了气,压了好半天的火气,突然又窜起来好高。他把桌子一拍,忍不住大骂道:

“神仙卵仙,鸡巴个神仙。你怕是我真的要信的么,当初要不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捧场,来给我说好话,要不是有仙姑那龟婆娘和几个人来七说八说,老子会信么?狗日的些家伙,昨晚上老子都出事了,啷个没的人来捧场,没得人来看老子……”

“有,有,啷个没有,那些人肯定还要喊你重来,喊你又把神仙菩萨凑起来……”

“你,你娃儿以为老子比你傻一半,你少来挖苦我,抠老子的疮疤。”金九筒没好气地打断八条的话:“这些狗日的把老子害惨了,二天,那个龟儿子再敢提神仙。神仙卵仙,鸡巴个神仙,老子相信个屁,老子相信个逑!神仙,锤子个神仙,你看二天还信不信的个神仙。”金九筒叹了口气,缓下口气说道:“八条哇,还是你妈说得对,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快。快叫你老表去,爹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昨晚上,麻凡把发财从神堂弄出来,送到大青山镇以后,回来又困又累,倒下床就睡了。好在金家的小公路,能跑大车小车,小王把他一直送到家门口,要不,还真赶不回来。第二天金家出的洋相还要大,丁石两家不找他要人才叫怪!

本来,按他的意思,是要把金九筒一家都弄去关两天。考虑到凤头村还有好多事要他出面,才能把风水宝地的事搁平,才向陈书记求情,等把事情办完以后再处理他们。陈书记也是那个意思,他说,金家是一时糊涂,还能挽救。尤其是金发财,发财公司还有很多业务,要等他回去处理。先让他到能让他清醒的地方,先清醒清醒,再送他回去,让他边处理业务边作检讨。要不然的话,昨晚上抓的就不只仙姑他们几个。

大青山镇,是邻县的一个小康先进镇。坐落在大青山山顶。前几年还是一个又穷又落后的地方。那里,全村人都为吃水受尽了苦头。

那年,麻凡是市里农业局局长助理员。常德春市长指定他把大青山作为扶贫对象,重点帮助脱困。经过他一年多的努力,终于变成了现在的小康镇。

麻凡安排好发财的住宿,又抓紧时间教育批评了他一顿。叫他天亮以后,自己想办法去公安局把事情了了,再去把婆娘娃儿接回家,尽快到公司处理好业务。发财不晓得麻凡是干啥子的,只觉得他说话在情在理,非要和他住在一起,一同到公安局去。

麻凡晓得他一时无法摆脱昨晚的阴影,又安慰了他几句,拿出那对大蜡烛,要他亲自交到公安局。发财说啥子也不干,非要他给他保管,二天一起交给公安局。

临走,麻凡又被发财一把抓住。麻凡以为他耍小娃儿脾气,正要说他几句,哪晓得发财指着自己的道袍,要和他换衣服。

麻凡哭笑不得,只好脱下自己的衣服,笑着和他换了。

一耽二误,回到金家都快四点了……

金九筒说不动八条,只好自己从屋里出来,去叫麻凡。

来到客房门口,他举起锭子就咚咚咚的敲门,,把个声音传得好远。

麻凡睡的正香,突然听到有人嘭嘭嘭打门,想起来,可是眼皮又睁不开,只好又蒙着头睡。

金九筒见半天没人来开门,放大喉咙又喊又叫:“开门,开门,硬是像死猪嗦。开门,开门……”

麻凡被吵得睡不着,便边起床边不高兴地嘀咕着。他实在太困了,以为是丁石两家来人叫门,就边伸懒腰边打呵欠,慢腾腾地摸着拖鞋,发着牢骚:“恁早,恁早睡不着不晓得去土头搓泥巴砣啊。啊嚏,啊……啊嚏……”

金九筒敲了半天门不容易才听到麻凡在打喷嚏,趿拖鞋。

“开门,开门──”

“来了,来了,来了……清早把晨的,吵啥子嘛吵。我,我不是给说,给说好的吗……啊,啊嚏……”

“说,说啥子说?你,你早死三年睡多少啊……”

“是,是……”麻凡一听不对头,急忙住了口,又伸了个懒腰:“是,是九爷嗦,九爷……”

“你少给老子装莽,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听不到喊叫呢。”

金九筒还没等麻凡把门打开,就用力推着门,大声叫骂着。

“吔,九爷,啷个还没天亮就放狗出来咬人哦。”

“呸呸,你崽儿才是狗。”

麻凡有心开他的玩笑,就趁他用力的时候打开了门,把金九筒一个恶狗抢屎让进屋里,又急忙伸出双手把他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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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22:40|只看该作者
46.

