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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贡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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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松涛 发表于: 2004-7-24 10:11:30|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爷字辈,手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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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万贯缠身,不如一技在手  一、木匠二爷  二爷没有学到雕刻的绝活,三乡四野的木瓢和木雕都姓周。周比二爷进门整整晚了一年,是罗木匠的二徒弟。  四年的私塾底子和见风就是雨的灵性成就了二爷,有足够的天份将手艺做到出神入化;也祸害了二爷,只能学到皮毛,尽管他是同姓弟子。传说,罗木匠一斧头砍坏一截花梨木,遂问徒弟坏了嘛!周徒弟说,坏了坏了。二爷说,没有坏,沿截口锯断,恰好雕两尊半身的菩萨。二爷年轻,说了就说了,没留意罗木匠脸上的阴云。  不久,铁瓢(勺)替代了木瓢,土偶木梗更被文化革命赶下了神坛,这对没有学到精髓手艺的二爷是一个利好,有足够的时间将民间木匠手艺推向极致。二爷感激表现师傅去世,将每一个忌日的祭祀当成一种神圣的仪式,堂屋里的鲁班神像也是香火最为旺盛的菩萨之一。我们也跟在他的身后顶礼膜拜,二爷念念有词,说读书的娃娃该敬孔夫子,给鲁班行礼也不错!  我所知道的二爷已经上了年纪,白布包头,青布长衫,长长的旱烟杆挂一把木锯,抗在微佝的肩上。七八个徒子徒孙,背着叮当作响的木工工具,长长的队伍,蔚为壮观。二爷在院坝口咳嗽一声,满屋的人都迎出来,“爷爷”、“爹”、“师娘”、“师婆”地叫不停,那些进门不久的徒弟徒孙,卸下背篼,担水的、搬凳子的、做叶子烟的、端洗面水递毛巾的,把二爷伺候得象太上皇。停顿下来,几把高高矮矮的长条凳围满一圈,圈中的空地摆上搪瓷茶缸,满院坝都是叶子烟的味道。有时候二爷也会安排徒弟们打纸牌,几元几十元的彩头。二爷偶感风寒,亲近的弟子会亲奉汤药守侯在床前,这时的院坝是快活的,年少的弟子们打开话闸,有的甚至给我们表演拿大顶!远处传来二爷的咳嗽声,满院寂然,恰似街舞里的冰冻。  房檐扯起遮阳棚,院坝里铺满刨花和锯末,空气弥漫有木质的清香。没有机械,所有人都在动作,锯、推、刨、钻,只有二爷是清闲的,抽足了叶子烟,铜烟锅子在木马凳上沉闷地磕,徒弟不敢怠慢,一下,两下,长长的刨花挂下来。“屁股翘那么高干啥子,气力用到晚上去!”二爷把长围裙一撩,接过徒弟手中的刨子,“嘶──啦──”,像在冰面上滑行。一转身,别的徒弟头上挨了一梨凿,“莫打洋晃,锯子跑哪里去了!”二爷活脱脱一个那摩温。二爷也要亲自操作的,比如箍木桶的最后一片木板,上风车的叶片,刨八仙桌的桌面,都是轻松但最关键的环节。  二爷是乡间极少的能够踩梁的木匠之一。梁是一栋房屋重要的部分,所谓下有基脚,上有房梁,梁稳当了房屋才漂亮而牢固。踩梁是四川民居封顶前后特有的一道仪式,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踩梁之后,高屋建瓴,一栋房屋将大功告成。我有幸见到二爷踩梁。他穿了华达呢的长衫,站在简易脚手架上,眯缝双眼,左手端着吊了长长线坠的墨斗,右手执墨签左右摆动,徒弟徒孙站在土墙上忽左忽右地移动大梁,看热闹的乡亲的目光忽左忽右地追随,直到大梁平稳地搁在墙的正中。  接下来是二爷明星般的表演。他站在高高的山墙上,神采飞扬,掀起长衫,兜住从主人家手中递过来的五谷杂粮、花生糖果和彩头,口中念念有词,踩钢丝般一步步向大梁中间走去。众人发出一片嘘声,都为年迈的二爷捏把汗。二爷仰着头,高声吆喝:“五子登科”、“大富大贵”,在长衫兜里捞一把抛向人群,男女老少轰地开抢,不图那点吃食,图的是喜庆。“二爷爷,我们这边。”“罗老师,这边来点!”二爷并不理会人们的喊叫,一边念叨,一边抛洒,人到大梁尽头,长衫兜就空了;这时候的二爷不再是一个尘世之人,是赐予主人富贵吉祥的神灵化身。  山墙一头的徒弟递过主人早准备好的雄鸡,二爷提过来折身走到梁的正中,摸出一把利刃往鸡脖子抹去,鸡蹬蹬腿,血流如注,二爷急急地念念有词,扯了鸡毛就着热血粘在大梁正中。见红有喜,吉星高照,鞭炮大作。主人将孝敬二爷的彩礼送到大梁正下方的八仙桌,二爷偷偷瞥一眼,却没有下来的意思,主人就再添些银钱香米。如果主人是大户人家,这样如杂技表演般的仪式会持续很久,观看踩梁的乡亲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成为乡村难得的喜庆。  二爷的木工手艺有了宗教祭祀般神秘的意味,正如他人本身一样高深莫测,连同他那些轻易不肯让人触摸的如艺术品一样的木工工具。乡间的木匠二爷渐渐地如鲁班爷一样倍受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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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四姑娘山
