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乙等”（真实小说）

　　星期天一大清早，组里、村里的公章印就落在了刘三贵的甲等助学金申请报告上。他心里想，就只差乡里了。看到乡上那栋曾经是周地主家的走马转角楼，三贵觉得亲切，从读小学一年级到初中毕业，他每天要从这方经过两次。当看到那位本家书记，三贵心头更是热乎乎的，从他晓得喊人那天起，他就叫这位矮矮胖胖的书记叫大伯伯。刘书记看倒三贵，三贵喊了声大伯伯。三贵把申请书搁到书记的办公桌上头，书记看了四遍，签上了意见，叫三贵去秘书那里盖章。三贵见大伯伯签了字，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去找秘书盖了戳戳。把盖好了戳戳的申请装到包包头，他先谢了秘书，又跑去谢书记，谢完了，一趟子往回家跑。跑到半路上，三贵笑豁豁拿出申请一边走一边看，看倒看倒，一脚踩倒一个圆石头上，差点把申请掉到稀泥巴头。他看倒他大伯伯在申请书上签了四个大字：
http://www.phoer.net 2 S7 Y) f9 v: I　　“同意乙等”。
　　14岁的三贵身体干瘦，皮肤黢黑，今年刚刚考上高中。家里有七口人，爷爷奶奶一年到头有病，妹妹八岁，上小学一年级，弟弟五岁。今年刚好土地到户，全家里里外外靠父母在地里劳动过日子。家里头穷得很，三贵学习成绩又好得很，今年在全乡考了个第一名，到县中去读高中。父母看到娃娃上进，心里头欢喜，决心咬着牙巴劲也要供他上学。
http://www.phoer.net , J+ y4 T! N2 [8 _- z) P　　在又悬又窄的山路上走了三个多小时，已经是满身汗水，天也马上要黑了，三贵心里却高兴，因为班主任老师上午在班上宣布，那些家庭贫困的学生将得到学校给予的助学金，老师说：助学金分为三等，甲等三元、乙等二元、丙等一点五元。一边看着稀泥从自己的光脚丫逢里往上冒，三贵嘴里一边念叨三元、二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县城到三贵家有五十多里的山路，三贵走了不到四个小时就拢屋了，今天是星期六，他要回家写申请报告。三贵父母都不识字，看到三贵回来就坐在煤油灯下写个不停，叫他吃饭，他连头都没抬。三贵写完草稿，端端正正地誊好，才告诉父母。老实巴交的父母裂开嘴笑，三贵也笑，爷爷奶奶也跟倒笑。
　　看到大伯伯签的四个字，三贵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他转回去找大伯伯。刘书记正在和乡干部下象棋，见三贵又回来了，脸马上黑了下来，三贵喊了三声，才从喉咙里哼了一下。三贵说，我家里那么穷，咋就不能得甲等。书记说，你娃知道不，全国比你家穷的人多得很，安徽、河南还有叫花子，非洲、美洲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给你乙等已经不错了。三贵说，这钱又不是叫你们乡上出。书记说，哪里不是国家的钱，你有啥子资格乱化。三贵离开了乡上，看着稀泥从自己的光脚丫逢里往上冒，他咋个也没想明白，平时说话总是：啊……这个……
http://www.phoer.net 1 u* [; G% D- S4 t% M2 P　　那么，说的虚词总是多于实词的本家书记今天口齿咋个这么子好。后来，三贵连倒三年写甲等助学金的申请，本家书记连倒三次批了：
　　“同意乙等”。
　　后来，学校领导，老师看到三贵裤腿都已经挽到开膝头，一双脚总有几个指头在外面散凉，三年都给了他甲等。后来，三贵成了这个偏僻山乡的第一个大学生。后来，三贵听乡里人讲，他的本家书记说，老子的儿子都没上成高中，凭啥给你甲等。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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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