“你,你崽儿,你崽儿找死……”

“吔,九爷,你不认黄嗦,你看,要不是我抓住你的话,你……”

“哈哈,你崽儿是阎王爷放鬼──好心整人。”金九筒顺手扭住麻凡的耳朵,用力一拧,疼得他哇喳喳直嘘。

“哎哟,哎哟!”麻凡龇牙咧嘴的叫着:“九爷,你轻点要不得呀。哎哟,哎哟……”

“晓得疼嗦,晓得疼你娃儿就要给我好生点。晓得不,这叫判官划叉──”金九筒了的笑歪了嘴:“晓得不,啥子意思?”

“不晓得,不晓得。”

“不晓得我给你说,判官划叉嘛,判官划叉──”金九筒又用力一拧:“拿命来!懂了哈,判官划叉──拿命来。”

金九筒说完放了手,麻凡急忙跳到一边,护着耳朵直嘀咕:“你九爷就晓得扭耳朵,哎哟,我的耳朵……”

“不听话嘛,不听话的娃儿就只有这一招。”

金九筒说完,看着麻凡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犯疑。这娃儿,好象几天几夜没睡瞌睡,心里感到好生奇怪。昨晚上十一点钟就睡起,天垮下来都不晓得,到这个时候还瞌睡淋兮的没睡醒,还把眼睛都睡红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金九筒斜起眼睛看着麻凡,笑道:“你老表硬是睡得安逸哈,天垮下来你都不晓得。你看,你看,这不把两个眼睛都睡红了。”

“啊,啊嚏!”麻凡边打喷嚏边揉眼睛:“九,九爷,九爷你发了大财,我,我得了红眼病噻。”

“红眼病,红眼病,老子看得红眼病的人还多。老子倒了霉,你狗日的些得了红眼病的才好欢喜哟。”金九筒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发财,发财,发你个娃儿的死人子财……老,老子拿给你娃儿的算准了,算准了。老子昨晚上硬是关公走麦城──死的多活的少。

一提起昨天晚上的倒霉事,金九筒伤心极了。

“啷个,说来就来,硬是来得快嗦。“麻凡故意不信,斜起脸仰望着金九筒:“九爷,你该不是说起好耍的哟。”

“好耍,好耍,老子看你才有恁好耍。老子挨惨了,你娃儿还欢喜得出来?”

“哎呀,九爷,你挨惨了,弄个(这么)说来,我也要巴到烧蓑衣了。天哪……”麻凡装起吓倒了,急忙打躬作揖,念念有神:“天灵灵,地灵灵,金家有个造福神,昨天造座大金山,今天又送大堆银……”

金九筒火冒三丈,急忙打断拿腔拿调的麻凡:“造福神,鸡巴的神,你娃儿就晓得说烧糊话,讥诮话,你崽儿少挖苦九爷几句好不好?二天你再给老子提造福神,看老子弄死你!”

“耶,九爷,我不说造福神,我说啥子,说显道神啊。说天灵灵,地灵灵,金家有个显道神,又高又吓人……”

“去去去,你娃儿欠打嗦,看老子弄死你哈。还显道神,锤子的个神……”金九筒气极败坏,哭笑不得。“神,神他妈的屁。”

“九,九爷,神仙是骂不得的噻。骂不得的噻,你这一骂,二天就不灵了。”麻凡装猫饰象地抠着脑壳:“骂不得,骂不得,九爷你骂不得。”

“骂不得,有啥子骂不得,老子偏骂,偏骂。”金九筒拍手蹬脚,气得脸青面黑:“神仙卵仙鸡巴仙,老子挨神仙龟儿汤登了,汤安逸了。狗日的神仙鬼仙,没有一个好东西。”

