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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贡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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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达志 发表于: 2008-12-14 23:23:34|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动物雅砻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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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砻如梦




    雅砻江在我的梦中。多少年了,许许多多的画面在我的脑海叠现,呈现出意象迷离,时空交错的景象。往昔的苦与乐;夜与昼;艰难与拼搏;狂热与迷惘;追求与失落,总之,逝去的一切都变成了岁月的回响,在我记忆的荧屏上震荡。


   我初渡雅砻江是1957年的雨季。那时,川藏公路南线修到了雅江。在一个雨后的下午,我翻过高尔寺山,来到座落于大雪山中段的小城。站在河东岸边的一块孤石上,雅砻江就在我的面前,河对岸便是雅江县城。在崖头高耸的半山腰上,聚落着许多两层半和三层半的藏楼,也有汉式的小青瓦房夹杂其间。雨后放晴,县城四周的山峦云蒸雾绕,远处终年不化的雪峰在夕照下格外耀眼。穿过一条短短的隧道,一座横跨雅砻江的公路大桥正在紧张地进行施工。许多头带藤帽的桥梁工人在用神仙辘轳起吊一根粗大的木枋,长达20许。工人们牵拉着铰链,那木枋慢慢离地抬升。我正看得入神,一个同路的战友跑来催我过河,我只好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沙,跟着他朝下游走去。在距大桥工地七,八百米的下游,有一座用钢绳搭成的吊桥,看来是专为筑路而搭设的临时便桥,以便运送筑路物资和人员过往。那吊桥很窄,恐怕不过三米宽。用两根钢绳横架于江上,再横向铺以木板。也许是交通流量大,负荷过重的缘故,钢绳已松弛下垂成倒弧型,显得桥面中央低而两头翘,左低右高,呈倾斜状态。我是生平第一次过这种吊桥,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双脚一踩上去,就觉得整个桥身都在晃荡,好象打秋千一样,赶紧伸手抓住桥栏的钢绳。掉头环视,似乎腾身云雾,心神动摇。俯瞰脚下,洪波涌起,雅砻横飞,江流有声。侧耳谛听,风声和着涛声,镗镗鞳鞳,交响共鸣。我抬脚起步,吊桥更加左右摇曳,手中抓住的那根钢绳弹跳似地共振,惹得我的心跳陡地加快,身不由己停下脚步。环顾两岸峭壁对峙,裸岩垂露,天上云烟相逐,熹光微照。我屏气凝神,镇静了一些,放开眼界,竭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随着桥板的闪闪悠悠,我一步一步踱到了河心上空。突然身后一声尖锐的呼啸,钢绳震动得更加厉害,整个桥身如涌涛般起伏跌宕,我回头一看,天啦!一群牦牛上桥来了,我赶紧加快脚步,却使不上劲,迈不开步子。只得紧紧抓住桥栏的钢绳,攀爬似地移动着身子。待我攀爬到河西的桥头,那群牦牛也到了吊桥的中间,马帮在后面甩着“俄多”赶着牦牛涌过来。看样子,他们是为筑路运送物资的。





那雅江县城虽是弹丸之地,却是川藏古驿道上的险要关津。据历史记载,早在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为平息准葛尔之乱,进兵西藏的中路先锋岳钟琪就在此设立渡口,驻兵镇守,称为中渡。干隆四十三年(1778年),设置中渡汛。清末赵尔丰推行新政,实行改土归流,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置河口县,藏语呼为“亚曲卡”,为渡口之意。民国三年(1914年),河口县更名为雅江县。赵尔丰经略川边时,颇为重视交通建设,对川藏古驿道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整治。为保障驿路的通畅,他特地从雅安招募木工在此制造了一艘能载五、六十人,载货五、六十驮(每驮重75公斤)的大木船。

最值得一提的是修建“河口钢架”的故事。赵尔丰为改变康区交通落后的面貌,早在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便决计在雅江建桥,宣统元年(1909年)与比利时“华法公司”签定了在雅江中渡修建钢索吊桥的合同。建桥所需钢材水泥,均是远涉重洋,从比利时运到汉口,然后用木船逆长江而上运到重庆,再以人背畜驮,辗转运到雅江。民国二年(1913年)秋,西藏地方当局叛乱,四川都督尹昌衡率师西征,途径雅江,将河口钢桥命名为“平西桥”,并撰一联一诗镌刻于石。



