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爵制是中国古代封爵制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蜀汉政治制度的一个重要方面,我们有必要对其加以关注。而目前相关研究成果仅有杨光辉《汉唐封爵制度》(学苑出版社,1999)、沈刚《孙吴蜀汉封侯问题探讨》(《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商务印书馆2004)与宗亮、张敏《蜀汉封爵制度考论》(《中华文化论坛》,2008年第2期)等少数几种,尚待进一步做细致梳理,对有关问题作更加深入的探讨。本文主要对蜀汉封爵的授予和继承情况做了一些分析,同时略述蜀汉封爵制的结局,如有不当之处,乞请方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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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爵的授予- O+ S! ? p% N2 M3 ^# c& E& N http://www.phoer.net
蜀汉的封爵在授予方面,沿袭汉制较多。虽然仅根据现有的材料,我们要弄清楚完整的封爵程序、仪式以及规范等,尚有一定的困难,但我们还是能够从相关史籍中窥知蜀汉封爵授予的某些线索。2 a3 \7 }; C9 a& K, E9 P( x5 A7 u http://www.phoer.net
首先,最高封爵权是掌握在皇帝手中。李文才先生认为皇帝凭个人的喜好封侯,从而导致出现非“功”得爵者。[1]的确,在封爵的决定权上,皇帝说一不二,即使是像诸葛亮这样在事实上左右蜀汉政治军事决策、影响封爵相关事务的辅臣,若要封授将领爵位,也要经由后主旨意。皇帝表达其封爵权,除了任命有司负责封爵事务外,诏令无疑最体现天子威仪,凡属封爵,均由诏令,故我们可以认为诏令是封爵的肇始环节。封侯诏令在《蜀书》中已经无法觅知全貌,唯有两则材料似可表明封爵诏令的重要,一是景耀四年(261年)诏曰:“安平王,先帝所命。三世早夭,国嗣颓绝,朕用伤悼。其以武邑侯辑袭王位”;[2](P908)另一处即景耀元年(258年)陈祗死,“后主痛惜,发言流涕,乃下诏曰:‘祗统职一纪,柔嘉惟则,幹肃有章,和义利物,庶绩允明。命不融远,朕用悼焉。夫存有令问,则亡加美谥,谥曰忠侯。’赐子粲爵关内侯”,[2](P987)由此而推想,封侯诏令的格式与内容,大抵若此。封刘辑袭安平王爵位的诏令,无疑体现了笼络王侯重臣的政治作用;赐陈祗之子陈粲为关内侯则显然符合“皇帝凭个人喜好而封授”的说法,而总体看来,无论是笼络王侯还是个人喜好,当都含有强化帝权的因素在内。
http://www.phoer.net : x0 e1 w. a# u6 @% k1 L4 [, M1 E 其次,封爵需要“有司”管理。皇帝固然是封爵的最高决策者,但封爵的授予仍然需要相应的专门机构负责管理。由于蜀汉职官制度基本沿袭两汉制度,所以我们大致可以推知蜀汉管理封爵事务的机构仍为大鸿胪。《后汉书·百官志》记大鸿胪职责为:“掌诸侯及四方归义蛮夷,其郊庙行礼,赞导,请行事,既可,以命群司。诸王入朝,当郊迎,典其礼仪。及郡国上计,匡四方来,亦属焉。皇子拜王,赞授印绶。及拜诸侯,诸侯嗣子及四方夷狄封者,台下鸿胪召拜之。”蜀汉大鸿胪职责或同此。又杨光辉先生认为,“宗正、光禄勋、尚书部、侍御史等官亦或多或少参与此事”,[3](P109)所以我们可以认为蜀汉掌管封爵事务的职官有大鸿胪以及宗正、光禄勋等。考《蜀书》相关记载,先后有何宗、杜琼、梁绪等任职大鸿胪,黄权、王柱、李严、向朗、裴隽等出任光禄勋,似可推想上述诸人应或多或少都经历了封爵之事的具体操作。《三国志》卷三十四《蜀书·二主妃子传》记册封后主张皇后及太子璿有“命使行丞相事左将军朗持节授印绶”,卷三十五《蜀书·诸葛亮传》有“今使使持节左中郎将杜琼,赠君丞相武乡侯印绶”句,应是向朗、杜琼身系封爵事务的明证。《蜀书》并无出任宗正者的记载,但依情理蜀汉当设有宗正一职,“宗正为汉九卿之一,既然(蜀汉)其它各卿皆已设置,此职亦无不置的道理”,[4]笔者推测,因权责相类,上列何宗、杜琼、黄权、裴隽等人之中或有曾出任蜀之宗正者。
