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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睢文发|查看: 47457|回复: 246
[国学

[推荐]《古文观止》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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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38:01|只看该作者
张益州画像记〔宋〕苏洵

元年秋,蜀人传言:有寇至边,边军夜呼,野无居人。妖言流闻,京师震惊。方命择帅,天子曰:“毋养乱,毋助变,众言朋兴,朕志自定,外乱不作,变且中起,既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竞,惟朕一二大吏。孰为能处兹文武之间,其命往抚朕师。”乃推曰:“张公方平其人。”天子曰:“然。”公以亲辞。不可,遂行。冬十一月至蜀。至之日,归屯军,撤守备,使谓郡县:“寇来在吾,无尔劳苦。”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庆如他日,遂以无事。又明年正月,相告留公像于净众寺,公不能禁。
眉阳苏洵言于众曰:“未乱易治也,既乱易治也。有乱之萌,无乱之形,是谓将乱。将乱难治,不可以有乱急,亦不可以无乱弛。惟是元年之秋,如器之攲,未坠于地。惟尔张公,安坐于其旁,颜色不变,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无矜容。为天子牧小民不倦,惟尔张公。尔繄以生,惟尔父母。且公尝为我言:‘民无常性,惟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变。于是待之以待盗贼之意,而绳之以绳盗贼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砧斧令,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赖之身,而弃之于盗贼,故每每大乱。夫约之以礼,驱之以法,惟蜀人为易。至于急之而生变,虽齐、鲁亦然。吾以齐、鲁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齐、鲁之人待其身。若夫肆意于法律之外,以威劫齐民,吾不忍为也。’呜呼!爱蜀人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见也。”皆再拜稽首,曰:“然。”
苏洵又曰:“公之恩在尔心,尔死,在尔子孙,其功业在史官,无以像为也。且公意不欲,如何?”皆曰:“公则何事于斯,虽然,于我心有不释焉。今夫平居闻一善,必问其人之姓名,与其邻里之所在,以至于其长短大小美恶之状。甚者,或诘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见其为人,而史官亦书之于其传。意使天下之人,思之于心,则存之于目。存之于目,故其思之于心也固。由此观之,像亦不为无助。”苏洵无以诘,遂为之记。
公南京人,慷慨有大节,以度量雄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属。系之以诗曰:
天子在祚,岁在甲午。西人传言,有寇在垣。庭有武臣,谋夫如云。天子曰嘻,命我张公。公来自东,旗动纛舒舒。西人聚观,于巷于涂。谓公暨暨,公来于于。公谓西人,安尔室家,无敢或讹。讹言不祥,往即尔常。春尔条桑,秋尔涤场。西人稽首,公我父兄。公在西囿,草木骈骈。公宴其僚,伐鼓渊渊。西人来观,祝公万年。有女娟娟,闺闼闲闲。有童哇哇,亦既能言。昔公未来,其汝弃捐。禾麻芃芃,仓庾崇崇。嗟我妇子,乐此岁丰。公在朝廷,天子股肱。天子曰归,公敢不承。作堂严严,有庑有庭。公像在中,朝服冠缨。西人相告,无敢逸荒。公归京师,公象在堂。
──选自《四部丛刊》本《嘉祐集》

