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竹妹子

李德佑 · 发表于: 2008-9-18 09:29:17

·小说·

竹妹子

⊙ 李德佑／文

（一）
　　竹妹子的故事发生在竹林沟煤矿。
　　竹林沟煤矿建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属省建地方煤矿。竹林沟煤矿因建于竹林沟而得名，竹林沟则因遍沟长满茂密的竹子而得名，有人还称竹林沟为竹海之乡。
　　竹林沟煤矿刚投产时，来了个姓凌的鞋匠，在矿上摆摊补鞋，此后便在这里落下脚、扎下根。凌鞋匠手艺地道，收钱公道，待人厚道，深得矿工们的信赖。
　　凌鞋匠来到竹林沟煤矿时，已近四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后来在好心人的撮合下，终于在矿上娶到了老婆。老婆虽然显得病兮兮的，但人很勤快，也很贤惠。结婚刚一年，她就替凌鞋匠生下一女。
　　女儿出世时，竹林沟那遍沟的竹子正长得郁郁葱葱，满目青翠，凌鞋匠于是给女儿取名青竹。
　　青竹两岁那年，她妈突然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两脚一伸，扔下凌鞋匠父女俩独自去了那再也回不来的“极乐世界”。凌鞋匠于是既当爹又当妈，在千辛万苦中一手把青竹拉扯大。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青竹到了十八岁，出落得水灵灵、娇嫩嫩、青青秀秀，煞是逗人喜爱。她的父母亲都长得其貌不扬，她却长得如此出众，因此矿工们都说这是“歪竹子生正笋子”。从此以后，矿工们称青竹为竹妹子。
　　竹妹子只要往她父亲的摊前一坐，年轻的矿工们便提着不穿的鞋往那儿凑。这时，凌鞋匠便忙不过来，竹妹子就替父亲搭下手，挑些简单的活计做，偶尔也同矿工们开几句玩笑，把小伙子们的心撩拨得痒痒的。
　　竹妹子十九岁那年高中毕了业，高考差三十多分才能上线。大学没上成，竹妹子便只好在家呆着，于是她常常到父亲摊前帮忙。她心灵手巧，在耳濡目染中，很快将父亲补鞋的手艺学得来八九不离十了。
　　厄运突然降临。凌鞋匠在一个清晨醒来，感到肝区疼痛难忍，到医院一查，竟是晚期肝癌。病发后不到三个月，就追随他老婆而去了。
　　遭受如此打击，竹妹子哭得好凄惨。矿工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帮竹妹子办理丧事，悲痛欲绝的竹妹子在内心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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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丧事办完后，竹妹子自作主张接了父亲的班，将就父亲原有的家什，摆摊补起鞋来。
　　“唉，一个妹子家，咋干这种活？”人们叹息道。于是有不少人去劝竹妹子，竹妹子便说：“谢谢大家的好意，我总得养活自己吧，其它的活我又不会干。再说，这竹林沟也总得要有一个补鞋的呀！”
　　新事物一出现，总得有个适应过程。几个月一过去，人们便习惯了，再也没有人认为妹子家干这个活不恰当，反而感到离不开她了。小伙子们总喜欢到她的摊前摆龙门阵，她对谁都一样热情，从不冷落哪一个。到了周末的晚上，竹妹子也到矿舞厅去跳跳舞，只要不是那种流里流气的人，无论谁请她跳她都答应。
　　这个周末之夜，竹妹子跳完舞，刚回到家门口，矿工会的王干事从后面追上来：“竹妹子，我口渴得受不了啦，能上你家讨点水喝吗？”
　　讨点水喝的事，当然不好将人拒之门外。竹妹子打开门，把屋里的灯拉亮，倒了杯开水，请王干事喝。
　　这王干事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是个招妹子们喜欢的小伙子。他常常邀请竹妹子跳舞，使常到舞厅跳舞的其他妹子们嫉妒不已。
　　此刻王干事喝了水，却没有走的意思。这可叫竹妹子犯了难，催他走也不是，不催他走也不是。竹妹子正犯着难，王干事开口了：“竹妹子，你真是美极了！”王干事说罢突然快步走到门边，将门关上，转过身来有些失态地说：“竹妹子，我早就喜欢上你啦！”说罢张开双臂向竹妹子扑去。
　　竹妹子本来就防备着他，见他扑来，一闪身跳到门边，麻利地打开门，一步抢到门外去，对着屋里大声说：“请你快走！”
　　王干事原以为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占有竹妹子，没想到一下就把自己弄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他犹豫片刻，灰溜溜地走出门，以挖苦的口气说：“哼！一个补破鞋的，有啥了不起？不识抬举！”
　　“呸！”竹妹子朝着他的脸上吐了泡口水，义正词严地说：“不错，我是补破鞋的。不过请你记住：我虽然是补破鞋的，但我不是破鞋！你这个枉披了人皮的东西，猪狗不如！”