 楼主|罗松涛 发表于: 2004-7-24 10:15:28|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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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木匠三爷  三爷身材短小瘦削,驼背,酷似水浒里的“鼓上蚤”。溜檐上房,做个盖瓦匠,实在不行学个裁缝,也落得轻巧,但不知怎么也学了木匠,且与二爷做了同门师兄弟。  二爷家常常搭起敞亮的场子,没日没夜地赶活,而三爷的推刨斧眼看着上了锈。三爷看看不是办法,就放弃了其他活计,专攻犁头。虽然锯刨凿钻一样都少不了,但犁头不在细微处见功夫,更多看重于犁头在田地里的表现。三爷节衣缩食地买了《麻衣相书》、《广东罗氏日历》一类的数,忙里偷闲地研读,那过后方知式的算命法居然也能招徕一些回头客,三爷在乡间小有名气。二爷训导几次,收效甚微而作罢。七八个子女和高龄的老母,让三爷再挤不出钱来打酒吃肉,他便逢人说什么“初三不宜出门”、“今日诸事吉”,拈着历历可数的山羊胡,即便不收钱,也能换取三两烧酒一顿猪头肉,满足口舌之欲。  在我们那地界,世世代代用牛犁田,犁头是吃饭的家什。好的犁头是有灵性的活物,蛇头一样的握把攥在手里,雪亮的犁铧如鱼在泥土的波浪中钻进、游走。在田间地头,三爷的目光紧随着犁铧,所有的言语集中在一张蔫桃子般的脸上。轮到三爷摆龙门阵时,他把烟叶子裹好塞在竹管里,两三口烟由嘴到肺循环一次,舌头开始活泛,走乡窜户得来的乡间俚语汩汩而出,让自己快活,也让劳累的种田人快活。儿孙辈的种田人不再顾及三爷的辈份,就开起胯下的玩笑。“三爷,这把犁就像你老人家的那话儿,软兮兮的不得劲呢!”“你狗日的是石磨子老吐渣──不怕羞(修)。” 三爷一把拍在种田人赤裸的油汗的背上,留下一个清晰而瘦小的掌印。“走嘛,歇了牛,把犁扛回去我帮你理抹理抹。”  三爷的木器活粗糙,断然不敢到大晒场上作业,只在自己的柴房架了矮矮的木马,老老实实地干活。“这犁头是二爷做的呢,硬是不钻土。”二爷是三爷的师兄,三爷立刻默不做声,只眯缝着眼比划,东砍西削。一杆烟的工夫,那后生扶着犁头翻起厚厚的泥土。三爷当然不能就此罢休,他已悄悄地和后生达成了交易:乘工夫把我家的责任田耙几下。后生满脸不乐意却无可奈何,三爷掉了脸偷笑。  和二爷比较,三爷至多是一个匠人而不是匠师,据说他的手艺连二爷的徒弟都跟不上。年头岁节,三爷端了祭祀用品,远远地等待二爷一切的仪式结束,才小心翼翼地去鲁班像供奉一次诚惶诚恐的敬意。他也念念有词,当然不是为保佑手艺精通和乡里的幸福,他只小声乞求自己和家人无病无灾,粮食丰收,六畜兴旺。三爷终日和粗大的犁头打交道,一辈子劳碌,死于哮喘。死的模样很难看,躯体干瘦卷曲,像一张标准的犁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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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峨眉山
 楼主|罗松涛 发表于: 2004-7-24 10:16:52|只看该作者
  三、厨师爷爷  山村,婚丧嫁娶的排场最终由酒席的好坏来体现,我一直以为“九大碗”是最讲究也最传统的饮食。爷爷是能做真正的“九斗碗”的乡间大厨,从满身腥臊的肥猪到一顿香喷喷的酒席,老人家将每一个步骤完成得滴水不漏。  逢年过节,我满怀敬意地观看白色围裙白色袖套的爷爷在厨房近乎舞蹈的劳作。更令人满意的是,爷爷从不在饭桌上数落我们,他让所有的人专注与他的美食,家人贪婪的吃相是老人家最大的慰劳。至于饭后,他喝一口我们呈上的酽茶,红光满面地说:“我十四岁跟你师祖学艺,天寒地冻……。”说的次数多了,先是爸爸打着呵欠走开,接着是妹妹,他最疼的我最终打熬不住,爷爷就沉默,陷入对往事的回忆。曾祖母在世,就多次讲起爷爷学艺的故事,爷爷的头、手、脚上的多处伤疤就是那段日子留下的少年的印记。  爷爷厨艺生涯最风光的一页,是作为唯一被选取的乡间厨师为来乡视察的杨尚昆主席做菜。除开远播四乡的烹调手艺,乡政府还考察了我们家的政治面貌,乡党委副书记来我们家三次之后,爷爷最终得以开工。