对联云:劈开两岸奇峰,凭他飞起;

        锁定一江秋水,迓我归来。



诗云:



铁索横江水,金戈出塞门。

天心骄将帅,人力锁干坤。

入穴虎可得,卧波龙欲奔。

临桥叱飞驭,此去百蛮吞。




尹的幕僚张谦为此和诗一首,云:

大将巡西城,雄关登玉门。
一桥通卫藏,秋色满干坤。
胡马应难渡,雅砻势欲奔。
临流据天堑,谁敢似鲸吞”。
这两首诗写得十分豪放,表现了西征将士决心平定叛乱,反对西方帝国主义国家妄图鲸吞我领土,维护祖国统一的情怀。尹昌衡把藏族称为“蛮”是错误的,就其全诗来看,旨在抒发其维护国家民族统一的思想,亦无可厚非。





到了1939年,抗战军兴。撤退到重庆的内地十几所大学联合组团进行西南科学考察,经过雅江时,一个叫孙明经的教授拍下了被毁弃的“西平桥”的照片。照片上,镌刻于河西桥塔上的对联字迹清晰可辩。我手头就有一本孙明经教授的老照片画册,可资凭证。“平西桥”被毁是民国31914年)的陈步三之乱。当时乡城驻军营长陈步三率兵作乱,过雅江后为阻止理塘的追兵过河,不惜将“平西桥”拆毁。这座耗银45500两,使用刚刚一年的河口钢桥,就这样毁于兵燹,空剩下桥塔残磴,留给后人的是无言的遗憾。如今,川藏公路南线的修筑,可以说是弥补了这段历史的遗憾。它与川藏公路北线相连接,构筑起康巴地区的现代公路交通主干道,在雪域高原的地图上,划上了一条粗壮的红线。如果誉之为前无古人的壮举,也不为过份。而修筑川藏公路南北两线的艰辛,则少为世人所知。



且说我渡过雅砻江后,随着公路的向前延伸,辗转西行,直到巴塘。195810月,东巴公路全线通车。当我们从巴塘回师,汽车浩浩荡荡从跨径110的雅江公路大桥通过时,我探头回望曾经走过的那座便桥,可惜因地势阻挡了视线,无缘重睹了。

(1)




[ 本帖最后由 罗达志 于 2008-12-15 12:4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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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河南 网友名打油
2# 四姑娘山
 楼主|罗达志 发表于: 2008-12-14 23:26:17|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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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两年以后,我又与雅砻江亲密接触。那是在格萨尔王的故乡筑路,帐篷就搭建在雅砻江边。在那莽然平芜的草原上,浅丘漫坡,一水横陈,河汊纵横。八月的草原天高气爽,白云悠悠。晴空下,阳光温柔地洒在草地上,牛羊三五成堆,慢条斯理地埋头啃草,偶尔昂头“哞哞”两声。河湾草丛中,有时会忽然扑悚悚腾起一群野鸭子,在天空中盘旋几圈又落下来,消失在草丛深处。隔河相望,对岸是一个帐幕连营的牧村,数百顶帐篷比肩接踵,临水而居。那帐篷多是黑色的牛毛织成,大小不定,形制各异,帐顶上留有一缝,可开可合,便于采光,并可以排放帐内炊烟。在密密匝匝的帐篷群中,坚立着一根高约五、六米的木杆,从杆顶至地面,用牛毛绳斜拉着,绳上挂满了红、黄、白、绿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给人以神秘与肃穆之感。据说这叫“嘛呢旗”,藏民以此驱魔逐鬼,祈福求安。



