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家，好吗？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2:50:11

沿途的路拍摄地点：宜宾县通往观音镇的红泥公路上拍摄时间：大约在冬季

　　因为修路，车辆竟然会单边放行，暂时停留的时候，我随手将相机举到了窗外。这是离开宜宾到老家约20里的路程处，已经渐渐接近家乡的面貌了。　　冬至的前两天，成都的天气不算好，雾压了人。但宜宾似乎好一些，有微阳。这样温暖的日子，我包裹严实地回了趟老家。宜宾似乎没人戴帽子，至少年轻人中没人戴我这样的帽子，围我这样围巾的人倒是不少。我觉察到暖阳下我的帽子很刺眼，大家都望上我一眼，似乎我是个怪人。　　宜宾市区很脏，我一直这样觉得。　　从宜宾市区坐车到我的老家观音镇，要经过2个小时的颠簸，沿途的风景其实很不错，但不错的景致得从半路算起，越是挨近宜宾市区的地方越是肮脏，越是靠近老家的地方，越是清幽。　　到老家的马路，有2/5是新修的，还算平整。其于的3/5就不敢恭维了。坐车回老家，一般说来是必须要选择车的前排座的，因为路太陡，稍微一个颠簸，坐在后面的人也许就能腾到半空中去。这是有实际经验的：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回家，与学校胖胖的男老师坐在最后一排。突然一个颠簸，最后一排的人全部腾起来，大家“啊啊”地乱叫一气终于又落下。胖老师的身体落下时找不到自己的位子，一半屁股恰巧落在我腿上，压得我“妈呀”一声惊叫，疼死人。　　回乡的路总是不算好，但总算是在变化。岁岁年年路相同，而我回家的心情，却次次不同。车行到半途时，竟然发现绿林一方小径上立起了一个拱形的门，上面写着“宜宾县通溪河风景区”。去过了川内好几处比较有名气的景区，陡然在家乡发现这么一处，倒是颇为新鲜，虽然它看上去非常小器。　　路上的风景每年看来似乎都在变化，我觉得或许变化的是我的心境。越是临近家乡了，河水变得异常透彻，两岸的翠竹掩隐了一条蜿蜒的黄泥小道，设想人走在这样的小道，看水里自己的倒影，算是天地人间，别无他图了。　　然而我终归是在车上，所以算不得神仙，于是想着到家的脚步近了，痛苦自然多了一分。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2:5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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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的桥关于照片：站在桥上拍的，很冷。相机象素设得很低，其实是想多拍些照片的，对于照片的质量，并不太讲究。水里的船是连接观音镇与沙沟乡的交通枢纽，几百十年来都是靠这些船载着上下水流的人们。只在近两年，除了船还可以坐车，但坐车的感觉不太爽，我怀念以前坐船的日子。到镇上时，首先要经过的是这座桥。桥是几年前新翻修的，以镇为名，就叫观音大桥。桥在脚下，当然无法看见，而碧波荡漾的越溪河，却是清澈无比。在成都看惯了府南河，偶尔回家看看这样的河流，似乎才有种奔波的味道：曾经围绕它奔波了20余年，曾经魂牵梦绕地想改变它的容颜，曾留下我年轻奔放的步履，也曾经站在桥上看过远处近处的风景。岁月变迁，同样站在桥上看风景，却如同他乡的异人，受着旁边乡人陌生的眼光，举起相机拍照的瞬间，远处近处的风景定格在方框中，而自己，也似乎定格在观音的历史上，再回首，乡人已觉察到我的异味，再也不肯收留。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2:59:02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桥上风很大，帽子围巾似乎都不解冷，凉风顺着路窜进脖子里。桥下宽宽的河床上漂浮着几叶客船，此时有静立的，有刚刚起步的，载着乡人的梦，驶向另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桥头有棵多年的黄桷树，延伸了半身树枝到水里，将河流放在它的背后一起定格，时间似乎会永远停驻。从弯弯的水系看观音古镇，包括河边人行的道，道上红润的石板路，走在石板路上或快或慢的人，或许可比江南古镇的美，恬静而自然，不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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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2:5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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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街、那巷、那人观音镇上的古老房屋似乎都加上了时代的气息，但又不成功，所以有些倒土不洋，或许某天镇上领导有了宣传的思想，还真会为打现代的牌子或借古旧的气息而头疼。其实观音是个老街，只是老街遗留的不多，而变化的，又让人提不起可以炫耀的兴趣。这地方竟然有商场，这是前一次回来就有的新发现，那时就惊叹于老家的变化，并为自己的不思进取敢到惭愧：老家的老镇其实也在变化着呢！购物的间歇，瞥见商场侧的小巷，寻巷走去，别有洞天。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3: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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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内是古旧的房屋，拱形的门洞，里面分开的几家人，在不太宽敞却很清洁的小院坝里，石凳石桌上坐了一老一少，老者太老，老太龙钟；少者太少，呀呀学语。