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终评会议：以艺术良心为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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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文学传媒大奖
　　3月16日，第十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终评会在顺德陈村花卉世界召开，作家苏童、麦家、马原，文学评论家徐敬亚、阎晶明、谢有顺和帅彦七位终审评委出席了会议，他们针对年度杰出作家、年度小说家、年度诗人、年度散文家、年度文学评论家、年度最具潜力新人等六个奖项，进行了近四个小时的热烈讨论，最终投票产生了六位获奖者。
　　谢有顺教授担任本次终评会的召集人，并主持了终评会议。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已经进入第十二个年头，终审评委对评奖规则已经比较熟悉。终评会一开始，谢有顺就强调，我们实行的是记名投票、公开讨论，每个人都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但也欢迎互相说服，一切以自己的艺术良心为准则。尤其是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外界对它的关注也越来越多，任何一个环节缺乏公信力，都会损害这个奖的价值，因此，望大家一如既往地秉着公心，遴选出真正优秀的获奖作品。
　　按照评审规则，先从每个奖项的五部候选作品中，选出两部作品进入第二轮投票，第二轮再从两部作品中，选出最终的获奖者。
　　增补年度杰出作家候选人余华
　　此次争夺“年度杰出作家”的作品包括，黄永玉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朱雀城》、阎连科的《炸裂志》、西川的《我和我：西川集1985-2012》、韩少功的《日夜书》、洛夫的《洛夫诗歌全集》五部作品。
　　“年度杰出作家”作为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重头戏”，阎连科、黄永玉、洛夫都是竞争的热门人选。各个评委都陈述了自己心仪的是哪部作品。评委徐敬亚敬佩作家黄永玉，同时倾向于把奖颁给台湾诗人洛夫，“黄永玉和洛夫都是九十岁高龄，他们在文学上的努力值得我们尊敬。洛夫的诗意方式是古典的，构成方式主要是短诗，但是长诗缺乏一以贯之的气概。他是里程碑式的人物，将近九十岁，扎扎实实写了六十年，当之无愧。”在评委苏童看来，阎连科作品里的“野心我们都看得到，包括一以贯之的对社会现实的发声和批判的欲望”。评委麦家倾向的则是阎连科和洛夫：“用小说用艺术标准去看，《炸裂志》有让人遗憾的地方。但阎连科这些年对我们这个时代和社会的把握与关注，体现了作家的良心和关怀，他可能在中国作家中走到了最前面。”谢有顺表示，韩少功的小说很好，但考虑到之前已经获过我们的大奖，可不再考虑，而西川这本诗集中的作品，太过良莠不齐，获奖肯定勉强。“阎连科是一个有雄心的作家，他对现实的批判或许用力过猛了，但他一直在探索、一直在寻找一种真实的努力值得赞许。”而支持黄永玉的评委帅彦认为，“《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写得很松弛，很潇洒，画面感很强，他把小时候的场景写得活灵活现，他独特的叙事语言我也特别喜欢。”
　　而评委马原则表示，他想启动终审评委增补程序，动议增补余华的《第七天》进入“年度杰出作家”提名。谢有顺解释说，根据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评奖规则，“若终审评委认为提名作品出现遗漏，由一名评委动议，4名或4名以上评委附议，该作品可增补进入提名名单，进入终审评奖。”马原启动增补程序的理由是：“一个重要的文学奖项不应错失余华这样一个重要的作家。之前几年，余华的作品《兄弟》，因分上下两部在两个年度出版而没有进入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我个人一直很遗憾。五六年之后，我们盼来了余华的《第七天》，我负责任地说，《第七天》的品质和价值也不逊于其他五部作品。”“年度杰出作家奖，本来就带有终身成就奖的意味，鼓励的是作家多年的创作。因此，我提议增补余华的小说《第七天》进入年度杰出作家的提名名单。尽管对《第七天》出现了很多争议，但这仍不失为中国小说界的重要事件。”马原启动增补程序后，其他6位评委也发表了各自的意见，就《第七天》作品本身以及余华的创作成就进行了讨论。