李德佑 · 发表于: 2008-9-18 09:33:55

（六）
　　周莽子数罪并判，被判了十五年刑。这小子在狱中仍不思悔改，时时想着如何越狱逃跑。他自从见了竹妹子后，产生的邪念在心中一直不灭，就像见了一道美味佳肴垂涎欲滴，没有吃到誓不罢休一样。
　　却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2003年春。这天春光明媚，和风柔顺，刘二奎高高兴兴地到县城去参加“先进个体户表彰大会”，会议开了一天，当晚刘二奎就在县城里住下了。可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悲剧发生了。
　　这天晚上，二奎火锅店的生意特别好，客人走完后，已是深夜两点了。在店里帮忙的两个年轻妹子走后，竹妹子正要关门，突然一个蒙面人闯了进来，还没等竹妹子回过神，蒙面人已强行将门关上。竹妹子知道遇上了歹徒，已来不及多想，就顺手操起一根板凳，大声吼道：“你要干啥子？”紧接着又补上一句：“告诉你，我竹妹子可不是好惹的！”
　　蒙面人“嘿嘿”地冷笑了两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一步一步向竹妹子逼近，边逼边说：“我晓得你不好惹，但我今晚上就是专门来惹你的！”
　　竹妹子听出好像是周莽子的声音，便厉声喝道：“周莽子！你这个罪犯！你想罪上加罪吗？”
　　蒙面人正是刚越狱出来的周莽子，他一把扯掉蒙面布，往地下一扔，说：“哼！老子既然敢越狱，还怕罪上加罪吗？前次老子的下身遭你踢了一脚，今晚就是来报被踢之仇的！”
　　“你休想！”竹妹子怒斥道。
　　“那我就把话说在前头，”周莽子恶狠狠地说，“今晚我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只要是我周莽子想吃的菜，就非吃到不可！你最好是识相点，好好地配合，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竹妹子明白，跟这种禽兽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了，眼下要紧的是如何保护自己。她将板凳高高举起，怒吼道：“你敢再靠近一步，我就和你拼了！”
　　“哼！老子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烈性女人！”周莽子说罢，举起尖刀朝竹妹子扑来。
　　竹妹子将板凳对着周莽子的脑袋狠狠地砸去，周莽子脑袋一偏，板凳砸在他的左肩上，他恼羞成怒，一刀刺中竹妹子的右手腕，竹妹子手中的板凳掉到地上，他顺势又狠狠地对着竹妹子的脸部挥了一拳头，竹妹子被打倒在地，手腕和鼻孔都在流着血。
　　周莽子又抓住竹妹子的头发，将竹妹子的头提起接连不断地往地上撞，直到将竹妹子撞昏过去。
　　“哼！还想和我拼，这就是和我拼的结果！”周莽子得意地说道。说罢将竹妹子的衣服、裤子全部脱光，对着一丝不挂的竹妹子欣赏起来，边欣赏边脱尽自己的裤子，自言自语地说：“哈哈，这道美味佳肴现在终于轮到我来品尝了！”
　　竹妹子这时醒了过来，她感到后脑像要炸了似的，但她立即明白了目前的险情，便强忍住疼痛，假装还在昏迷不醒，眯着眼睛密切注视着周莽子的一举一动。当周莽子双手撑在地上，正要对她实施强奸时，她用尽全身力量，突然整个身体往前一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死死咬住了周莽子下身翘起的那个东西，周莽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竹妹子还有这一招，惨叫一声，使劲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掉。他忍痛抓起身边的尖刀，朝竹妹子的脑袋猛捅下去，竹妹子仍不松口，竟将周莽子的那个东西活活咬断，她终于保住了自己的贞洁……
　　竹妹子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周莽子很快被捉拿归案。
　　竹林沟煤矿的矿工们，全力协助刘二奎，为竹妹子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这一年，竹林沟的竹子长得特别茂密、特别青翠……