“九爷,你才晓得哈,才晓得哈……”

“呸呸呸,你龟儿也不是好东西。”提起神仙,金九筒就气得跺脚:“神仙,铲铲的个神仙。”

昨天晚上的事情,肯定等不到天亮就会轰动全村,不,不,是全县,全市。传遍团转几十里,几百里。他金九筒家出事,那些平时就害眼红病的人,肯定要捧起手欢喜,肯定要看笑话儿。尤其是丁五石六两个杂痞娃儿,安逸惨了。他们要宝地,几十万块钱栽出来,连一坨泥巴都没得到,心头肯定不安逸。就是哑巴,遇到这种事情,也要蹬脚,还不要说那两个崽二是飞起来吃人的。还有,有他们两家的长嘴巴婆娘四下里一说,不方的说方,不圆的说圆,嗨,那个旮旯角落不说得天花乱坠。

还有那些平时不勤快,不动脑壳找钱,又害了红眼病的人,,在关键时刻光看笑事儿不说,肯定还要落井下石,大放烂药。巴不得他摔来困起了,大家都去踩他一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一想起这些,他就觉得脸没有地方搁。

“神仙,卵仙,老子钱也折了,人也折了,还,还神个屁,仙个逑!老子,老子……”金九筒说起说起就眼泪凄凄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老子,老子屋里的人都去了一半了,再神再仙,人,人恐怕都没有了……”

麻凡刚才还在随便说说,没有理会他话里的意思,现在又见他重复了,才晓得他话里有话,于是问道:“九爷,人啷个没有了,他们走了,不是还要回来吗,难道这里不是他们的家?”

“家,这哪是他们的家,这是神仙的家,发财不见了,八条说他也要走。你,你红中婶也闹着和我分,分开,分开过……”

“有,有恁严重?九爷,你该不是说起好耍哟。”

“好耍,好耍老子来找你?崽儿呐,事情硬是有恁严重,要不是我来找你。”金九筒哭丧着脸,把牙齿咬得嘣吱嘣吱响,说起说起又骂开了:“狗日的神仙,我们供来有啥子用嘛,害得老子一家人走的走,散得散,狗日的神仙,我操你八辈子祖宗……你,你狗日的杂痞娃儿还稳得起,跟老子装猫饰象的……

“哟哟,九爷你骂神仙嘛就骂神仙噻,啷个把我扯进去一起骂啊。”

“我不骂你,我啷个不骂你?老子家里出事你倒稳得起,睡得着,都是你个乌鸦嘴,你不说老子出事老子就不得出事。”金九筒越说越来气,把一盆火都倒在他身上。

“哎,哎,九爷,你莫冤枉好人。你早就给我打过招呼,叫我热闹少看闲事少管,烂帐莫收相音莫捡。你们搞刨了的恁热闹,我啷个敢看噻。”麻凡笑嘻嘻地说道:“要是我来看出了事,你不更要说我是个霉伤心吗?”

“你,你娃儿老子说你不过,你,你给老子算算,看看发财到底到哪里去了?”

“啥子,发财不见了,是啷个不见的,好久不见的?”

“吔,啷个不见的,你娃硬是点风风儿都不晓得嗦?”

“不晓得,不晓得,九爷家里的事,我啷个晓得。”

“你娃儿会算噻,老子找你算算。”

“哎哟,九爷,你说哪里哪里的话哟,要是你娃儿发财成了神仙,我们凡人哪里能算噻。”麻凡听金九筒一说,反应极快。昨晚上回来没时间好好的想一想,今天要是被他缠住,很多事情就是话里的凉菜──难办(拌)。所以,他急忙推脱说:“九爷,凡人只能算凡人,我算不到神仙的事。”

“算得到,算得到。你老表啥子算不到,完全算得到。”八条满肚子火气,冲着麻凡完全发了出来:“老表,我绝对相信你。你会算,你肯定算得到。我们大哥不见了你肯定算得到。”

