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革命记忆：水果也疯狂

5没屁豁拉嗓子

问题貌似已经相当严重。

不在于一只凤的脸蛋被臊红，而在于这最红，最红，最红，在当时只能用于红太阳，而且是心中的红太阳。

这有如古时皇帝才能称“朕”，也只用于帝王一样，马虎不得，也假冒伪劣不得。

而在这时的语境，最红，最红，最红的，已不再是灿烂无比的红太阳，却成了一毛八分钱一斤的苹果。

这话先让人别扭，浑身不舒泰;继而就让人毛孔悚然了;接着再联想，倘如斯，以后祝愿到最红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时，那最红最红最红的竟然还有红苹果，太阳岂不与苹果划上了等号……

性质严重，而且是万分严重了，已经不是苹果问题，而是太阳问题了。

一只凤瞅瞅悄然走上来的卖糖果的另一位营业员。一只凤马上就用她那支丹凤眼，别有用心，不怀好意，恶狠狠，深情地望了她一眼。

那个卖糖果的营业员心领神会，车转身走开了。她立即去报告问题了。

这时的一只凤，凤口终于开口了。不过她使得却是拖刀计，因而说得全是费话，但说得却四平八稳，慢条斯理。那大道理在今天看来尽管有些歪理邪说味道，不过在当时还是蛮理直气壮的。

一只凤说，你买了最红的，那别人就只能买最青的了。作为无产阶级战士，就要大公无私。自己买东西时，就不能太挑拣，要好坏搭配，才是集体主义吗！买东西，也要狠斗私字一闪念。

哪跟哪呀，论钱称的东东，偏偏要跟大公无私扯到一起。不管有稽无稽。一只凤喋喋不休。反正这样的套路，熟得狠，张嘴就来。

押运员甲乙与一只凤抗辩，嘻皮笑脸地辩解说。有点挑逗，有点轻佻。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闲来无事逗闷子。眼下意愿正好达成，焉有放过这闲磨牙的道理。

如斯情景，放在东北有句俗语称作“没屁豁拉嗓子”，不过他们此时的豁拉嗓子，却有鬼划符在催了。

只稍顷，红卫兵来了，拧起押运员甲乙的胳膊，连踢带打就拽走了。

6最红最红最红的尾声

故事至此，接下去，那押运员甲乙，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经一番批斗，先痛苦其皮肉，再触及其灵魂。初时甲乙还狡辩说，说要一个最红最红的红苹果，并不是什么立场路线问题，难道最红的就只有太阳，苹果就不分青红了吗！

可再次经受了一点皮肉之苦后，甲与乙在坦白从宽的政策感召下，终于坦白了自己的“黑恶行径”。

原来他们从湖南，也就是红太阳的老家，一路押运走来，走走停停，已是月把时间。且二人正值年轻力壮，就有点性饥渴，是时又没有“繁荣娼盛”，无法解决饥渴，看见一只凤就没屁豁拉嗓子，逗逗闷子。

动机就这么不纯粹。看来二人是两个未脱离低级趣味，用今天的话来讲，也在低俗整顿之列。

没想发泄得不是个地方。二人此时肠子似乎都悔青了。湖南老家一时半伙是回不去了，而定罪与否，看他们的单位了。

事大了。单位也不能不来人了，好在二人根红苗正，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没有什么历史问题。单位的证言打出，二人才得以踏上归途。

故事的两位男主人公，后来怎样被单位处理的，又处理得怎样，也不得而知了。

故事的女主人公“一只凤”，因为太招风，有碍边境形象，就此调离了商业战线，下了工厂，出苦力去了。

最有意味的是，自此事件后，由桔子产地直接至边境口岸的押运，是否经此事件后而废止，不得而知，但口岸车站再次迎来的押运员，却全是来自伟大祖国的首都了。

在当地，曾引发轩然大波的“最红最红事件”，随历史推移，早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不过，笔者留下了“苹果后遗症”，吃起苹果总要叹一声：

哎，最红，最红的红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