宗仁宗至和元年秋天,四川一带人传说,敌冠将要侵犯边界,驻边军士夜里惊呼,四野百姓全都逃光。谣言流步,京城上下大为震惊。正准备命令选派将帅,天子说:“不要酿成祸乱,不要助成事变。虽然众人传说纷起,但我的主意已定,外患不一定会酿成,事变却会从内部兴起。这事既不可一味用文教感化,又不可以一味用武力解决。只需要我的一二个大臣去妥善处理。谁能够处理好这既需文治又需武功的事情,我就派他去安抚我的军队。”于是众人推荐说:“张方平就是这样的人。”天子说:“对!”张公以侍奉双亲为由推辞,未获批准,于是就动身出发。冬季十一月到达蜀地。到任的那一天,就命令驻军回去,撤除守备,派人对郡县长官说:“敌寇来了由我负责,不必劳苦你们。”到明年正月初一早上,蜀地百姓象往年一样庆贺新春,于是一直相安无事。再到了明年的正月里,百姓相互商量要把张公的像安放在净众寺里,张公没能禁止得住。
眉阳人苏洵向众人说道:“祸乱没有发生,这是容易治理的;祸乱已成,这也容易治理;有祸乱的苗子,没有祸乱的表现,这叫做将要发生祸乱,祸乱将发未发之际最难治理。既不能因为有祸乱苗子而操之过急,又不能因为还没有形成祸乱而放松警惕。这至和元年秋季的局势,就象器物虽已倾斜,但还没有倒地。只有你们的张公,却能在它旁边安坐,面色不改,慢慢地起身扶正。扶正之后,从容退坐,没有一点骄矜自得之色。替天子管理小民百姓,孜孜不倦,这就是你们的张公。你们是因了这张公而得生,他就是你们的再生父母。再者张公曾对我说道:‘老百姓没有不变的性情,只看上司如何对待他们。人们都说,蜀地人经常发生变乱。所以上司就用对待盗贼的态度去对待他们,用管束盗贼的刑法去管束他们。对于本来已经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的百姓,却用残酷的刑法去号令他们,这样百姓才忍心不顾自己这父母妻儿所依靠的身躯,而沦为与盗贼为伍,所以常常发生大乱。倘若以礼义来约束他们,用法律来差使他们,那么只有蜀人是最容易管理的。至于逼急他们而发生变乱,那么即使是齐鲁的百姓也会如此的。我用对待齐鲁百姓的方法对待蜀人,那么蜀人也会把自己当成齐鲁之人。假如任意胡来不按法律,用淫威胁迫平民,我是不愿干的。’啊,爱惜蜀人如此深切,对待蜀人如此厚道,在张公之前,我还未曾见过。”大家听了,一齐再重新行礼,并说:“是这样的。”
苏洵又说:“张公的恩情,记在你们心中;你们死了,记在你们子孙心里。他的功劳业绩,载在史官的史册上,不用画像了。而且张公自己又不愿意,如何是好?”众人都说:“张公怎么会关心这事?虽然如此,我们心里总觉不安。如今平时听得有人做件好事,一定要问那人的姓名及他的住处,一直问到那人的身材长短、年龄大小、面容美丑等情况;更有甚者,还有人讯问他平生的爱好,以便推测他的为人。而史官也把这些写入他的传记里,目的是要使天下人不仅铭记在心里,而且要显现在眼前。音容显现在人们目中,所以心里的铭记也就更加真切久远。由此看来,画像也不是没有意义。”苏洵听了,无法答对,就为他们写了这篇画像记。
张公是南京人,为人意气昂扬,有高尚节操,雅量高致,闻名天下。国家有重大事情,张公是可以托付的。末了以诗作结,写道:
大宋天子坐龙庭,甲午之年日月新。忽然蜀人谣言起,边关敌寇将兴兵。朝廷良将纷如雨,文臣谋士多如云。天子赞叹说声嘻,命我张公远出征。张公方平来东方,西风猎猎大旗扬。蜀人围观睹风采,人山人海满街巷。齐道张公真坚毅,神色镇静又安详。张公开口谕蜀人:“各自还家且安顿,谣言莫传自安宁。谣言不祥且勿听,回去照常作营生。春日动手修桑枝,秋天谷场要扫清。”蜀人磕头拜张公,称他就象父与兄。公在蜀国园林居,草木繁茂郁葱葱。宴请文官与武将,击鼓作乐咚咚响。蜀人庆贺来观望,共祝公寿万年长。姑娘佳丽美婵娟,幽娴贞静闺房间。幼儿哇哇向人啼,牙牙学语已能言。当初张公不来蜀,你辈早已填沟壑。如今庄稼多茂盛,粮仓高耸堆满谷。可感我们妇与子,欢欢喜喜庆丰足。张公本是朝中臣,天子左右得力人。天子下诏命返驾,张公岂敢不允承。修起殿堂好庄严,又有廊房又有庭。公像挂在正当中,朝服冠带宛如真。蜀人纷纷来禀告,不敢放荡作懒人。张公放心回京城,像挂殿堂传美名。
(丁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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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38:15|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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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莲说〔宋〕周敦颐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
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选自《四库全书》本《周元公集》

