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茶记□ 南山如荠 世人只知酒能醉人,却不知茶也能醉人。 十九日上午煎茶独饮,午后雨停,南山秀色迤逦入窗,花园里林木如洗,秋柳苍黄,松柏墨绿,枫叶鲜明似火,为冷香斋添色不少。于是携茶具前往小城。 李某,井市间雅人也,早年下乡,如今又赶上下岗,现在开了一爿茶叶店维持生计,也可算是下海吧,我的一些绿茶就是在他店里购买的。我先拿出自制的紫竹茶匙、茶筷等让他观赏,谈论多时,水已烧开,于是又拿出我新买的龙井茶瀹之。凡三水,一水馥郁,二水清香,三水味稍淡。透栗香,汤色淡黄,底叶苍绿。正谈论间,有一王姓生意人正好来了,于是一起品尝。 龙井茶喝过,李某瀹了一壶午子仙毫(两茶俱揭开壶盖,因为水温较高),喝到第二水时,喉间甘甜如蜜,李某以为是午子仙毫的缘故。正饮间,一个外号“毛头”的毛头小伙子也来了,另一个穿黑西装的小伙子和他同行,两人一进店就争论不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吵架呢。“毛头”从怀里掏出两把紫砂壶,一把为小壶,暗紫色,型制古雅,说是顾景洲制壶。共计五印,底印较大,印文稍嫌不甚精细。另一把为大壶,朱砂色,颜色黯淡,看上去很粗糙,调黑砂,说是顾景洲的弟子李昌鸿所制。壶身上镌刻诗文,并兰草一丛,兰叶镌刻得很粗劣,我因此而非之,后来才知道这把壶很为“毛头”所珍爱。“毛头”的小壶里有茶,瀹之,香味清幽,说是去年的云雾绿茶,也是在李某茶店里买的。 喝完茶后一起闲谈,所说多为壶事。王姓生意人很喜欢那把大壶底部的镌字,如壶作草书,王某以为如立鹤,如寒山枯梅,耐人寻思。“毛头”则对壶身上的诗文剖析精微,如“九畹兰花江上田”,“毛头”竟也知道一畹为20亩。末句“留此栽培待后贤”,“毛头”以为这是李昌鸿的孤傲、自负之句,言下之意是说他的壶艺已超过了顾景洲。其实这是郑板桥的一首题兰诗,全诗如下:“九畹兰花江上田,写来八畹未成全。世间万事何时足,留此栽培待后贤。”制壶者只是将其镌刻于壶上而已。 我一直对收藏名家字画、印章等事兴趣不大,比如集邮,我就始终没有参与的意思。茗壶依然。我常常以为如果因某诗、某画、某人而珍视某壶,是走火入魔,是狭邪小道,完全不关茶事。《庄子》曰:得鱼忘筌,得意忘言,若得茶中至味,何论此壶是否名家或非名家? 不过象李某、“毛头”、王姓生意人,能爱茶、爱壶如此,已属难能可贵,何论其它?我因此默然,听任他们高谈阔论。 晚上,觉得胃部不适,腹中胀满,头脑里却遐思联翩,直到夜里三四点钟才朦胧睡去。第二天迟起,自觉精神短少,因此废茶终日。 清·余怀《茶史补记载了这样一则趣事:“刘贡父知长安,与妓名茶娇者狎。及归朝,欧阳文忠迓之,以宿酒未醒起迟。公曰:‘何故起迟?’贡父曰:‘自长安来,亲识留饮病酒,故起迟。’公笑曰:‘非独酒能病人,茶亦能病人也。’”冷香斋主人今日始知非独酒能醉人,茶也能醉人。
苦茶和尚评曰:不独酒醉人、茶醉人,文也能醉人。读冷兄此文,山僧亦微有醉意。
──摘录自《冷香斋煎茶日记》
编辑手记:秋水时至,茶兴萧然,闲坐之余,拣择旧作,稍作删订。旧文虽然未臻尽善尽美,亦颇有可观者──字里行间似乎仍能读出往日心绪。不似近日作文,全无“心肝”。适值“茗柯香机”茶文化论坛征集“煎茶日记”,遂将之贴出,以供网友秋时闲品。
且录小诗一首,以明心迹。
满纸荒唐言,一瓯大悲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注释:茶汤三昧的真意是供养,供养自性、自心,供养自性真如,此亦为 禅宗三昧。因此,剖析水茶汤四层密意如下:水:水大、定中甘露、自性菩提、大悲泪水。茶汤:汤药、定中甘露、大悲泪水、自性真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