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札记之四──西洋镜

⊙作者：何平

http://www.phoer.net ( d) T) A8 g" \6 A　　记得我在八九岁时，看过一次西洋镜。那是个赶场天，中午后，母亲给我两角钱，叫我去供销社买斤面条回来。我把钱揣在粗蓝布衣服荷包里，一路小跑就去了。供销社在小街外的大坝子里，我一进坝子，看见那边围着一堆人，听那唱的声音，晓得那是“放西洋镜”的，不由自主地就钻进人群跟着看热闹去了，心想，看会热闹也误不了买面条的。
http://www.phoer.net ( Y. o8 \8 ^' x# u/ J. [5 V/ B　　时过境迁，现在大家都已不知道这“西洋镜”是什么玩意儿了。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前，这可还算是流行的东西，有的地方把这玩意叫“西洋景”，有的叫“拉洋片”。那时，“放西洋镜”的艺人，背着个大箱子走四方，（现在想来，那箱子可能是可折叠收拢的）一个个乡场流动着去赶场。在小村镇的空坝里竖放起一个比人稍高的大箱子，前面有两个圆孔，可供两人各用一只眼去看里面的板眼儿。那艺人就在旁边洋腔洋调地唱着配合，一会就拉一下箱子旁的绳子，换一下里面的板眼儿，又唱，一会又拉一下绳子。
　　里面装的是什么希奇板眼儿，有什么看头，好不好看，我不知道，唱的什么也听不懂。那时，我们这样大的孩子是没钱去欣赏那玩意儿的，只是跟着大人们围着看热闹，那天凑巧，有个大人看了一会，说是没看头，回头看到我眼巴巴望着，因他是我父亲的熟人，就让我去接替着他看，不然，给了五分钱没看完就不值了。我眼睛够不到那小圆孔，那艺人就给我把小凳子站着，我一看，原来孔里是放大镜，把里面的画报图片放大了给人看。那时，看放大镜也是很希奇的。图片有一叠，一张看一会，唱三两句一拉就换一张。我那天看到的是解放军解放一江山岛的图片，因为图片上印有标题，放大了特别清楚，那时我已能认完那些字，这标题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从此知道了一江山岛这个名字，只记得画面是很多解放军冲上一座山，山顶一位战士正在插上一面五星红旗。而那人唱的什么却记不得了，我看到画面就高兴得不得了，那时的孩子，特别崇敬解放军的英勇，特别爱看打敌人的娃娃儿书，看到这样的画片，真有说不出的高兴。正兴致勃勃间，那人一拉绳，换了，这使我心里无比懊恼沮丧，后面还有两张，好像是戏曲画，我那时还真看不懂，也没心思去细看了。
http://www.phoer.net % B8 J1 p% m  p1 x) P　　待挤出人群去买面条，一摸，荷包里空空如也，左翻右翻，把两个荷包翻出来也没找到那两角钱，这一下心里慌了，那时的两角钱，买一斤干面条，还能找回四分钱打酱油醋呢，翻来翻去，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回去。母亲一看我空手回来，问我买的面条呢，我只好如实说钱掉了。旁边一位赶场农民却说：你怕是拿去用了说是掉了啊！顿时，我心里无比委屈，一时说不出话，心酸得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幸好母亲说：我晓得这个娃儿，是从不扯把子的。我一听，心里好热和，母亲多么了解我啊！我一边揩眼泪，一边等着母亲发落。母亲叹口气，说：我卖点草纸的小生意，赚两角钱好不容易啊。一边又给我两角钱，快去买回来，都过了晌午了，还等着面条下锅呢。我接过钱，捏紧在手心里，一溜烟就跑着去了。
http://www.phoer.net 4 t; a. H6 m1 I5 K0 e% T# _　　那次看“西洋镜”的遭遇，在我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象，别人相信你，是因为你的诚实。母亲一句话，从此让我明白：诚实，是人生路上一个坚实的支撑点。现在，我已年过古稀，自信是靠着这个诚实的支撑点走过来的。母亲走了都二十年了，我更觉得好想对她老人家说：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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