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农民淳朴善良,看着城里来的原本活蹦乱跳的娃娃,变成呆呆傻傻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们对他既同情、怜悯,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隐痛。本来黑林村就缺粮,平白来了知青,干不了什么活,还要白吃一份口粮,成了生产队的负担,“跳丰收舞”更闹得鸡犬不宁。生产队长多次向上级反映知青问题,要求“让吕知青他们回城算球啦,别在山旮旯里造孽受罪了”。知青上山下乡是党中央毛主席下的命令,谁有此胆量去改变它呢?心地善良的生产队长只能尽量在生活上关心照顾好吕幺娃,并答应只要有机会一定推荐他回城,使对前途已丧失信心的他,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在黑林村苦苦撑持下去。 转瞬到了1973年夏天,某三线工厂到H县招工,县“革委会”要求各公社推荐优秀知青到县里接受挑选。黑林生产队长极力举荐吕幺娃,用最美好的语言给他写了“推荐材料”,还亲自出面求大队和公社领导签了最好的评语,加盖公章。当生产队长将“推荐材料”和公社开的介绍信交给吕幺娃时,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赶快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进城吧。这边能做的事我全做了,县‘知青办’的工作,就看你娃娃的本事啦,我可帮不上忙。”对做“知青办”的工作,队长特别做了交代。 吕幺娃赶进城后,顾不上回家就先去“知青办”交了介绍信和“推荐材料”,并打听了一下这次招工的情况,听说工厂只在H县招十名工人,各公社推荐的人已有四五十个,看来竞争异常激烈,如不打通“丁丁猫”的关节,肯定是“做梦娶婆娘──空欢喜一场”。当天晚饭后,吕老大买了合点心,带着儿子去丁家拜访,父子俩好话说了几箩筐,只得到“丁丁猫”不冷不热的“研究,研究”四个字,呆坐一阵找不到话说,只好告辞。 出了丁家门,吕幺娃赶忙去找小王,讨教如何进一步做“丁丁猫”的工作。小王列举了许多知青回城的事例,说明只有“手榴弹”(瓶装酒)和“炸 药包”(整条烟)才能攻克“丁丁猫”这个顽固堡垒,从这次招工竞争激烈的情况来看,用普通的“手榴弹”和“炸 药包”恐难骤效,必须用“威力强大”的才能起作用,如果有两瓶茅台酒,保证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晚上十点过吕幺娃才摸回家,嫂嫂带着侄儿女们睡觉了,父母和两个哥哥在天井里乘凉,等他研究如何应付招工的事。吕幺娃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当前遇到的困难后,全家人陷入沉默中。大哥开口打破了沉默∶“人家生产队长好不容易给三弟搞了‘推荐材料’,如果这次出不去,就可能永远陷在山旮旯里啦。‘丁丁猫’不点头,三弟走不成。要‘丁丁猫’点头,必须送好烟酒。我们家情况明摆着的,我和二弟同父母分开过后,俩兄弟拖家带口的,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妈老汉就靠五金社每月二十几元工资过活,还要交几元钱房租,哪有钱买高档烟酒送人啊!” 二哥也接茬∶“现在买啥都要计划,普通烟酒凭票供应,高档烟酒有钱也买不到。听糖烟酒专卖公司的朋友讲,今年过‘五一’,县里从省里才分到十瓶茅台酒和十几条牡丹烟,官老爷们都不够分,哪有老百姓的份?茅台酒官价十几元一瓶,我们即使筹够了钱,也没地方去买呀!” 父亲停止抽叶子烟,搭话道∶“去找找你们二姑爷想想办法吧,他不是摆摊子卖烟酒嘛!”他说的二姑爷就是南街口的王瘸子,是他的“老挑”,也就是儿子们的亲姨父。 大哥赶忙阻止∶“二姑爷这几年赚了点臭钱,眼睛长到额头上,除认得票儿外六亲不认,哪还认得我们这些穷亲戚哟。我们人穷志不短,找他干啥?……” “大娃儿,你的牛脾气又上来了。你老汉说的是找他买酒买烟,又不是去求他白要什么,为什么找不得他?”母亲打断了儿子的话。 “妈,、说得轻巧,像根灯草。二姑爷摊子上的好烟好酒,比专卖公司的官价贵多了,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买嘛?”大儿子着急地说。 母亲进室内摸索了一阵,出来后颤巍巍地递给吕幺娃一个纸包∶“这是妈拣了几年破烂攒的二十几元私房钱,连你老汉都不知道。为了你的前程,今天妈当着全家人的面交给你,你自己去打点吧!这次走不走得成,就看你娃娃的造化了。” 次日早饭后,吕幺娃带上母亲给的钱,出门搞好烟好酒去了。他先到糖烟酒专卖公司找二哥的朋友,打探有没有从专卖公司买高档烟酒的门路,得到的答复令人失望。当年“五一”节进的高档烟酒,专卖公司仓库里还有四瓶茅台和五条牡丹,县“革委会”管后勤的副主任下过死命令,没有他和专卖公司经理的签字,谁都不能动。专卖公司走不通,不得已转到南街口求助于姑爷,他知道王瘸子和“丁丁猫”家的关系,不敢讲实话,谎称是买点好烟酒求公社干部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