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别一种奔赴

车出了成都平原，我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这个寒假来得有些晚，车上载满了人，大部分是学生，其余的都是打工回家的民工。一车人的心情大概都一样，越是接近家了，就越是想看看窗外的土地。坐对面的几个学生，打开了窗户，让冷风灌进来，眼睛老盯着闪过的风景。我也是个恋家的人，尽管走得不远，但总算是我第一次长时间在异地，想起在学校的时候每天晚上总喜欢看天空有几颗星子的淡淡的忧愁来，这车行，便是思乡的人别有一种滋味的奔赴了。窗外低矮的山头或者是斜坡，枯黄的颜色，恰好为一片不屈的绿镶上自然而朴素的花边，那是一垄麦地，或者是蔬菜园子，不同于平原上一望无际绵延的高产田，每一块不规则的地，总会让人觉得那是一件艺术品，我甚至能想象牛耕或者是用锄头播种的那种喜悦，胜于收割的季节。一条不知道名字的河流，把本不高的山头脚下变得更宽阔开朗，依稀的，还有平原边沿绵延过渡的痕迹。铁轨从河流上边搭过去，当我所在的这节车厢正好行到水面正上方的时候，我的心突然颤动了一下──它和我思念的那条河流是近乎一致的。是的，嘉陵江，一条并不富裕的河流，但是这并不影响沿岸而住的人们每天规律的生活。我在这时候想起了老人们讲述的关于她的故事。古代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上，因为一条河流的存在，而生出那么多的奇迹来。传说嫘祖是第一个养蚕的人，水边，满是初生荷叶般大小的桑，但是完全不同于荷叶，因为每一片叶子上，总泛着诗意般的光泽，所以桑注定要成为这位女子最留恋的风景。她应该是倚在一株桑树下睡着了，然后做了个关于彩虹的梦，大片桑林的绿光暮霭般升腾，若丝若缕，层层交错把彩虹织进格子里，那剔透的晶莹，如何成为一条丝带，或者是罗缎，是轻纱，披在少女的身上，她竟有了十分的妩媚？所以，嫘祖决定把这个关于彩虹也关于桑的梦，织在那些桑的精华里。从此，蚕桑便成为这块土地上勤劳善良而爱美的妇女们终年不懈坚持的一种劳作，这种劳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兴盛，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依然是一样不可能衰落的行当，只是，早已经发展到机械化的进程了，在这片嘉陵江三面环绕的风水宝地，倒是成了一种规模──彩虹丝绸厂。那时候，南津关码头始终是忙碌的，大部分是从上海来的商人，他们带来了更先进的设备和技术，他们把丝绸织成了一种神话。而每到夕阳落斜的时分，下班的男人们总到江边垂钓，一种酣畅叫他们忘记了除面对的江水之外的所有事情，收起鱼竿回家的时候，嘴里哼唧着愉快而响亮的哨子，一条条鱼儿在水桶里活蹦乱跳，回家的路上，洒满了鱼腥，那是生活最甜美的味道。整个县城的西半部分，都是这些人建起来的，他他们要在此长久住下来，这里，有他们生活的全部。每日或徒步或骑车，日子在两只手之间打磨得光滑而坚实。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可以搁置下来，你永远不可能从他们的神态里找到一种急忙奔走的势头，可以走，也可以停，完全不同于一段旅途，所有的风景都从眼前匆匆略过。在站台上，你看到的总是忙碌的身影和略显疲惫的面容，千篇一律，不管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总是把这种表情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来。其实我也明白，无论如何，这只是为了完成从这里到那里的一种方式，毕竟只是一种行走，一种奔赴。而难得是每到一处，心头的那种留连。当看到那些去丝绸厂的人上班的身影时，也许会觉得他们比自己还忙碌，但是他们的神情是愉悦的，可能只是因为早上起来的晚了一点，可能只是因为一顿早饭吃得太香而忘记了时间。但在他们脚下，忙碌只是从家到工厂的一段距离，每日这样重复，象反复演练过的曲子一样，在哪里该急，在哪里该缓，早就拿捏得恰到好处了。反是经常在列车上的人，却不明白，为什么在车上等待到达却比他们赶钟点还要急噪呢？到达是一种幸福。当坐在沿街的小饭馆里，吃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臊子面的时候，就又可以把步伐换上另外一个节奏了。有水的河流是城市最丰沛的存在，更何况是三面环水？雾气在早晨慢慢散开，冬日里的太阳，更愿意用丁点儿的热量，让人们一直懒洋洋的走在街道上，或者打开店门，扫一扫门前的灰尘。不过，还是会有车，还是会有铃声，汽笛，喇叭，引擎。小小的县城，基本上看不到超过十层的楼房，所以每一处，光线总还是充足的，即使街道两旁有高大的梧桐树，清晨那些凝集在叶子上的雾气变成水滴掉下来的时候，每一颗总是晶莹的，你完全没有理由不心情明亮起来。石板的街道，高低错落的瓦屋檐，有节奏地响着的三轮车的铃音，无论你将要有什么样的事情做，都会慢下脚步来，每走一步，都如行在画图中。真正有质量的生活，大都是要按照随心所欲的节奏行走的。在街道边可以看到一两家手工丝绵作坊，蚕茧浸泡在大大的木黄桶里，年轻的女子们麻利地剥开茧子，用竹条制成的象弓形状的架子撑开，晾衣服一样挂满作坊里的天花板，另外的几个工人在一张弹棉絮的床子上手工操作，却不用弹弓，也不用棉线，只用手便做成一件件丝绵被褥来，轻轻触摸那精细的工艺品，不禁要为他们的技艺喝彩，丝的高贵华丽，在这里完全展示为一种柔和，让人亲近，是因为它出自这些勤劳而普通的工人之手吗？最终还是要寻一个时间离开，不长的时间也能叫人对她产生一种依恋，而再次走向列车的时候，为自己争分夺秒的赶上一个车行的时刻而急匆匆奔走，换个时空，我更愿意用那些工人们上班式的步子来行走，即使是为奔赴某个未可知的方向。车行的劳顿，实际上只能属于这些永远不安分的人吧！

车行的窗外，哪里比得上内心的丰厚？

到达是一种幸福，离开，是一种感觉，也是一种幸福，无数的离开只为达到。

谢谢周斑斑，对于故土的怀念和阐释：到达是一种幸福。是我每次在车上的真切感受。

谢谢蒋斑斑阅读。

欲辩已忘言？呵呵。

清晰的行文，情感的起伏也恰到好处。好！

川媚老师：如何描述那样的感受呢？“近乡情更怯”吧！谢谢老师！

黄刚老师：想起了巴金老人说的：讲真话才对得起读者，对得起自己。不过，我做得还远不够呢。谢谢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