水中陆上草本木本各种鲜花,值得人们喜爱的实在繁多。晋代的陶渊明唯独喜爱菊花;自唐代以来,世人非常喜爱牡丹;可是我唯独喜爱莲花的生长于污泥之中而不被沾染,在清水里洗涤而不显妖媚,中心贯通,外表笔直,不蔓延,无枝节,香气远播越觉得清幽,俊直地挺立在水面上,只可以远远地观赏而不可以肆意地玩弄。
我总以为,菊花,是众花中的逸隐之士;牡丹,是众花中的富豪贵人;而莲花,则可以说是众花中的有德君子。唉!爱菊的人,陶渊明以后就不大听到了;对莲花的喜爱,像我这样的又有谁呢?而爱牡丹的人,倒确是多得很哪!
(魏同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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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38:34|只看该作者
寄欧阳舍人书〔宋〕曾巩

巩顿首再拜,舍人先生:去秋人还,蒙赐书及所譔先大父墓碑铭。反复观诵,感与惭并。
夫铭志之著于世,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盖史之于善恶无所不书,而铭者,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惧后世之不知,则必铭而见之,或纳于庙,或荐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恶,则于铭乎何有?此其所以与史异也。其辞之作,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生者得致其严。而善人喜于见传,则勇于自立;恶人无有所纪,则以媿而惧。至于通材达识,义烈节士,嘉言善状,皆见于篇,则足为后法。警劝之道,非近乎史,其将安近?
及世之衰,为人之子孙者,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故虽恶人,皆务勒铭,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书其恶焉,则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铭始不实。后之作铭者当观其人。苟托之非人,则书之非公与是,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铭,而传者盖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书之非公与是故也。
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则不受而铭之,于众人则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有实大于名,有名侈于实。犹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恶能辨之不惑,议之不徇?不惑不徇,则公且是矣。而其辞之不工,则世犹不传,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岂非然哉!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虽或并世而有,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铭,其公与是,其传世行后无疑也。而世之学者,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孙也哉?况巩也哉?其追脪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其感与报,宜若何而图之?
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而先生进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显之,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其谁不愿进于门?潜遁幽抑之士,其谁不有望于世?善谁不为,而恶谁不愧以惧?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其父祖?此数美者,一归于先生。既拜赐之辱,且敢进其所以然。所谕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详焉?
幸甚,不宣。巩再拜。
──选自中华书局排印本《曾巩集》