竟而有这样的老人和小孩，却是石桌上摆着了书，两人虽不曾看，各顾各的玩法，但总算是有求学的见识。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3: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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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石梯不高，拾阶而上是一房门，恰在此时有“吱呀”声传来，木板门应声而来，一位斑白的老太太伸出一只脚踏在门槛上，用了另一只刷子“唰唰”地刷着裤管上的灰，并不等于见到了我，照例换了裤管依旧唰。石凳上的老人与孩的嬉闹此时变得很现实，老者端了饭喂孩子，老太太“唰唰”的声音单调地传来，却并不打搅小巷的宁静。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3: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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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医院门口的老树依旧坚挺着，并不倒下，虽然它犹如蕃人悬棺一般镶嵌在悬崖上，后人也并不清楚谁将它栽上。老树下的算命先生很热情，对路过的我说“来算一命吧”，我微笑着不答，径直走开，回头将镜头对准算命方桌前围坐的命运主宰的人们，喀嚓地摄下他们因看见相机的兴奋。这也算是镇上一景吧，我想。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3: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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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的老人该到家了。与前一次相比，其实我才离开了一个多月。房屋依旧，只是门前被碾成大道的土被勤劳的父亲重新平整，新开了一条小道。在红色的泥土中新辟出道路来，这似乎有种新的味道，混着泥土的香，很熟悉。老屋依旧。斑驳的土墙壁没有变，依旧裂着缝，墙壁上到处挂着鞋子、衣服、烂口袋、麻绳之类的东西，应了农村人不讲究的习性。照旧招呼了家中的几位亲人，却独独不见了80岁的外公。进了他漆黑的屋，他竟躺在床上。大叫外公，他声声答应，竟不知道是小辈回还，以为还在梦中。被封了1个月的疼又在心底滋生，对于这样的老人，虽知道上天让他在这样的家庭活了80年已经不易，但想到他的年迈与他的无力，心中自是难以名状的痛。好在外公只是一般的感冒，吃了药的第二天就能起床，并且知道了我回家，心下高兴了许多。老人耳朵不好，跟他说话像吵架，但他竟然笑了，笑着说了许多话。我的许多许多疑虑，这才一一打消，而这些疑虑，无非是在这样的日子，怕他受到一丝的虐待。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3: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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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屋、那坟回来那么久，早该去田坝头、山坡上转转，并提了相机跟上。我想将家乡的一些想念带走，虽然这样很疲惫。从房屋左边出发，故意走了很偏远的路，料想离母亲的坟应该越来越远，脚步却不听指挥，从左边绕到了屋后，从屋后绕到了屋右边，埋葬母亲的土地就在眼前。我知道，我又来看我妈妈了，避免不了的怀念。母亲的坟头上长出些细碎的杂草，这很好。坟头上放着的几朵花圈已经凋零了，但凋零的只是花，花圈的骨朵却依旧完好，不曾被风吹掉。一月前为母亲烧去的纸钱灰还有着黑的痕迹，无论刮风吹不走，下雨浸不透。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冬雨，红色的泥土有些湿润，掬一把抛洒在空中，口中念了遍“妈，我来看你了”，我知道母亲听得见，所以并不多说。其实母亲并不寂寞，坟两边是有邻居的，她当然也是最值得炫耀的，因为此时她的坟最大，最新，坟前的堆砌也最多。父亲还在坟前许诺，过年后为她立碑，破当地的记录。母亲也许走的时候有许多遗憾，但因为减少了自己病痛的痛苦，更减轻了家庭经济的痛苦，她或许应该闭上眼睛，即使到了阴间，她的钱最多，房子最大，丫鬟也有，并且生人还有种种允诺……如此这般，母亲真的该安心了。回来的时候从翠竹掩隐下通过，想起了母亲的音容笑貌，眼泪悄悄地流下。举起相机拍下了母亲的坟，心中悄悄地说，我在拍妈妈的照片呢。

向勤 · 发表于: 2004-4-9 13: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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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竹子的姨婆有一位老人轻扶一大捆竹子歇息的场景，是我这次难以忘怀的，那种刺心的连根的痛，让我无力举相机。虽然没能摄下永恒是遗憾，但若真留下这种遗憾，怕才是终生的疼痛。这位老人是远房的姨婆，就住在田坝那头不远，随口一吼就能应的。她估计70来岁吧，新近死了40多岁的女儿，联想到我母亲的死，姨婆很是同情。她和老人们摆龙门阵的时候，眼里总会含着泪，她的倾诉不是让你感觉到祥林嫂的罗嗦，而是真正的揪心。关于图片：这是我家屋后竹林下的土地，菜地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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