“八条,你开啥子黄腔。当真的说起好耍嗦,你们家出事,关我啥子相干,一个二个把我扭紧了,你们不要把一盆火都倒到我身上好不好?”麻凡连连摆手,边说边往外走:“再说,神仙的事情,我们凡人哪能说算就算。八条,天亮了,我要出去办事,你晓得的噻。”

“办事,办啥子事,你把我们的事办了再走。”

“呀呀,八条,你过河拆桥哇,你,你晓得我是去找子子哈。”麻凡推着八条:“让开,让开……”

“我不管你是找子子还是子弹,你先把我们家的事说清楚。”八条堵住门口不让。

麻凡正要挤出去,被八条抓住不放。突然,八条盯着他的脸,一句话也不说,把他推回屋里,然后放开他,转来转去的看着他。

麻凡正觉得奇怪,急忙低头一看,不由得也大吃一惊。原来,昨晚他回家以后太累太困,忘记了换下发财的道袍,便和头和脑的睡到现在。

“嘿嘿,老表,啷个说啊,啷个说,你啷个会穿了我大哥的衣服。”八条牵起麻凡身上的道袍,洋歪歪地虚起眼睛,斜起脑壳点着头说:“哈哈,神仙把衣裳都给你穿起了,你还虾子过河──谦虚(牵须)嗦,你牵啥子虚嘛。”

听八条一说,金九筒这才发现,麻凡穿的竟是发财求仙成道的道袍。不看不要紧,一看这可不得了,心里压了一晚上的火,呼呼的就窜了出来:“你,你个龟儿杂痞,说,你把发财弄到哪里去了,弄到哪里去了?说,快说,你啷个会穿了发财的衣服,你啷个会穿了发财的衣服?”

“哎哟,哎哟……我这才是跳下黄河洗不清啊。”麻凡将错就错,捋起衣袖,撩起衣襟,故意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非常吃惊地拉开喉咙管叫道:“哎哟,九爷,你看嘛,你看嘛,我这才是黄泥巴滚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哟。我,我冤枉啊。我,我硬是人背时,喝冷水都卡喉咙管啊。我,我啷个会让神仙把道袍给我穿起嘛……”

都怪自己粗心大意,倒下床就睡,现在这个洋相不搁平。等会儿时间长了,麻烦更多。

“你,你还我大哥,还我大哥。”

“你,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八条和金九筒一个更比一个声音大。

“我,我啷个……发财是个大活人,我,我啷个还得起噻。再,再说,他是神仙,我是凡人,我们啷个打得拢堆啊……”

麻凡无可奈何地摊着双手,可怜兮兮地摇着头。

“不管,不管,我们不管。老表,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起的,我们只有找你。”

“八条,我说你老表,你是包公斩菩萨──好人冤枉好人。”

“你是好人,你崽儿也是好人?”金九筒指着麻凡的鼻子,冷笑着说:“你是好人,我们今天找的就是好人。”

“哎呀,冤枉啊,冤枉啊,九爷,我冤枉啊,你们冤枉好人……”

“好人,你还好人,老子看你是好人里头择出来的。”八条也不依不饶:“我哥的衣裳,总不会平白无故穿到你身上。”

“你,你这样一说,我硬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你是猪鼻子里头插大葱──装象!老表,你麻广广,你麻不到我八条。说,说,你把我大哥弄到哪里去了?”八条嘿嘿地干笑着:“老表,你能掐会算,昨天晚上睡觉你啷个没算一算?”

“算,我算啥子算,神仙的事我也会算,那我也不成神仙了。”

“你不是神仙哪个是神仙,宝地你都能找,我大哥的衣裳是啷个穿到你身上的,你也可以算噻。”

“哎呀,我说八条,照你的意思,我这回是癞虼宝吃祸辣子(一种带毒刺的软虫)──呱不得了。”麻凡对着八条直告饶:“八条老表,我又没得罪你,我还在帮你啊,你啷个总盯到我不放。”

“我们现在是桥还桥路还路。我盯到你,我盯到你哪点?你把我大哥交出来,交出来。”

八条步步进逼。

“呀,呀,我说八条,你们一家人又没把发财交给我,再说我又认都认不到他,我,我交啥子啊,你们说,我交啥子啊,你们说,我交啥子啊?交一个大家都认不到的人给你们,你们要不要啊?”