分给爷爷的菜是蒸红薯!  接到任务的当天,爷爷头戴草帽出发,步行十多里山路到大石坝,那里是红砂地,出产的红薯个小、匀实、香脆,蒸熟后绵软润泽、入口化渣。购回红薯,爷爷一个人在乡政府食堂院坝默默劳动。短刀吹发立断,手法游刃有余,削出的红薯刚刚见红而不伤及红薯的肉。火是南山上青杠柴火,水是凌晨涌出的第一股山泉,锅上是斑竹新制的蒸笼,火旺旺地添着铜锅底,爷爷寸步不离地守着蒸锅,像当年专心阅读毛选。虽然识字不多,但爷爷对伟人思想有宗教般的虔诚。  主席对红薯赞不绝口,说吃出了当年在老区的味道。当年红四方面军在川北的煮红薯,不可能走上款待首长的餐桌。之所以能得到见过无数玉盘珍馐的主席的褒奖,在于红薯是有灵气的,它饱含一个农民对领袖的全部爱戴和敬仰。  从此爷爷名声大振,生意红火。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的农村,人们有充裕的原料让爷爷尽情发挥自己的手艺。但爷爷的生意至多在乡里,并没有借了主席的夸奖做好做大。或者爷爷精湛的手艺得益于他的沉默和坚持,他很讨厌那些说空话而不做实事的人,将所有说话的时间都花在琢磨他的厨艺上。谁知道呢?  爷爷常常默默地劳作,偶尔照顾偷师学艺的我,在关键时候点拨一下。由于终究没有实践的机会,我只学到一点皮毛。考上城市的学校,爷爷就不再让我靠近厨房,说,读书人就读书去,这三教九流的东西上不得台面的。  爷爷中风卧床,想喝银耳羹。我含泪点火,往清水里缓缓加入银耳、大枣、枸杞、冰糖,眼前浮现我儿时能干的爷爷:磨刀霍霍,伏案切菜,向锅挥铲……。我一勺一勺地喂羹,爷爷艰难地吞咽着,面带幸福的微笑,慢慢伸出左手的一个指头和右手的四个指头。
  我抹一把眼泪,艰难地笑了,仿佛听见爷爷熟悉的声音:“我十四岁跟你师祖学艺,天寒地冻……。”
4# 金佛山
 楼主|罗松涛 发表于: 2004-7-24 10:19:44|只看该作者
  四、司机幺爷(初稿)  究竟开车算不算手艺,我有车一族的同事讲起,开车算什么手艺,笑话!  开车确实是手艺,不要说幺爷年轻的时代,就是我的同学张三也还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呢?开车在我们那地方那阵子是相当当的手艺。  火车一响黄金万粮,汽车一响,至少震动三乡九寨。别的不说,但说那时候的汽油难搞,幺爷的汽车一到,每加每户都提了葡萄糖瓶子就像生产队分粮食一样。那时候还不时兴气体打火机,火柴是不大不小的开支,尤其对那些抽旱烟的爷们,汽油是乡下人打火机的唯一燃料,有了打火石、汽油和打火机,农村的火种就可以世世代代保存下来。  那时节的幺爷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穿着咔叽布的工作服,胸口上印着国营***厂的红漆小字,站在高高的驾驶室台上,叼一支过滤嘴香烟和村长社长级别的人海吹。2002年九月23日──2003年9月23日──2004年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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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华蓥山
 蒲阳 发表于: 2005-7-2 21:25:12|只看该作者
给《龙门阵》的稿子?

有味道哈!
6# 青城山
 楼主|罗松涛 发表于: 2005-7-3 12:45:00|只看该作者
不是哈,很久前写的,提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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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胡晓慧 发表于: 2005-7-4 09:55:22|只看该作者
希望能看到你的散文集啊!
8#
 楼主|罗松涛 发表于: 2005-7-4 18:21:53|只看该作者
呵呵,抬举了,我能有什么散文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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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黄刚 发表于: 2005-7-5 22:24:25|只看该作者
生活让我们学会很多。
10#
 蓝梦 发表于: 2005-7-6 00:05:59|只看该作者
楼主描述的很细腻,人物写活了,真厉害!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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