（全文完）

李德佑 · 发表于: 2008-9-18 09:32:31

（五）
　　二奎火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竹妹子只好重新租了间大门面，并雇了两个年轻妹子在店里帮忙，竹妹子仍然在店门前摆摊补鞋，有人便劝她说，你干脆别补鞋了，就一心一意做火锅生意吧。但竹妹子却舍不得丢掉补鞋的手艺，并且她觉得竹林沟煤矿不能没有一个补鞋的。
　　一天晚上，店里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已是午夜时分了，雇用的两个年轻妹子正在收拾碗筷，突然闯进来五个人，刘二奎一看，为首的那位叫周莽子，正是自己过去的一位赌友，那时在牌桌上大家都叫他莽哥。刘二奎犯盗窃罪就是为了还莽哥的赌债。周莽子闯进来后就说：“二奎老弟，听说你近来过得不错啊！今晚我特意请弟兄们到这里来品尝品尝你的二奎火锅，怎么样？”
　　“莽哥请坐，各位请坐。”周莽子既然是来吃火锅的，那就只能以礼相待，刘二奎连忙招呼他们入座。
　　竹妹子一见到这帮人，就知道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于是心里不得不防备着。
　　周莽子点了一大桌菜，要了整整一大箱啤酒，便与那帮兄弟伙烫起了火锅，并且旁若无人地大声划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那箱啤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时周莽子大声吼道：“刘二奎，快叫那两个年轻妹子来陪哥们喝酒！”
　　“对不起，莽哥，她们两个已经下班走了。”刘二奎说。
　　“他妈的！刘二奎，你太不落教！有意把两个妹子放走了！过来，老子有话跟你说！”
　　刘二奎到他们桌边后，周莽子说：“二奎老弟，今晚我手气不好，输了钱，现在腰无半文，这桌火锅的钱就先记在我的头上。另外，这段时间我手头有点紧，你再借五千块钱给我解解燃眉之急，今后有了钱我再一并还给你，行吗？”
　　“这个……我现在手头也没有钱，再说，我也掌不了经济大权……莽哥，我看这样吧，今晚这桌火锅就算老弟我办招待，至于其它的我也确实无能为力了……”刘二奎犹犹豫豫地说着，说完又连忙向五位敬烟。
　　“我看你小子是不识抬举！”其中一个脸上有块疤痕的说，“莽哥说跟你借，是够客气的了，这是看得起你！你他妈还跛子的屁股──翘起啦？是不是想让我们给你放点血？”
　　“莽哥，我看这小子是有意跟你过不去！”其中一个瘦猴说，“少跟他啰嗦，直接放他的血算毬了！”说罢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使劲往桌上一插。
　　“要得，放他的血！”另外两个家伙也立即附和道。
　　“怎么样？二奎老弟，我这些弟兄的脾气可不太好！如果让他们动起手来，你可要吃大亏啊！”周莽子威胁道。
　　“哎呀，各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竹妹子这时边说边走过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生气了呢？来来来，我来敬各位一杯，算是给大家赔个不是！二奎，拿酒！”
　　“哈，我这位兄弟媳妇果然十分漂亮，也识大礼。刚才我怎么就没想到让兄弟媳妇来陪陪我们呢？好，弟兄们，这位漂亮的兄弟媳妇既然主动来给大家助兴，大家就跟她碰几杯！”周莽子用充满淫意的眼光看着竹妹子，端起了酒杯，突然又说：“但是，我这位兄弟媳妇，你可要听清楚，敬酒有敬酒的规矩，必须一个一个地挨着敬，不能打‘批发’！”
　　“好，我就一个一个地挨着敬。”竹妹子说。
　　“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不但要挨着敬，而且必须至少向每个人敬三杯。”周莽子又说。