http://www.phoer.net 9 f; B! N) N0 x) | 蜀汉爵位封授仪式的记载史无详文,我们只能根据汉制对仪式过程来蠡测。两汉册封爵位主要有几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行玺受封(或曰拜受茅土),二是接受封册文书及印玺章绶,三为告庙谢恩。1 e: u5 u- ~& L2 C; \6 s8 t http://www.phoer.net
蜀汉拜受茅土的细节今已不可考。《艺文类聚》卷五十一《封爵部》引《汉杂事》记载:“汉兴,惟皇子封为王者得茅土,其他臣,以户赋租入为节,不授茅土。”据此推断,蜀汉茅土之封很可能仍只限于王爵,功臣封侯依循旧例不受茅土。有关封册文书以及印玺章绶的内容,资料也比较匮乏,不过可贵的是,陈寿著《三国志》还是为我们录下了几条完整的封王、封侯册文,兹胪列于下:! M6 `$ w' y& B5 _4 n http://www.phoer.net
“章武元年六月,使司徒靖立永为鲁王,策曰:‘小子永,受兹青土。朕承天序,继统大业,遵脩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奄有龟蒙,世为籓辅。呜呼,恭朕之诏!惟彼鲁邦,一变適道,风化存焉。人之好德,世兹懿美。王其秉心率礼,绥尔士民,是飨是宜,其戒之哉!’”[2](P907)& p2 S( q7 R, h4 v! m' t http://www.phoer.net
“章武元年六月,使司徒靖立理为梁王,策曰:‘小子理,朕统承汉序,祗顺天命,遵脩典秩,建尔于东,为汉籓辅。惟彼梁土,畿甸之邦,民狎教化,易导以礼。往悉乃心,怀保黎庶,以永尔国,王其敬之哉!’”[2](P908)4 [' O* F4 C9 E) V* C( i http://www.phoer.net
“章武元年,迁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进封西乡侯,策曰:‘朕承天序,嗣奉洪业,除残靖乱,未烛厥理。今寇虏作害,民被荼毒,思汉之士,延颈鹤望。朕用怛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军诰誓,将行天罚。以君忠毅,侔踪召虎,名宣遐迩,故特显命,高墉进爵,兼司于京。其诞将天威,柔服以德,伐叛以刑,称朕意焉。诗不云乎,‘匪疚匪棘,王国来极。肇敏戎功,用锡尔祉’。可不勉欤!’”[2](P943~944)
http://www.phoer.net + U7 I) e) H2 V4 U6 Z# L( } “章武元年,迁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斄乡侯,策曰:‘朕以不德,获继至尊,奉承宗庙。曹操父子,世载其罪,朕用惨怛,疢如疾首。海内怨愤,归正反本,暨于氐、羌率服,獯鬻慕义。以君信著北土,威武并昭,是以委任授君,抗飏虓虎,兼董万里,求民之瘼。其明宣朝化,怀保远迩,肃慎赏罚,以笃汉祜,以对于天下。’”[2](P946~947)
