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说的是,我是没讲清楚,这银子不是我的,是刘烧冲老婆给的,我原是不想揽这桩事来烦二少爷的,可你是知道的我就心软,经不得别人求,就揽下了,可我没说这事一定能成。”海青可能是在路上走得急了,一坐下来便开始冒汗,于是用手乱七八糟地在脸上抹汗。 “可你还是没说是什么事呀,”陈吉善从茶几上端起自己的茶递给海青后,再去书架上寻来一把折扇,也递给海青。 海青喝了一大口茶,打开折扇来扇着说:“她亲侄儿这次被抓了壮丁,现在人就关在乡上,想求你出面给放了。“ 陈吉善不说话了,拧着眉头在屋里慢慢的踱着步。 刘三炮有些不高兴了,盯着海青说:“你怎么就揽了这等事来烦你二少爷呢,你知道现在上面催得有多紧吗,抓的人还不够数呢……”还要往下说,陈吉善却打断他的话说:“海哥既然揽了这事,就是我们陈家大院揽的事了,如果连这点小事也揽不下来,还有什么面子。海哥,你去告诉刘烧冲,再加一倍的银子,我去勾兑勾兑,立马就放人。” 海青没想到这原本没有把握的事就这么办成了,心里很高兴,不知不觉中就觉得自己的面子也大了起来,于是谢过陈吉善,径直去找刘烧冲老婆数银子去了。 海青走后,刘三炮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现在正愁抓不够数,好容易有了一个,你却要放了,你做人情就做人情吧,那甘排长能不给你面子,却要加收钱,你缺那点钱么?” 陈吉善慈眉善眼地笑了起来,坐下后才说:“现在的人,钱收少了他还以为你办不成事呢。人数不够叫兄弟伙去扎扎口子,有合适的就抓来顶缸,也好让甘排长去交差。”刘三炮不知陈吉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看着陈吉善说:“我不太明白,放一个卖烧酒的侄儿,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陈吉善没有理会刘三炮,继续说:“本来,我从内心是不想为这次选乡长与杨西雄搁梁子的,所以才推荐连杨西雄也不会疑心的况子文唱票,意在双方各得一半的票数,让谢副县长最后拍板定夺。他是大哥的同窗好友,再加上一份与杨西雄不相上下的厚礼,到时你准稳当这个乡长无疑。但杨西雄和帮他出谋划策的那个人等不及了,先搞起了动作,叫人抢了李三爸,还故意留下线索让我知道是他干的。他想要我在关键时候丢面子,失人心。李三爸是这次选乡长村民推选的代表,可能在明天或在选举的前一天,杨西雄一定会带着抢李三爸的人过河来,给李三爸磕头认罪,并将抢的东西拆成高价赔给李三爸,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有可能失去李三爸的一票。好在我已叫人把钱给李三爸送过去了,要不然的话,你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了?” “狗日的杨西雄,没想到他也还会玩阴招,老子明天叫人去把他打了。”刘三炮目露凶光地说。 “你就这毛病,遇事不动脑子,你以为杨西雄是个泥巴匠,那么容易就被捏死了?”陈吉善奈着性子,开导刘三炮,“他上面一样有手,他不死最好,如果死了,上面必会派人下来查,选举日期推迟不说,河西很快就会出现第二个杨西雄,局面可能更糟。” “那你总得想个对策才行呀,”刘三炮急了。 “算了,有些事情你事前不知道更好,”陈吉善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对刘三炮说,“你去吧,我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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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 E, `+ O# a6 Y2 q 当刘三炮无奈地起身要走时,陈吉善却又叫住他,凝神想了一会儿才说:“从今天开始,你叫队丁分成两班,昼夜不停地巡逻,发现可疑的人就给我盯死,不准再有李三爸的事情发生;杨西雄若是自己过来,就通知我,我去与他周旋。还有,你抽一天时间到各个代表家走走,该送钱的送钱,该送礼的送礼。” “就这些?”刘三炮看着陈吉善。