　　竹妹子平时是从来不喝酒的，刘二奎心里非常着急，连忙说：“莽哥，竹妹子她平时从来不喝酒，向每个人敬一杯就已经是舍命陪君子了。我看这样好不好？余下的就由我来代她敬各位吧！”
　　“滚一边去！谁要你来杀腰枪？”瘦猴不耐烦地吼道。
　　“那……好吧，我就每个人敬三杯。”竹妹子说。
　　“好，兄弟媳妇爽快，够意思！”周莽子说。
　　竹妹子硬挺着敬完了酒，已是满脸通红，脑袋发晕。周莽子盯住竹妹子的脸说：“兄弟媳妇喝了酒是越发漂亮了，多好的水色啊……现在酒已敬完了，我看还是言归正传吧，刚才我已经跟二奎老弟讲了，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想向你们借几千块钱解解急，我看兄弟媳妇你是个识大礼的人，你不至于反对吧？”
　　竹妹子心里明白，这帮家伙哪里是借，分明是有意来敲诈的。如果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以后肯定就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今晚要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那今后这个火锅店就别想再开下去了。
　　“这钱……我想各位都清楚，我们挣的是血汗钱，来之不易啊，不可能随便借人的。”竹妹子表明了态度。
　　“哼！我刚才还说你识大礼，那我就把话挑明吧，这五千块钱今晚上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周莽子说罢，向那四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四个人一起朝吧台扑去，打开里面的抽屉准备抢钱。抽屉里的钱已被竹妹子事先偷偷转移了，刘二奎不知底细，见这帮人打开抽屉要抢钱，连忙跑过去阻拦，瘦猴对着他的小肚子就一匕首捅去，刘二奎顿时倒地，小肚子上鲜血直冒。
　　“你们这帮歹徒，竟敢行凶抢劫，我跟你们拼了！”竹妹子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朝几个歹徒砍去。但她哪里是歹徒们的对手，很快她的菜刀就被歹徒夺去。两个歹徒将她的两手反拧着，让她动弹不得。
　　“莽哥，抽屉里没有钱，怎么办？”瘦猴问。
　　“我看这样吧，把这位兄弟媳妇的衣服裤子全部脱光，大家先过过女人瘾再说。”周莽子说罢起身朝竹妹子身边逼来。
　　刘二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周莽子扑去，被另两名歹徒架住，也动弹不得。
　　周莽子伸手去解竹妹子的衣服扣子，竹妹子突然飞起一脚，使劲朝周莽子的下身踢去，周莽子没有防备，惨叫一声向后倒去，双手紧紧捂住下身，气急败坏地骂道：“狗日的臭婊子！敢踢老子的下身？看老子怎样收拾你！”骂完从地上爬起来，凶神恶煞地朝竹妹子扑去。
　　正在这危急之际，矿区派出所的张所长带着几名干警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五名歹徒顿时惊慌失措，很快被派出所的干警戴上了手铐。
　　张所长说：“周莽子，你在外面犯了血案，到处都在通缉捉拿你，你还真够胆大，竟敢又潜回竹林沟煤矿来继续作案！”
　　竹妹子赶紧给矿医院打电话要了辆救护车，将刘二奎送到医院。
　　张所长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呢？原来竹妹子事先已经看出周莽子他们不怀好意，便在暗中做了安排，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店里雇用的那两位年轻妹子，叫她俩藏在店外密切注视店里的动静，一旦发现这五个家伙有不轨的举动，就马上打电话向矿区派出所报警。