曾巩叩头再次拜上,舍人先生:去年秋天,我派去的人回来,承蒙您赐予书信及为先祖父撰写墓碑铭。我反复读诵,真是感愧交并。
说到铭志之所以能够著称后世,是因为它的意义与史传相接近,但也有与史传不相同的地方。因为史传对人的善恶都一一加以记载,而碑铭呢,大概是古代功德卓著、才能操行出众,志气道义高尚的人,怕后世人不知道,所以一定要立碑刻铭来显扬自己,有的置于家庙里,有的放置在墓穴中,其用意是一样的。如果那是个恶人,那么有什么好铭刻的呢?这就是碑铭与史传不同的地方。铭文的撰写,为的是使死者没有什么可遗憾,生者借此能表达自己的尊敬之情。行善之人喜欢自己的善行善言流传后世,就发奋有所建树;恶人没有什么可记,就会感到惭愧和恐惧。至于博学多才、见识通达的人,忠义英烈、节操高尚之士,他们的美善言行,都能一一表现在碑铭里,这就足以成为后人的楷模。铭文警世劝戒的作用,不与史传相近,那么又与什么相近呢!
到了世风衰微的时候,为人子孙的,一味地只要褒扬他们死去的亲人而不顾事理。所以即使是恶人,都一定要立碑刻铭,用来向后人夸耀。撰写铭文的人既不能推辞不作,又因为死者子孙的一再请托,如果直书死者的恶行,就人情上过不去,这样铭文就开始出现不实之辞。后代要想给死者作碑铭者,应当观察一下作者的为人。如果请托的人不得当,那么他写的铭文必定会不公正,不正确,就不能流行于世,传之后代。所以千百年来,尽管上自公卿大夫下至里巷小民死后都有碑铭,但流传于世的很少。这里没有别的原因,正是请托了不适当的人,撰写的铭文不公正、不正确的缘故。
照这样说来,怎样的人才能做到完全公正与正确呢?我说不是道德高尚文章高
明的人是做不到的。因为道德高尚的人对于恶人是不会接受请托而撰写铭文的,对于一般的人也能加以辨别。而人们的品行,有内心善良而事迹不见得好的,有内心奸恶而外表良善的,有善行恶行相差悬殊而很难确指的,有实际大于名望的,有名过其实的。好比用人,如果不是道德高尚的人怎么能辨别清楚而不被迷惑,怎么能议论公允而不徇私情?能不受迷惑,不徇私情,就是公正和实事求是了。但是如果铭文的辞藻不精美,那么依然不能流传于世,因此就要求他的文章也好。所以说不是道德高尚而又工于文章的人是不能写碑志铭文的,难道不是如此吗?
但是道德高尚而又善作文章的人,虽然有时会同时出现,但也许有时几十年甚至一二百年才有一个。因此铭文的流传是如此之难;而遇上理想的作者更是加倍的困难。象先生的道德文章,真正算得上是几百年中才有的。我先祖的言行高尚,有幸遇上先生为其撰写公正而又正确的碑铭,它将流传当代和后世是毫无疑问的。世上的学者,每每阅读传记所载古人事迹的时候,看到感人之处,就常常激动得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何况是死者的子孙呢?又何况是我曾巩呢?我追怀先祖的德行而想到碑铭所以能传之后世的原因,就知道先生惠赐一篇碑铭将会恩泽及于我家祖孙三代。这感激与报答之情,我应该怎样来表示呢?
我又进一步想到象我这样学识浅薄、才能庸陋的人,先生还提拔鼓励我,我先祖这样命途多乖穷愁潦倒而死的人,先生还写了碑铭来显扬他,那么世上那些俊伟豪杰、世不经见之士,他们谁不愿意拜倒在您的门下?那些潜居山林、穷居退隐之士,他们谁不希望名声流播于世?好事谁不想做,而做恶事谁不感到羞愧恐惧?当父亲、祖父的,谁不想教育好自己的子孙?做子孙的,谁不想使自己的父祖荣耀显扬?这种种美德,应当全归于先生。我荣幸地得到了您的恩赐,并且冒昧地向您陈述自己所以感激的道理。来信所论及的我的家族世系,我怎敢不听从您的教诲而加以研究审核呢?
荣幸之至,书不尽怀,曾巩再拜上。
(丁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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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38:53|只看该作者
墨池记〔宋〕曾巩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窪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有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又告于巩曰:“愿有记。”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记。
──选自中华书局排印本《曾巩集》