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陈吉善说,“街上的戏院被火烧了已有两个月了,你今晚就去联系工匠,把你的银子捐些出来,除了重修戏院,再建个避火的万年台。” “我的哥哥,那要花我多少银子?挖我的心头肉呀。”刘三炮真的心痛了。 陈吉善却“嗤”的笑了:“这点钱就心痛了?陈家大院也捐上一份,你再贴两张告示出去,修戏院和建万年台是公益事业,让大伙都捐点。但我要告诉你,别以为当了乡长后就一个劲地往口袋里装钱,你得让百姓有点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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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我难道敢少了你哥哥的么?”这下刘三炮开心了,好象乡长已到手了似的。 “陈家大院要的是面子,”陈吉善这么说后,用手示意刘三炮可以走了。 刘三炮走后不久,在外干活的长年短工收工回来了。几十人一进陈家大院,大院里立时热闹了起来。在伙房张罗着开饭时,有带了小孩的,四处吆喝着寻找,惹得院墙四角的狗们都叫了起来。 无数的麻雀从田野里飞回来压林,密密匝匝的将一笼一笼的竹子压得像满弦的弓,地上很快就堆积了一层灰白的鸟粪。 主人是与长年短工分开了吃饭的,而男主人和女主人又是分开了吃饭的,来回窜动的是伙房的人和那些丫头妈子了。 正吃得欢,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七只小鸟,灰不拉叽的有麻雀的一半大,喙却细长。七只小鸟一栖到水黎子树上,噪舌成一片的麻雀竟在突然间全禁了声,所有吃饭的人都稀奇起来,好象没有了每天这时的麻雀压林声无法吃饭似的;有人正要开口问这是怎么了,有鹞隼来了吗?七只小鸟开始叫了起来,声音清纯而尖锐,是麻雀叫声的十倍。七只小鸟中一定是有领头的,一只叫了,余音快完时,另一只便接着叫,如此有条有理地轮流下去…… 第一只叫时大家没听清叫的是什么,第二只叫时大家也没听清叫的是什么。但第三只叫时人们却几乎同时听清楚了,原来七只小鸟的叫声竟与尖嗓子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鸟们叫着:“要──换―朝──―” 小鸟们一声接一声地叫,七声过后,稍作停顿。停顿中麻雀们立即噪舌开来,仔细听了却极像小儿连成一遍的掌声,少顷即停。七只小鸟又一如先前地轮流叫了起来:“要──换―朝──―” 吃饭的长年和短工觉得十分有趣,有的便端了碗离桌去看那小鸟长得什么模样,因有树叶挡了视线,开始什么也没看见;后来终于有个人看见了,便用筷子指了兴奋地大叫:“那里,那里!”其他想看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那双筷子上,然后再顺着去看筷子指的方向。于是都看见了,便都议论那是什么鸟,敢叫出那该杀头的声音来。 七只小鸟见有人往上观看,更加兴奋起来,叫声比先前尖锐了。 “好好的换什么朝?”老太爷将筷子在桌子上猛地一拍:“三娃,用枪给我全毙了。”陈吉洪便出来,有腿快的长年抢先去偏房拿出来两只鸟枪,填了火 药与铁砂子,在炮台抖了炸 药,一只递给陈吉洪,一只自己拿着。 陈吉洪端着枪,但却只闻其声,找不到树上的目标,于是一阵火起,当一只小鸟叫出“要换”二字时,他抬手一枪就往树上轰去,那只可怜的小鸟“朝”字刚出口,一粒铁砂子便穿胸而过,从树上掉下来,却将那“朝”字拖出长长的余音,落到地上时才嘎然而止。 枪声一响,成百上千的麻雀轰的一声飞起,象是突然间从竹林里弹射上去一片黑压压的、焚烧后的纸钱。长年手中的枪就响了,无数的麻雀中了弹,“哔哔卟卟”的掉了一地。有受伤没死的便四处扑蹿,惨叫声一时不绝于耳;大人小孩们立即兴奋起来,一涌而上去捡死的或追受伤的麻雀,结果追得一只受伤的麻雀从镌花的窗户飞进了主人的饭厅,偏就落到了老太爷面前的碗沿上,一泡白色稀屎激射出来,糊在了陈吉善刚为他夹在碗里的一块鹰肉上。老太爷气得山羊胡子往上一翘,伸手捏住那只麻雀,一把扭下头来,将喷涌而出的血注进了半杯酒中,扔了麻雀,一仰脖子干了那酒,然后伸出舌头,狼一样将沾在唇上的红色汁水舔入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