李德佑 · 发表于: 2008-9-18 09:30:29

（三）
　　岁月像流水。不知不觉地竹妹子已补了三年鞋，满二十二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这三年间，上门替她介绍对象的自然不少，但都被她一一地婉言谢绝了。苦苦追她的小伙子少说也有一个班，他们绞尽脑汁，使尽花招，竭尽讨好之能事，终不能打动竹妹子的心。一个个不得不偃旗息鼓，望花哀叹。常言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莫非竹妹子想当老处女不成？大家都很纳闷。
　　原来，竹妹子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这人叫刘二奎，是她读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刘二奎高中毕业后到矿上当了采掘工，可他不争气，染上了赌博恶习，有次为了还赌债竟犯了盗窃罪，被判了两年刑。眼下刘二奎刑满出狱，没有工作，招人白眼，极为痛苦。竹妹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读高中的最后一学期，刘二奎的课桌挨着竹妹子的课桌，有时两人的胳膊肘就难免不碰一碰；这一碰，就难免不碰出火花，烧灼着两人的心。都是十八、九岁的年龄，这种年龄正是充满着各种幻想、最容易产生初恋的年龄，谁又会无动于衷呢？竹妹子本来就属于那种早熟的妹子，遇到这种情况，便像触电一般，心里咚咚直跳。有时，两人还互望一眼，会心地笑笑。不过，也就仅仅如此而已，双方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言行。但竹妹子暗暗喜欢上了刘二奎，刘二奎成了使她产生初恋冲动的第一人。她特别喜欢闻刘二奎身上那种特有的气味，包括汗味……
　　刘二奎高考也名落孙山，便当了采掘工。他到矿上上班后，还常常到竹妹子的摊前来坐坐。但自从他刑满归来后，就再也不敢到竹妹子摊前来了，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见竹妹子。刘二奎的这点心思，自然没有瞒过竹妹子。
　　一天，刘二奎无意之中从竹妹子摊前走过，一下发现了竹妹子，想绕道躲避都来不及了。竹妹子马上叫住了他：“刘二奎，你过来！”
　　“嗯……”刘二奎心里想遭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竹妹子摊前。
　　“坐下嘛！”竹妹子看他那不好意思的样子，便说，“你看你的鞋，都破成这个样子了还在穿，快把鞋脱下来，我替你补补。”
　　“这……”刘二奎犹豫着。
　　“叫你脱你就脱，还愣着干啥？”
　　刘二奎不敢再违拗，脱下了鞋。
　　“怎么样？那监狱里的滋味安逸不安逸？”竹妹子一边补着他的鞋，一边有意问他。
　　“嘿嘿……”刘二奎有些尴尬。
　　“还想进去不？”
　　“不想了。”
　　“现在有啥子打算？”
　　“打算？……我们这号人，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哪个都瞧不起，还能有啥子打算！”
　　“哼！你这是东岳庙的二胡──鬼扯！莫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自己？……自己瞧得起自己又有啥用？”
　　“你呀！该咋个说你才好呢？难道一辈子就这样闲逛不成？”
　　“我……”
　　“如今是凭本事找饭吃，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就不学点找饭吃的本事？”
　　刘二奎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四）
　　此后不到两个月，竹妹子便和刘二奎结婚了。
　　消息一传出，人们无比惊讶，惊讶之后，便是惋惜：竹妹子究竟图啥？真是自找苦吃，自己作贱了自己！
　　结婚前，竹妹子对刘二奎约法三章：第一，必须与过去那伙赌友一刀两断，杜绝往来；第二，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来，下功夫学一门谋生的本事；第三，在三年内不要小孩。对这约法三章刘二奎自然是一一应允，连连点头称是。竹妹子能够看上他，他已是喜出望外，感激万分。一个刑满释放人员，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能够突然娶到自己称心如意的老婆，这真是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到的好事啊！那些过去追过竹妹子的小伙子们，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都骂刘二奎这小子艳福不浅。
　　婚后，竹妹子反复对刘二奎灌输：钱，只有自己挣来的，花得才有意思，花得才心里安逸。于是竹妹子送刘二奎到著名的重庆桥头火锅店去拜师学技，学了整整半年。回来后在矿上开了家火锅店，取名“二奎火锅店”。由于注重薄利多销，对顾客又热情，再加上味道确实不错，矿工们都喜欢光顾，生意居然比想象的还好。竹妹子便将补鞋的摊子摆到火锅店门口，没有鞋补的时候便到店里帮忙。
　　这个在竹林沟长大的妹子，不仅给刘二奎带来了从没享受过的小家庭的温暖，而且使他生命的根须深入地扎入劳动的沃土，而根须所汲取的营养就是他们自己的劳动。竹妹子对刘二奎的影响是很大的，竹妹子虽然没有什么高深的理论和抽象的哲理，但她平时那些朴素而明白的活语及所作所为，使刘二奎切身体会到劳动是高贵的，只有劳动的报酬才能使人得到愉快的享受。刘二奎感到了那种幸福的满足。
　　小俩口的日子过得渐渐红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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