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计划供应,城镇居民每人每月一斤。Z镇猪肉由乡供销社下属的屠场供应,逢农历一、四、七赶场时杀一头猪,上市出售。一头猪上市净肉一百斤左右,僧多粥少,每场肉店一开门,门前就排起长龙,个把小时肉就售卖一空。吕默耘回Z镇之初,也是老老实实每月持票排队购肉,买肉次数多了,慢谩看出点问题。普通百姓必须老实排队,一斤肉票买一斤肉,多半钱都不行,而且卖肉的割什么你就得要什么,没有半点商量。但卖肉的刘屠户的亲朋好友和有权势的人去买肉就是另一种待遇了,一不排队,随到随买;二是可挑肥拣瘦;三是不交肉票照吃肉。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暗暗骂道∶“刘屠户,老子不收拾你杂种不姓吕!” 1960年春节前夕,家住镇后农村的吕默耘的表兄到吕家求助,说因缺粮养不起猪,不用说过年没肉吃,老婆快临盆了,连一两猪油都没有,请姨父和表弟帮帮忙。一生乐于助人的吕父毫不犹豫地把当月全家供应的肉票和糖票全给了外侄。肉票全送人了,这个月全家都得当和尚吃斋,大人尚可,小孩可受不了,年仅十岁的小妹吕默珍天天吵着要吃肉,吵得人心烦。在月末的一个赶场天,被女儿吵烦了的吕父,让儿子去找刘屠户通融一下,能否割一斤肉给女儿解解馋,下月补交肉票。一想刘屠户的样子就恶心,要去求他吕默耘心里十二万分不想去,但崇尚孝道,使他感到父命难违,极不情愿地起身去肉店。没想到刚说明来意,刘屠户就打起官腔∶“吕师傅,政府规定猪肉凭票供应,天王老子地王爷来了也得先交票后割肉。这个月没票了,等下月发了票再来吧!” “刘师傅,照你的说法没肉票就吃不上肉啦?”吕默耘强压怒火,不温不火地问。 “当然啦!” “当然啦?我就知道有人不交肉票从你这儿提肉走了,你说有没有?” “上有天,下有地,你怎么红囗白牙冤枉好人,胡说八道呢。”听吕默耘揭了他的短,刘屠户赶忙辩解。 “刘师傅,要是有呢?”吕默耘紧逼刘屠户。 “要有你砸我的肉摊子。” “今天在场的父老兄弟作个证,刘师傅说了,要有不交肉票就割走肉的,砸他的摊子。再见啦!”吕默耘对围观群众拱手一揖,转身而去。 三天后赶场,吕默耘一早就搬个凳子坐在肉店门边,不言不语,一个劲抽烟,眼睛扫瞄着每个购肉的人,准备拿刘屠户的过错。欺人欺惯了的刘屠户,早将上一场吵架之事忘了,此时正忙于收票收钱和割肉,根本没注意坐在店外的吕默耘。卖肉不到半小时,刘屠户的小姨妹来了,无视排队的长龙,直奔柜台,嗲声嗲气地说∶“姐夫,今天二姨妈来赶场,到我家吃饭,割两斤宝肋肉。”边说边伸手向柜台里递钱。吕默耘腿疾手快,两步跨至台前,伸手从刘屠户姨妹手中夺下了卷成一团的人民币。“你要抢人啦!”被吓了一跳的姨妹回头叫骂。“对不起,看看你交了多少肉票。”刘屠户和他姨妹没回过神,吕默耘己当众理开了卷成一团的人民币,正好两斤肉钱两元七角,但没有肉票。 “诸位乡亲,大家看清楚,刘屠户的姨妹今天割肉没交肉票。”吕默耘站上板凳,手里摇动人民币高声大叫。 刘屠户赶忙辩解∶“幺妹出门忘带票了,回头会补交的。” “上次赶场你不是说过,天王老子地王爷都要先交票后割肉。怎么你姨妹就可以先割肉后补票呢?补不补票你心里明白,不要在这儿卖洋花椒一一麻外国人哪。”一席话说得刘屠户哑囗无言。 排队买肉站在前面的人听得真切,为吕默耘鼓掌叫好,并纷纷痛骂刘屠户。排在后面的听不清前面吵什么,见人龙不向前移动就纷纷鼓噪,甚致有一个排尾的人跑到柜台前说∶“别扯皮了,快卖肉吧,我们还要去赶场哩。”这才解了刘屠户的围。 刘屠户的姨妹走了不久,乡镇府的办事员小吴闯到肉店∶“刘师傅,李乡长请老丈人吃饭,来两斤五花肉。” “吴办事员,买肉带肉票没有?”吕默耘在旁淡淡地问。 “笑话,乡长吃肉还用肉票!” 小吴当众宣称乡长吃肉不交肉票,使刘屠户尴尬万分。当着众人的面,本想提提虚劲,挽回面子,让小吴拿肉票买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李乡长分工管供销,连供销社主任都要听他的,得罪不起。刘屠户接过钱,一声不吭地割肉给小吴。 刘屠户自认倒霉,被吕默耘当场抓住两起无票购肉的把柄。送走了最后一个买主,吕默耘找刘屠户说聊斋∶“你他妈的在端公面前跳假神,在吕祖面前装真人。老子早注意你龟儿子了,今天抓住两桩,过去没票买肉的多了,随口可点出十几个。我回头找你们汪主任或进城找县供销社李主任摆摆,我看你龟儿子只有碗豆炒螃蟹一一连爬带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