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猪

──此文曾获1990年《四川日报》纪实散文征文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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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 b) \0 F+ y% p+ N: U* X伍忠余

即使是今天的农民，也许早已淡忘了那“一月一称猪”的情景，但我却还清晰地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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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9 g8 l% M$ K/ o) u  v* T我那时在生产队当认分员，记分员就要兼掌秤称猪这等工作。每到月底，我便拿了算盘、帐簿，叫上两个力大的汉子，走了一院又一院，挨家挨户去称猪。我们每到一个院子，就弄得鸡飞狗跳猪嚎，走后，还有人撵猪回圈，吼声此起彼伏山呼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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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6 G: |! v! f9 p1 Y7 W2 p称猪首先得有一把大秤，可那时秤不好买，队长曾派我去县城省城买秤，都让我白逛了一番。于是请秤匠做了一把杆儿、砣儿都奇形怪状、能称八百斤的大秤。有人问：“这秤能准？”队长说：“管它准不准，大家都用这个，就像用‘手倒拐尺’（注：手指尖到手肘为一尺）划自留地一样，谁也不会吃亏。”

称猪还得有一个重要工具：一个小猪笼。它用木条木板做成，大约有一头大猪的长宽，长方体形，没有盖，一头是进去的门，一头是出来的门。有人戏称它为“轿子”。

http://www.phoer.net   u& }  Z4 {2 ]% c6 X/ Y猪们一月坐一次“轿子”，却很不识抬举。一根粗麻绳拴在猪的项上，绳头穿过“轿”门，使劲将它往里拉。它们总是不愿进去，头一下偏到门左边框上，一下又偏到右边框上。牵牛可牵鼻子，牵猪却不能这样，于是另一个汉子就抓起猪尾往“轿”里推。每当此时，猪们就像上杀场一样，叫得十分惨烈，使人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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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进“轿”的猪，并不一定一次就能称好。大点的猪有时翻“轿”跳出，抬秤的汉子和主人就要撵几丛竹林，或几条田埂，甚至几弯几坡，这样的猪往往是带了伤才二次上“轿”。小点的猪被拉进“轿”后，在“轿”内惊恐地来回走动，使得秤钩挂起的“轿子”一下这头拄地，一下那头拄地，老是称不好，于是，抬秤的汉子便捏了木棒、竹块，从“轿”缝往猪身上刺，吼道：“老实点，站到中间莫动！”小猪被刺得乱跳乱叫，把“轿子”弄得左一翘右一翘的，最后缩在一角，直到斜抬着“轿”才能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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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 M% U6 d: ^& E, }8 ], d" w; ^猪们出了“轿”，大多三五天不能进食，因为上轿前一分钟，它们都还在打牙祭。主人们没有不煮出最好的食料让它们饱餐一顿的，甚至有的人竟饿着肚子去修“大寨田”，而把饭让给猪吃。

称猪不仅使猪受外伤，由于当天喂得过饱，一折腾就都受了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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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天不能进食、三五天不能恢复，一个月只有一二十天平静日子，但又不能温饱，猪们就总不见长。不见长还是得月月称。农民们不怕猪不长，也不心疼猪坐“轿”所受的各种折磨，因为称猪是为了给猪评工分，猪的工分是记在主人脑壳上的，牵扯着主人家的口粮多少和分红或超支等。猪能挣工分，是因为猪能屙屎尿，“猪多肥多粮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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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上特别鼓励喂猪，一头大猪能挣上半个劳力的工分。那些年没有自愿向国家上交毛猪的。所以人们就很难吃上一次猪肉。常见长了獠牙从唇边拱出来的猪来上“轿”，它们便是为主人挣了数年工分的皮包骨的老猪。有的人甚至咬着牙、铁着心，用手锤敲掉猪的獠牙，让它继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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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不仅折腾人，也折腾猪。折腾猪实际也是在折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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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篇旧文，也许能引起您的回忆或者联想。

猪挣工分，不只是荒唐，更是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