http://www.phoer.net * N5 M7 V/ {% {" _6 r* o 以上分别是章武元年(221年)封授刘永为鲁王、刘理为梁王、张飞为西乡侯、马超为斄乡侯时的册文,永、理为刘备亲子,张、马为蜀汉重将,隆其封爵,理固宜然。不过,此种册文,先秦文献即有雏形,自两汉以来更是常制,《蜀书》的这几条记载似非偶然,可知其他封爵例应也有册文,只是陈寿著史未一一加以记载而已。观察册文,发现其依旧遵照特定的书写规范,文字古朴,格式严谨。不过册文格式并非我们关注的重点。通过细读册文我们也能发现其中的某些政治信息,比如它宣示了封爵的理由,如张飞封侯就是因为“忠毅,侔踪召虎,名宣遐迩”,而马超得爵则是由于“信著北土,威武并昭”,二人封爵,与其辉煌事迹与赫赫战功是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正可以印证蜀汉封侯原则确以军功为主。
http://www.phoer.net 5 a2 W* _ \/ `4 w$ Q$ O 至于印玺章绶,《蜀书》没有完整的记载,我们也仅能从几条材料推知确有行玺之事。一是建安二十四年(219年)秋,先主自领汉中王,上表汉帝中有“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谨拜章因驿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2](P887)虽则此处是先主表于汉帝,但可推想刘备称帝既自命正朔,当因偱汉制,封侯印绶;又前引《二主妃子传》记载册皇后及后主太子时有“遣使持节丞相亮授玺绶”、“命使行丞相事左将军朗持节授印绶”句,料其他册封应亦参照此例。而直接关于侯爵印绶的记载,有这样几条:建兴十二年(234年)亮卒,诏策曰:“惟君体资文武,明叡笃诚,受遗讬孤,匡辅朕躬,继绝兴微,志存靖乱;爰整六师,无岁不征,神武赫然,威镇八荒,将建殊功於季汉,参伊、周之巨勋。如何不吊,事临垂克,遘疾陨丧!朕用伤悼,肝心若裂。夫崇德序功,纪行命谥,所以光昭将来,刊载不朽。今使使持节左中郎将杜琼,赠君丞相武乡侯印绶,谥君为忠武侯。魂而有灵,嘉兹宠荣。呜呼哀哉!呜呼哀哉!”[2](P927)其中有“赠君丞相武乡侯印绶”句,可知武乡侯当有印绶,不过要注意到的是,此则材料谓诸葛亮死后才追赠印绶,则亮生前是否受印绶成疑。而《姜维传》记载,蜀破,姜维降钟会,“会厚待维等,皆还其印号节盖”,[2](P1067)似可知姜维不仅有印绶,且“车盖”乘舆之制也齐备。又《三国志》卷四十《蜀书·李严传》注引亮公文记建兴九年(231年)亮请废李严事,公文中称“辄解平任,免官禄、节传、印绶、符策,削其爵土”,由姜维、李严的情况可知蜀汉封侯官禄、节传、印绶、符册、车盖等似是一应俱全的,此当是基本因袭两汉旧制。
http://www.phoer.net - f, [$ x1 Y7 N2 a' q& B 而告庙谢恩这一环节,蜀汉相关情形亦无法完整了解。不过,告庙谢恩这一程序涉及到了封爵与礼制的关系,蜀汉封爵在礼制上的表现则主要集中在赠谥方面。根据杨光辉先生的研究,汉代以降,爵与谥密不可分,东晋以前,无爵即不赠谥号,武官有爵必谥。但是,这一规制在蜀汉政权之中同样又出现了变动,生前无爵的法正、陈祗等宠臣先后见谥,而生前有爵的重将关张赵等,则迟至卒后多年的景耀三年与四年(260年、261年)才被追谥,可见在封爵的礼制荣耀这一层面上,蜀汉统治者依然未循常理“出牌”。陈寿曾这样记叙追谥的有关情况:“初,先主时,惟法正见谥;后主时,诸葛亮功德盖世,蒋琬、费祎荷国之重,亦见谥;陈祗宠待,特加殊奖,夏侯霸远来归国,故复得谥;於是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黄忠及云乃追谥,时论以为荣。”[2](P950~951)虽是“时论以为荣”,却近乎违背“武官有爵必谥”的传统,所以笔者认为,这种貌似“荣耀”的追谥举措,未必能够从礼制层面上进一步笼络住重要将领及其后嗣们的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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