　　苏童认为：“我同意马原的看法，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如果一直没有选择余华，是让人遗憾的。在作品都没有达到自己的顶峰的时候，选人很重要，而当我们想选某个作家，这个作家又恰恰在当年度出现了一部众望所归的作品，这个概率是极低的。余华就是可以选择的人，尽管他的《第七天》确实有争议。”谢有顺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炸裂志》之于阎连科，并不是他最好的作品，可以获得提名，余华的《第七天》也可以获得提名。初评委没有把《第七天》提上来，或许有他们的道理，但无论如何，余华的重要性不容忽视。”随后，其他6位评委对马原的增补动议进行了表决，共有4位评委同意增补《第七天》进入提名名单。根据评选规则，马原的动议通过，余华进入了“年度杰出作家”的提名名单。
　　随后第一轮投票，余华和阎连科入围年度杰出作家的最终评选。在最后一轮投票中，余华以4票的微弱多数，获得了“年度杰出作家”的大奖。
　　年度小说家
　　在年度小说家的评选中，竞逐开始激烈化，田耳、路内、陈希我的作品都得到终审评委的认可，这份候选名单也被苏童认为是最成功的一份，“它在给我制造难题，难以取舍”。
　　“田耳的作品《天体悬浮》比较有特点，比如关于派出所的生活让我印象很深刻，小说里面没有注水的细节，有时甚至太干了，他的描写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苏童说。他和徐敬亚都倾向于路内和田耳。而麦家除了推荐田耳的作品，也推荐了陈希我的作品，在麦家看来，“陈希我的写作有一贯性，从《抓痒》到《冒犯书》，他把现实撕开，让人有点看不下去。李敬泽曾说他的作品让人有种疼痛感。而《移民》没有那么强烈的撕裂感，但是抓住了当下时代的一个特点，就是对国外的向往和迷茫。”麦家的观点和谢有顺不谋而合，谢有顺认为，“陈希我的小说是有力度的，语言的速度感强，有很明晰的问题意识，尤其是对当下社会的观察、表现，他采用劈面相迎、短兵相接的方式，真正直面现实，追问生存的真相。这样的小说家，在中国并不多见。”田耳的小说也受到了谢有顺的赞赏，他觉得田耳已经走向成熟。
　　最终，陈希我和田耳进入年度小说家的竞逐行列，第二轮投票中，田耳获得4票，赢得年度小说家奖项。
　　年度诗人
　　“这次来我真的很犹豫，五味杂陈。”在年度诗人的评选中，徐敬亚说。他回忆起第一次参加评选时，很流畅地连续看完三十本书，最后黄灿然当选年度诗人，“那是巨大的享受”。而现在这一届年度诗人评选中，他青睐张执浩：“张执浩的诗意方式是怎么构成的？我还没琢磨清楚。有几首诗写得相当绝妙。”在现场，他朗读了诗人张执浩的一首《正常情况》，点燃了现场评委的情绪，也“打动”了苏童：“这首诗勾起了我的诗兴，我喜欢这种范，这里面有我想象一首诗的所有腔调。”苏童说。而麦家也认为，张执浩去年做了很多诗歌公益活动，“影响力在去年也比较大”。麦家同时也支持诗人潘维。潘维和张执浩吸引了评委们的目光，谢有顺也表示，将从这两人中选择一个。马原则“顺势而为”地在现场朗读起了潘维的诗集《水的事情》，“我喜欢潘维诗歌中的诗意”，马原说。他东北口音的朗读被其他评委调侃逊色于徐敬亚。
　　第一轮投票中，张执浩和潘维胜出；第二轮投票，张执浩得到4票，当选为年度诗人。
　　年度散文家
　　往年竞争激烈的年度散文家一奖，今年是在“五部回忆录”中展开，“林岗回忆自己的父亲，王学泰回忆自己的监狱生涯，陈希米回忆自己的丈夫，王鼎钧回忆自己的一生，有点单一”，麦家说，他支持李辉的《绝响：八十年代亲历记》。苏童也表示，“李辉的写作有持续性，写作地图很清晰，品质也是很好的。”李辉曾在2007年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散文家奖项，但按照评委规则第三条，一个作家可在不同年度重复获奖。