“这我们不管,我们只问你要人。”

金九筒也横不讲理起来了,他抓到麻凡又摇又晃。

“九爷,你们问我要人,我又去问哪个?你好久把发财交给我的,他长的啥子样儿,我好比起去找啊。我说你们也真是……”麻凡也把声音放大了:“要是你们发财成仙去了,我就是比到去找,我也找不到啊。九,九爷,我,我冤枉,我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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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24:17|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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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纠缠不清,直气得金九筒跺脚拍手,咬牙切齿。他拉开八条,一双眼睛鼓起活像打人牛,锭子也捏得吱吱直响。可是,一看到麻凡愁眉苦脸的样子,火气又小了一半。人虽然没交给他,他也没见过麻凡,但是,道袍穿在他身上,事情总有个来山去水,他拉了拉麻凡身上的道袍,说道:

“你不认识发财,对。我们也没把发财交给你,也不错。可是,发财的衣裳啷个会穿到你身上,你总要说出个道道来,你说不出来,我们当然只有问你要人。”

“我不晓得,真的不晓得。九爷,我这回可是叫化子跳进粪坑坑里头洗澡,只能是越洗越脏,越洗越臭。你们不相信我,我就是长一万个嘴巴也说不清楚。”

麻凡一屁股坐到地上,非常泄气。

“说呀,说呀,你不说就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交出来,你把人交出来……”

金九筒和八条两爷子像要拼命,一个抓着麻凡一条膀子,呜喧喧地吼得房子嗡嗡直响。

麻凡被他两爷子拉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直摇脑壳。他晓得,在他两爷子面前绝对不能硬来,只能呵到呵到挼包包散(连哄带骗慢慢来)。

“哎哟,哎哟,发财,发财我的哥喂……”麻凡故意装模作样,伤心透顶,拍手跳脚地说:“哥啊哥,你发财哥修道成仙,也为的是行善积德,普渡众生脱离苦海,你,你啷个在升天的时候要害我嘛。”

“你不要给老子装模作样,把人交出来,交出来!”

麻凡捂住耳朵,突然撞开金九筒和八条,甩着长袍大袖,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说:“九爷,你们不要吼好不好。”

“不吼,不吼你就交得出人来,是不是你交得出人来?”

“交得出,交得出。”麻凡拖长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哟,你娃硬是无毛的刷子──板眼多。说,你啷个交出来?”

麻凡眼睛一转,打定主意,胸有成竹地说:“九爷,人我可以交,但是,我要说清楚,你们是要我交出来让他坐班房呢,还是不交出来,让他避避风头,过几天平平安安回来?”

“这,这……”

“这,这啥子这,当然是要他平平安安回来。”红中婶哭哭啼啼地走来,推开金九筒,对麻凡说道:“老表,你就行行好,让我们发财在外头平平安安。”

麻凡一看红中婶伤心的样子,扶着她到凳子上坐下,安慰她说:“红中婶,这事不能着急。我只要问他们两个,只要他们两个说行就行。”

麻凡边说边回头问道:“你们说呀,说呀,是让发财先避避风风头,还是让他回来坐班房?”

“这,这……”金九筒只顾要发财回家,没想恁多。现在麻凡一说,他和八条一下都哑了。两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都开不起腔。

“九爷,你们说呀,啷个都不开腔啊?”

“这,这……当然是平平安安回来。”

“好,好。不过,你们不要指望这是真的。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发财把衣服穿在我身上,有可能是要我报个信,我就只能照发财神仙的意思,给你们报信。”

“报信,报信,发财有信来了?”红中婶一听,激动得站了起来,可是又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妈,妈……”八条和大家都慌了,金九筒赶紧掐着她的人中。麻凡急忙把她扶到床上。

“发,发财……”

红中婶思儿心切,醒来的第一句话,还是念念不忘发财。



“红中婶,没事,没事,发财在外面真的没事。”麻凡急忙安慰。

“老表,你,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们……”红中婶抓着麻凡不放。

麻凡点着头,红中婶这才疲惫的放开了双手,对着金九筒合上了怨恨地眼睛。

“九爷,九爷,你看看红中婶……”

金九筒摸着红中婶的脉搏,狠狠地盯着麻凡:“这些事,都是你崽儿惹出来的……”

“我……是我?”麻凡看看红中婶,摇着头:“九爷,要不要送医院?”