临川郡城的东面,有块突起的高地,下临溪水,名叫新城。新城上面,有一口低洼的长方形水池,称为王羲之墨池。这是南朝宋人荀伯子在《临川记》里所记述的。王羲之曾经仰慕东汉书法家张芝,在此池边练习书法,池水都因而变黑了,这就是他的故迹。难道真的是这回事吗?当王羲之不愿受人勉强而做官的时候,他曾遍游越东各地,泛舟东海之上,以快心于山光水色之中。难道当他逍遥遨游尽情游览的时候,又曾经在此地休息过吗?王羲之的书法到了晚年才渐入佳境,看来他所以能有这么深的造诣,是因为他刻苦用功所达到的结果,而不是天才所致。但后世没有能及得上王羲之的,恐怕是他们所下的学习功夫不如王羲之吧?看来学习的功夫怎么可以少化吗!更何况对于想要在道德方面取得很高的成就的人呢?
墨池旁边现在是抚州州学的校舍。教授王君深怕关于墨池的事迹被湮没无闻,就写了“晋王右军墨池”这六个大字悬挂在门前两柱之间标明它,又对我说:“希望有篇叙记文章。”我推测王君的心意,莫非是因为爱好别人的长处,即使是一技之长也不肯让它埋没,因此就连他的遗迹一并重视起来吗?或者是想推广王羲之临池苦学的事迹来勉励这里的学生吗?人有一技之长,尚且使后代人尊崇到这般地步,更不用说仁人君子们留下来的风尚和美德会怎样地影响到后世人呢!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作记。
(丁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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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39:09|只看该作者
谏院题名记〔宋〕司马光

古者谏无官,自公卿大夫至于工商,无不得谏者。汉兴以来,始置官。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众,得失利病,萃于一官使言之,其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当志其大,舍其细,先其急,后其缓;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彼汲汲于名者,犹汲汲于利也。其间相去何远哉!
天禧初,真宗诏置谏官六员,责其职事。庆历中,钱君始书其名于版。光恐久而漫灭,嘉祐八年,刻著于石。后之人将历指其名而议之曰:“某也忠,某也诈,某也直,某也回。”呜呼,可不惧哉!
──选自《四部丛刊》本《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

古时候没有专门设置谏诤的官,从公卿大夫到一般工商之民,没有不能进谏的。汉朝建立以来,开始设置谏官。将天下的政事,四海五湖的民众,治理国家的得失利弊,都集中于一个谏官身上,让他一一提出意见,那么他的责任也可以算够重的了。任此官者,应当牢牢记住那些大事情,舍弃那些小事;要先进谏那些急迫的问题,而后谏那些不很急迫的问题;要专为国家谋利,而不为自己打算。那些热中于追求声名的人其实与热中于追求私利之徒一样,这两种人与谏官的职责相距多远啊!
天禧初年,真宗下诏设置谏官六员,并明确谏官的职责。庆历年间,钱君开始将谏官们的名字写在木板上。我怕因时间长了要磨灭,在嘉祐八年,将谏官名字刻在石上。后代人会逐个指着他们的名字而议论他们说:“某某人忠诚,某某人奸诈,某某人正直,某某人邪恶。”啊,这能不叫人惧怕吗?
(丁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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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39:25|只看该作者
读孟尝君传〔宋〕王安石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呼!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选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本《王文公文集》

世俗的人都称赞孟尝君能够搜罗人才,因此人才都投靠他的门下,而他终于借助他们的力量,得以从虎豹一样凶恶的秦国逃走。咳!孟尝君只不过是那些鸡鸣狗盗之徒的头目罢了,哪里称得上能搜罗人才呢?要不是这样,他完全可以凭借齐国的强大力量,得到一个真正的人才,就应该南面称王而制服秦国,还用得着这些鸡鸣狗盗之辈的能力吗?鸡鸣狗盗之辈出入他的门下,这正是真正的人才之所以不到他那里去的原因呀!
(李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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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39:44|只看该作者
同学一首别子固〔宋〕王安石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
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
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正之盖亦常云尔。夫安驱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室,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辅而进之,其可也。
噫!官有守,私系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选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本《王文公文集》