　　阎晶明认为，李辉的《绝响：八十年代亲历记》在发表的过程中就影响很大，“他让很多没有经历八十年代‘文学热’的人回到了现场，提供了很多帮助，给了大家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此外谢有顺认为，李辉的写作不但是朴实的，他对史料的梳理、细节的留意，也是散文创作的一种创新。“从王鼎钧的回忆录里，可以看到历史的不同侧面，有比较高的思想性，而且文字上的努力也不应该忽视。”帅彦认为。
　　第一轮投票之后，年度散文家是在王鼎钧和李辉之间竞逐，经过第二轮投票，李辉最终以6票获奖。
　　年度文学评论家
　　在年度文学评论家的评选中，评委苏童和徐敬亚倾向于孙郁与张柠，阎晶明和马原倾向于孙郁。“在我看来，孙郁有什么局限的话，他的局限就是他的长处，他对现代文学的研究越来越站在民国的立场和趣味上，这很容易吸引周边人的关注，他毕竟是一个人在做，对整个研究格局是一个巨大的补充。”阎晶明说。
　　而麦家和帅彦则推荐江弱水，麦家说：“我不认识江弱水，但我曾看过他给柏桦诗集写的序言，当时我就震惊了，他对作品的分析非常到位，极其具有穿透力，那种语言就是悬崖上的语言，又惊险又准确。他的文字让我惊叹过。”而谢有顺认为，今年有年轻的评论家提名进来，是很好的事情，但评论的成就，还是几个资深的评论家大。“相比之下，江弱水做批评的难度更高一些，对中外古今的作品，他都试图找到自己的解读方式。他一直没有被隆重地关注过，甚至在各种会议上也很少见他。他的批评路径很值得关注。”谢有顺同时也说，张柠和孙郁都是文体意识较强的评论家，也都很有思想。尤其是孙郁，把现代文学资源盘活了，使之成了当代文学研究的重要参照。他的文章，可以还原出一个作家的面影，是真正的知人论世、将心比心。他的评论是有温度的。
　　在第一轮投票中，孙郁和江弱水进入年度文学评论家第二轮竞逐。最终孙郁获得五票，获得年度文学评论家。
　　年度新人
　　在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奖项的评审中，评委徐敬亚推荐赵志明的小说《我亲爱的精神病患者》和甫跃辉的《动物园》。“读赵志明的作品，我读出了萧红《呼兰河传》一样宁静的感觉，世界在这里改变了秩序，赵志明像是用一把梳子把笔下的人物都进行了一番有味道的梳理。他小说里的世界明显和其他几位候选人的作品区别开来。”徐敬亚说。而麦家则欣赏赵志明与诗人王敖的《王道士的孤独之心俱乐部》，在麦家看来，赵志明的语言天分在小说中展露得很充分，而王敖无疑更充沛。“我一晚上看完王敖的诗歌，睡觉之前至少默念了六七首，他是形而上的诗人，更给我平地拔楼的感觉。”
　　“新人”赵志明同样吸引了苏童的关注，这是苏童第一次看他的作品，“赵志明很有特点，在正规的出版物和我们评奖系统里很少见，对我的阅读是很有冲击力的。”而对于马原而言，赵志明的小说“充满黑色的意味，跟黑色电影和黑色幽默小说有点相似，跟主流的小说写作有很大差异的作家不是很多，我也倾向于能有一个跟常规写作不同的新人出来。”马原把赵志明与美国作家舍伍德·安德森相比较，认为二者有一致性，但苏童认为，安德森是用传统笔法写怪人，而赵志明是用怪诞笔法写正常人。谢有顺则特别强调了甫跃辉的老练和成熟，觉得他的前景可期，同时他也欣赏赵志明身上的声调和冲击力，“是其他年轻作家身上所罕见的”。
　　最终，经过投票，甫跃辉和赵志明进入年度新人第二轮竞逐。第二轮投票，赵志明赢得四票，获得了年度新人奖。
　　评审会议结束后，有评委说：“我参加过国内各种文学奖的评审，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评委们可能是最认真、也是最坦诚的。如此公开、真实的讨论，让人觉得获奖作品不是评出来的，而是在众评委的讨论中慢慢浮现出来的。也正因如此，这个奖项的公正性和影响力才越来越大，其专业品格才越来越显著。”
　　作品列表
　　“一个重要的文学奖项不应错失余华这样一个重要的作家。之前几年，余华的作品《兄弟》，因分上下两部在两个年度出版而没有进入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我个人一直很遗憾。五六年之后，我们盼来了余华的《第七天》，我负责任地说，《第七天》的品质和价值也不逊于其他五部作品。”—马原
　　采写：

⊙记者：赵大伟
◎摄影：
⊙ 记者：郑俊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