“没事,没事,只要睡上一觉就好了……现在你不要管恁多,我只问你发财的事。”

麻凡一看红中婶真的没事,并慢慢地熟睡过去,还打起了轻轻的鼾声,这才放了心。

他半眯起眼睛,忍住心头的笑,又装模作样的掐起中指,口里乱七八糟地念念有词。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凑上前去安慰金九筒说:“九爷,你莫怄,你只管保住你自己,保住你家里。发财成了神仙,在外头有贵人相救,大吉大利,莫得事,莫得事……”

“你,你娃儿没安好心,又哄老子嗦。”

“不敢,不敢。九爷,我啷个会哄你,你听我说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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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代蜀华 发表于: 2005-12-7 19:26:49|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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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给你说哈,老子喂条狗见我倒霉都晓得替我怄,晓得摇尾巴劝我。不要说你吃了我几顿饭,就是看在老表的分上,你也该给我说实话。”金九筒牢靠着他:“你不要把脑髓给老子喝了,按砣豆花进去哈。”

“九爷,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就是看在那几十万块钱的分上,我也不得整你噻……子丑寅卯,现在是六点过,落在卯方。发财在东方大吉大利,有贵人相救,莫得事,莫得事,包管他三天之内回来……”

“好嘛,吹牛不要本钱,,牛皮吹破了,我再找你。”

八条气鼓鼓的,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他根本就不相信他会是阴阳。说不定他是哪个地方冒出来的,比仙姑他们更坏的大骗子呢。

“信不信由你,八条,是你老汉给我对了头,我才实话实说。”麻凡晓得八条不信,就不再理他,笑着对金九筒说道:“九爷你老人家说是不是?”

“是,是,你崽儿接着说。”

“刚,刚才我说到哪里,那……哦,是卯方,卯方是生们,是吉方。发财回来的时候,肯定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有几个人,几个人?”金九筒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有三四个人。不管是朋友三四,还是兄弟姐妹,还是别的啥子人,反正有几个。”

“崽儿,你说三天回来,老子给你四天,要是四天不回来,你看老子不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九爷,说三天就三天,不信,你就等到看。”

麻凡舞着道袍,在屋里旋了一大圈,然后停下来对八条说:“老表,我还要出门,怕还要借你的名牌衣裳穿一下。”

“嘿嘿,我还以为你会算就能把衣裳算出来呢,结果还是要求人借嗦。”八条打着绕张子说道:“我大哥穿在身上好好的道袍,你都呵过来了,你也把楼上的衣服呵下来啊。”

“老表,你,你开啥子黄腔。这道袍是啷个回事,我真的不晓得。倒是你昨天借给我的希尔顿名牌衣服,让你大哥呵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啥,啥子,你把我的希尔顿……”

“不是,不是,是我猜的。反正那套西服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就算了。八条,老子给你买了好几套,你再拿一套来给他换上,老子就不信他敢做啥子。”

“要不得,要不得,就一套旧的也行。新的弄脏了我不会洗哈。”

“旧的,你穿旧的,想脏老子的班子(往脸上抹灰)啊。到了老子屋里,你得听老子的。”

金九筒见八条还木起,就又催他说:“喊你拿来你就拿来嘛,你怕老汉二天不给你买。等一阵到成都看还是到重庆,你要好多老汉给你买好多。”

八条还想说啥子,被老汉连说带推走了。

八条一走,麻凡就急忙凑到金九筒面前,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道:“九爷,看你一片真心,昨天给我恁多钱,我说了实话你不信,出了祸事。今天我又实话实说。神堂要赶快拆,越快也越好。还有宝地的事,也要赶快搁平,不然的话,还要出事。”

金九筒吓了一大跳。

“啥子,出都出了还要出?”