江南有一位贤人,字子固,他不是现在一般人所说的那种贤人,我敬慕他,并和他交朋友。淮南有一位贤人,字正之,他也不是现在一般人所说的那种贤人,我敬慕他,也和他交朋友。这两位贤人,不曾互相往来,不曾互相交谈,也没有互相赠送过礼品。他们的老师和朋友,难道都是相同的吗?我注意考察他们的言行,他们之间的不同之处竟是多么少呀!应该说,这是他们学习圣人的结果。学习圣人,那么他们的老师和朋友,也必定是学习圣人的人。圣人的言行难道会有两样的吗?他们的相似就是必然的了。
我在淮南,向正之提起子固,正之不怀疑我的话。回到江南,向子固提起正之,子固也很相信我的话。于是我知道被人们认为是贤人的人,他们的言行既相似,又互相信任而不猜疑。
子固写了一篇《怀友》赠给我,其大意是希望互相帮助,以便达到中庸的标准才肯罢休。正之也经常这样说过。驾着车子稳步前进,辗过中庸的门庭而进入内室,除了这两位贤人还能有谁呢?我过去不敢肯定自己有可能达到中庸的境地,但也愿意跟在他们左右奔走。在他们的帮助下前进,大概能够达到目的。
唉!做官的各有自己的职守,由于个人私事的牵挂,我们之间不能经常相聚,作《同学一首别子固》,用来互相告诫,并且互相慰勉。
(李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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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40:20|只看该作者
游褒禅山记〔宋〕王安石

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予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予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乎游之乐也。
于是予有叹焉。古之人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予之所得也。余于仆碑,又有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余弟安国平父、安上纯父。至和元
年七月某甲子,临川王某记。
──选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本《王文公文集》

褒禅山也被称为华山。唐代高僧慧褒开始在这座山下建房居住,而死后就葬在这里。由于这个缘故,以后就把这座山称作褒禅山。现在称作慧空禅院的地方,就是慧褒和尚生前居住的屋舍和死后埋葬的墓地。距离慧空禅院东面五里,有个称作华山洞的地方,是因为它在华山的南面而得名的。离洞百余步,有一块石碑倒在路上,碑文已经模糊不清了,唯有“花山”二字还能辨认出来。现在将“华”字读成“华实”的“华”,大概是读错音了。华山洞下面平坦而开阔,有泉水从旁边涌出,到这里游览和题字留念的人很多,这就是人们说的“前洞”。沿山向上走五六里,有一个山洞很幽深,走进去感到很寒凉。询问这个洞的深度,就是那些喜欢游山玩水的人也没有走到尽头,人们称它为“后洞”,我和四个同游的人举着火把走进去,进去越深,前进越难,而见到的景色就越奇异。有人感到疲倦而想出来,就说:“不出洞,火把就要烧完了。”于是大家就和他一起出来了。大概我走到的地方,比起那些喜欢游山玩水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可是看到左右洞壁,来到这里并且题字留念的人已经很少了。大概再往深处,进去的人就更少了。这时候,我的力气还足够继续往里面走,火把也还足够照明。出洞以后,有人就责怪那提议出来的人,我也后悔跟着他一起出来,而不能尽情享受游览的乐趣。
于是,我颇有感慨。古代的人在观察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的时候,往往有心得,这是因为他们思考问题很深刻,而且没有什么事物不加以考察的。那些道路平坦而又距离近的地方,游览的人就很多;道路艰险而又遥远的地方,去的人就很少。然而世界上奇特壮丽又罕见的自然风景,常常是在艰险遥远而且人们很少到达的地方。因此,不是有志向的人是不能到达的。有了志向,不随别人停止前进,但是气力不足,也不能到达目的地。既有志向又有气力,也不随着别人后退,但是到了幽深昏暗又神迷目乱的地方,没有得到外物的辅助,也不能达到目的地。然而,气力足够到达的情况下却没有到达,在别人看来是可以讥笑的,而在自己则应感到懊悔。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却不能达到目的的人,可以不必后悔,难道有谁能讥笑他呢?这就是我的心得。我看到倒在地上的石碑,又感慨古书没有保存下来,使后世的人以讹传讹而不能明白名称的真实情况,哪里能说得完呢!这就是治学的人不能不深思熟虑和谨慎择取的原因。
同游的四个人:庐陵的萧君圭字君玉,长乐的王回字深父,我的弟弟安国字平父、安上字纯父。至和元年七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李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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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40:37|只看该作者
伤仲永〔宋〕王安石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丐于邑人,不使学。
予闻之也久,明道中,从先人还家,于舅家见之,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邪!
──选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本《王文公文集》