我们在蒙沙草原扎营不过半个月,一天午饭后,中队长来到我的帐篷。它身后跟着一个藏民,那是一个高大的康巴汉子,面如古铜色,头上蓄发独辫,发辫上裹有红线,盘绕于头顶,一个灰白色的骨圈套在发辫上。身着一件右襟宽领的毪衫,右臂袒露,右袖束于腰间,系一条酱红色的腰带,腰前横挎一把藏刀,长约两尺。脚登一双长筒藏靴,活象一个欧洲中世纪的骑士,分外显得剽悍威猛。胸前挂一个上尖下方,犹如塔形的护身盒,藏语称为“呷乌”。队长对我说,河对岸的工作组有人生病了,派人来请我们的医生去瞧瞧。我当即收拾好药箱,走出帐篷,那康巴汉子解下系马的缰绳,要我骑上,我推诿不肯,他用生硬的汉话连声相劝:你的马骑!你的马骑!硬把我推上马。他牵着马的缰绳,在前面步行带路,顺着河岸向上游走去。松软的沙土上,疏密不一的生长着一丛丛野草,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黄白间杂,在河风中摇曳,恰如唐诗“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意境。

没走多远,我看见平坦的沙滩上撑起一个倒扣着的东西,像一个大型的摇篮,那是用整张牛皮绷在坚硬的柳条木上,状如椭圆形,带路的藏民说,这就是牛皮船。他把船翻过来,两手端起放进水里。松了马肚带,把马鞍卸下放置在船中。然后举起划船的桡桨拍打着马屁股,把马往河中赶。那马下水后,顺着水势向河的中流游去。我则按藏民的要求,端坐在船中的马鞍上,两手扶着牛皮船的船沿。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以桨代篙,把船撑离了水岸,顺流向下游划去。这是我第一次坐牛皮船,颇感好奇,端坐船中,但见两岸沙平山矮,河上的蟹屿螺洲迎面而来,又逆波而去。远处,水天相接,斜阳残照,江风吹得我的头发蓬松。那牛皮船在河中漂了很久,才划到河的中心。可能是牛皮船原本渗漏,灌进了水。我侧身抬起一只脚,试图把鞋内的水倒出来,不料船身便倾斜了,在河面上摇摇摆摆。那划船的藏民急忙示意我不要乱动。我无所适从,只有任凭河水淹过双脚。谁知那船到中流,水流急速,浪花飞溅到我的脸上,上身的衣服也沾满了水点。牛皮船越漏越凶,竟至于淹到膝下,我座下的马鞍也全部淹在水里。幸好,这时牛皮船也缓缓靠岸了。



半个世纪之后,这惊险的一幕还恍如昨日。我曾经把那次皮船渡江的感受,写成一首小诗。诗云:

拍岸江涛扑面风, 皮船载我渡河东。

苹天苇地苍烟外, 蟹屿螺洲白浪中。

西岭残阳斜水际, 北坡衰草接孤峰。

扁舟搏浪逐波去, 系缆江湾旷野空。



这是我乘牛皮船渡雅砻江的第一次感受,如今诚然无缘旧地重游了。想那雅砻江的流水,依然是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吧。



岁月悠悠,转瞬之间半个世纪过去。时光在我的额头刻下了一道道横沟,两鬓渐次斑白,雅砻江总是时常出现在我梦里。一觉醒来,懵然依稀身在帐篷,耳畔回响着熟悉的涛声,凝息伫听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夜市的喧嚣中,间或传来几声汽车喇叭的尖叫,窗外高楼上的霓虹灯明灭不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中,又浮现出了初学骑马的情景。如今,那饮马雅砻江的岁月再也不会回流了,留给我的是许许多多亦真亦幻的浮影。回想起来,在那些火热的年代,我们作为筑路大军,踏遍雅砻源头,转战川藏南北两线。在筑路架桥,削山填壑中,一代年轻的筑路者挥洒汗血,构筑起雪域高原的现代公路交通网。“无悔青春俱逝水,多情白发换流年”。我的许多战友,从青春时代的苦斗到壮岁盛年的拼搏,直至桑榆落照,为雪域高原的交通事业贡献了毕生,留下了无数难以忘怀的故事。山高水长,情思绵绵。



雅砻江,我的精神家园,梦中的港湾。




[ 本帖最后由 罗达志 于 2008-12-15 12: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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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峨眉山
 罗子兰 发表于: 2008-12-14 23:46:33|只看该作者
很欣赏罗先生的文章.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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