“九爷,我不是说起好耍的哈。信不信由你,二天祸事来了,想信都没的机会信了。”

“真他妈的,出都出了,还要出,都是狗日的神堂惹的祸。老子金九筒,一辈子没有吃过这起亏,这回的亏吃得太大太大了,水也栽得太深太深了。狗日的神仙,鸡巴的神仙,老子再也不信了……”

“九爷,你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神仙你也敢骂嗦。”麻凡有心激他一激,看他到底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九爷,神仙面前,开不得黄腔,冲撞不得噻。二天他们找到你,看你怕不怕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

“怕,老子怕个屁。只有他狗日的害人出这起倒霉事,老子才怕。”金九筒一来气,啥子话都说出来了:“过去,我妈老汉敬了一辈子神,还不是没有得到保佑,穷了一辈子,三四十岁就走了。丢下我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儿,出烂豆子差点没要我的命,留下一身麻点点,现在都惹人笑。爷爷婆婆抱着我,哪个庙子没钻高,哪个菩萨神仙没有烧香,结果,他们还不是没等到我过十岁,也走了……三年灾荒年辰,我一身浮肿,也差点丢命。文化大革命,我一个猪儿医生也挨斗……那个时候,狗日的神仙啷个不来救我?害的老子受恁多苦。神仙菩萨连自己都挨斗,自己都被丢进大河,投进大火,命都保不到……唉,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年辰好,没得改革开放,就没得我金九筒,就没得我金百万……神仙,鸡巴的神仙,去他妈的个神仙,神他娘个神仙……”

正说着,八条把自己的新衣服拿来了。他听到老汉破口大骂神仙,就笑着不冷不热的说:“爹,你骂嘛,骂出祸事来了,看我们又巴到烧蓑衣哈。”

“烧蓑衣,烧啥子蓑衣,你崽儿少来打岔……”

“麻凡接过衣服,笑了笑没搭理他们,独自关了门换衣服去了。

麻凡换好衣服,刚要出门,只听外面一片喧哗。

“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

“丁五石六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麻凡一惊,急忙开了门,拉开正在出神的八条和金九筒,说道:“走,我们看看去。”

“看,看啥子看,老子就要看他们有好大的贼胆子。”

金九筒气呼呼地挣脱麻凡的手,说:“狗日的,趁火打劫,吃我九爷的生谷子来了。”

正说着,只见小翠气喘吁吁地跑来,边跑边说:“九爷,八条,不好了,不好了,他们争宝地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伤到人没有?”

麻凡急忙问道。

“有,有,听说还伤了好几个呢,”

“是哪家的?”

“两家都有。”

麻凡急忙离开金家,朝出事的地方凤头岭走去。才走到山脚下,就看见丁五石六两个人,一个领着一帮子人,都扶着自己那些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兄弟,骂骂咧咧地从山上下来,朝自己的灵堂走去。

“嘿嘿,安逸,安逸,多打死几个,将就阴阳道士,好一起开灵发丧。反正凤头岭有的是宝地。”

金九筒吐着口水,拍着手诅咒着说。

“九爷,要是当真的死几个来摆起,你也怕是猫抓蓑衣──脱不了爪爪哈。”

“我脱不了爪爪,关我屁事。他们要打,我管他马打死牛牛打死马。嘿。”金九筒突然觉得麻凡的话不对头,回过头盯着他说:“才放松了你崽儿,你手大拐又往外都弯嗦。”

“哪里嘛,九爷,我是实话实说。”

“你崽儿嘴巴里有好听的,除非狗嘴里长象牙。”

原来,昨晚上金九筒家出事,那两家觉得风声越来越紧,都着了慌,都想趁浑水打虾筢,把宝地弄过手。好早点让老人入土,免得夜长梦多。再说,县殡仪馆越催越紧,如果强制执行,把事情弄大了,大家都不好下台。所以,两家人都各怀鬼胎,天不见亮都上山抢宝地。大家都想把正中的,最好的宝地弄到手,双方谁也不服气谁,说僵了,大家就动起手来。结果,锄头扁担一起上,双方都挨了好几个,整得头破血流。

“宝地,屁地,死人没下葬,活人先受气。”八条站在麻凡身边,有心指桑骂槐:“这都是吃饱了没事干,敲当当打锣锣的人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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