金溪县人方仲永,世代务农。方仲永五岁时,还不认得笔墨纸砚,一天忽然哭闹着索要这些东西。他父亲很奇怪,就向近邻借来给他。方仲永马上写下了四句诗,并且写上自己的名字。那诗表达了孝养父母,团结宗族的意思,诗被乡里一位读书人拿去阅读。从此以后,旁人只要指定某一物作诗题,方仲永就能挥笔立就。诗的文字技巧及意境都达到一定水平。乡里人对他非常器重,并渐渐对他的父亲也礼待起来,有的施舍钱财给他。方仲永父亲觉得这是件有利可图的事,就每天携带仲永向乡里人到处乞讨,不让他进校学习。
我很久就听闻此事了,明道年间,我跟从父亲回到家乡,曾于舅家见到方仲永,他已经十二三岁了。我们叫他作诗,已经与我过去所听闻的水准不能相比了。又过了七年,我从扬州回来,再到舅家去,问起方仲永,人们告诉说:“他已天才泯灭,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我认为:方仲永的聪明颖悟,是上天赋予的。他有天赋,比起力学而成的人要优越得多;然而最终还是和平常人差不多,那是因为没有受到常人所受的教育的结果。他的天资是那样的好,只因为没有受到教育培养,尚且沦为普通人一样;现在一般说来天分不高的人自然是很多的,如果再不加以教育培养,恐怕会连一个平常人都不如吧?
(丁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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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5-12-25 20:40:53|只看该作者
答司马谏议书〔宋〕王安石

某启:昨日蒙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而议事每不合,所操之术多异故也。虽欲强聒,终必不蒙见察,故略上报,不复一自辨。重念蒙君实视遇厚,于反复不宜卤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
盖儒者所争,尤在名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为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盘庚之迁,胥怨者民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
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
──选自《四部丛刊》本《临川先生文集》

安石敬白:昨日承您来信指教,我私下觉得与您交往深厚密切已非一朝一夕,可是议论国事时常常意见不同,这大概是由于我们所采取的方法不同的缘故吧。即使想要勉强多说几句,最终也必定不被您所谅解,因此只是很简略地复上一信,不再一一替自己分辨。后来又想到蒙您一向看重和厚待,在书信往来上不宜马虎草率,所以我现在详细地说出我这样做的道理,希望您看后或许能谅解我。
本来知书识礼的读书人所争辨的,尤其在于名义和实际的关系。名义和实际的关系一经辨明,天下的是非之理也就解决了。如今您来信用以指教我的,认为我的做法是侵犯了官员的职权,惹事生非制造事端,聚敛钱财与民争利,拒不接受反对意见,因此招致天下人的怨恨和诽谤。我则认为遵从皇上的旨意,在朝堂上公开讨论和修订法令制度,责成有关部门官吏去执行,这不是侵犯官权;效法先皇的英明政治,用来兴办好事,革除弊端,这不是惹事生非;替国家整理财政,这不是搜括钱财;抨击荒谬言论,责难奸佞小人,这不是拒听意见。至于怨恨和诽谤如此众多,那是早就预知它会这样的。人们习惯于苟且偷安,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士大夫们大多把不关心国事,附和世俗之见以讨好众人为得计。皇上却要改变这种状况,而我不去考虑反对的人有多少,愿意竭力协助皇上来对抗他们,那众多的反对者怎会不对我气势汹汹呢?商王盘庚迁都时,连百姓都埋怨,还不仅仅是朝廷里的士大夫而已。盘庚并不因为有人埋怨反对的缘故而改变计划,这是因为迁都是经过周密考虑后的行动,是正确的而看不到有什么可以改悔的缘故。假如您责备我占据高位已久,没有能协助皇上大有作为,使百姓普遍受到恩泽,那末我承认错误;如果说现在应当什么事也别干,只要墨守从前的老规矩就行,那就不是我所敢领教的了。
没有机会见面,衷心想念和仰慕您。
(曹光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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