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月1日晨8点10分,阳光很准时地从地平线爬起来。它触摸到我和你嘴唇的时候,你酥软的胸脯正挤压在我的排骨上,我突然心底一阵痉挛。我和你同时睁开了眼,我看到了你背后不远处一双怨怒的眼睛,它又很快消失了。 偌大的操场,却没有几个人,一夜的狂欢,多少人还沉醉在疲惫的梦乡里。这是千禧龙年的第一缕阳光,捕捉住了我们的第一次接吻,却敲碎了另一个女孩玻璃似的心。 和你认识是那次滑冰场上,你和我的一个朋友正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你还有一个女伴,也不会滑。你说由我来带她,她特别胆小,死死抓住我的臂膀,仿佛我是她生命中的支柱,我感到由衷自豪起来。但没想到正当我鼓励她滑走时,她却突然仆倒在地上,我收势不及压在了她的身上,一种香气从鼻孔钻入肺腑,我有点不愿起来了。我把手插入她的腋下,那里异常的柔软和温暖。我奋力要扶她起来,她终于站了起来,两手狠狠抓住我,和我面对面抱住。我说这怎么滑啊,她说怕摔倒,我便自责,她倒不安起来,说不滑了。我说这怎么行,于是又滑又摔,她就像站不稳的布娃娃,总由我一次次搂抱起,她终于摔怕了,我只好同意她去旁边坐着,让她看我滑。 你可能觉得摔跤是件很痛快的事情,竟走过来要和我滑。我说会让你摔跤的,我没有带人的经验。你说和他滑没有安全感,便不由分说地把小手塞进我的手掌中。带了几圈,你果然没摔跤。你去陪她,你朝她努努嘴,我便过去和她说话。没有风,她穿衣服也不算少,我还是问,冷吗?她说,有一点。我便靠近了些,说应多穿点衣服。 谁知你和他过来了,说不滑冰了。我们便打乒乓,便逛操场,直到依依不舍地送你和她回宿舍。 朋友说她挺配我,你是配他的。她比你漂亮,你晒的太阳可能多了点,有点黑,她却恰到好处,白里透点红。我很自卑,那晚穿着那身又脏又老套的衣服,还对她搂搂抱抱的。早知有那些举动,我定会借上一件好衣服,再说,家里也从不拨爱情基金。我说算了,谢谢。 日子不紧不慢地移着,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总也有一些相遇。你们大多时间在一起。还是微笑,招呼,但我从来没鼓起勇气约你们玩。朋友说她对我印象蛮好的,我只心跳跳的,闷着头弄我的笔墨。 我负责了两个社团,你也加入了进来。但我是那种无为而治的人,朋友倒是经常关心你的情况,我只能支吾着。似乎你们有了裂痕,又据说你有了新的男朋友,我都不太关心,又听说那次我们寝室的几个弟兄与你的几位姐妹(当然也包括他)在一起玩得很开心,然后她和我寝室一个虾皮老大逛了几晚上操场,我便有点不乐,但也就压在心底罢了。我真还有点不解,虾皮老大能言会辩,在寝室里是颇有威望的,他的口头禅就是“操!”或“靠!”但在女生面前是绝不说的。他还会看手相,并借此触摸和端详过不少妹妹的白白嫩嫩的小手啊。他嘴又甜,心又细,说老实话,这种男人在我们这个古里古气的历史系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后来你跟我说,虾皮老大是追她的人中最差的一个。可是她有否男朋友,对我又有什么看法,我好想问你,却又把话堵在了口腔里。我和你的交往渐渐多了起来,有人甚至误解你是我的妹妹。你不满足她们的误解,说你其实可以当我的姐姐的,并说有我这样优秀的弟弟,你感到很骄傲。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优秀,况且你实际上比我还小三岁,但我还是很乐意地认你做姐姐。做弟弟可以少操心,多偷懒,甚至可以提一点要求。 那晚我在办公室百无聊耐,窗外的星星也懒懒地簇拥着,日光灯发出老鼠搬的嘶叫,我叩了你的呼机,说请你吃饭。你说你刚洗澡回来,我看也是。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的眼里,你那晚真的很漂亮。你的头发还湿润着,紧身而合体的衣服也把你衬得婀娜苗条。你推开门时,屋里变得亮堂起来,我的目光被你牵扯着,寻找那触动我灵感的地方。 天冷,没有喝啤酒,我太清醒了,本想拥住你,但不敢。看你瑟瑟抖着,我无计可施,我也在打抖。黑暗中,我想弟弟是可以抱姐姐的。况且我和你都很冷。但我不敢说出来。在走到操场时,有几级台阶,我抱着你的肩,怕你摔下去。你的肩膀抖了一下。到了平地上,我不忍心放开你,但还是放开了。我说好冷啊,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你。你说要回去了,我只得留连地看着你。你伴我度过了这个孤冷的晚上,我是你的弟弟,我想抱你,想从你身上得到温暖,想嗅你身上的气息。我从背后把你环住,你挣扎了一下,我说好想抱你啊。你还是挣脱了,我们说再见。两天后的晚上,我蜷在铺里瞪着眼睛想着未来。你的声音通过电话线到了我的耳旁。你说你想再敲诈我一回,说我要听姐姐的话,学习时不要胡思乱想,叫我玩时不要犹豫着想去学习,我唯唯诺诺地和你通电,电火花在被窝里闪耀,他们看不见。 千禧年晚上,我们一同吃了20世纪最后一顿晚餐。天气依然冷,你却还是穿着那身衣服,不觉又走到操场,人声鼎沸,鼓乐喧天。就是这里吗?你突然站住了,问我。我糊涂了。你说,那天晚上?哦。我明白了。这时候我看见了远远站着的她,你和她好几天没在一起了。我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说今晚太热闹了。问我21世纪的第一天能不能早起?看着你坚定的目光,我说,能!你说,那好,咱们明天一同来迎接21世纪的第一缕阳光
。 我们很准时地来到操场,目睹着太阳一点点从云层中艰难地爬起来。就是这里吗?你再一次问我,我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望着你,目光被你的身体切割。你也没说话,只是一步步靠近我。我没有后退,我怕你说我没勇气。你走不动了,因为你的脚尖已抵上我的脚尖,你的胸部已和我的身体挨在了一起,失去了再推进的距离。你没有闭眼睛,我知道你没闭,当然,我也是没闭的。你的手垂着,胸挺着,头仰着。你不是想抱一抱我吗。你只说了一句。我的手从你背后环过,你毫不妥协地抱住了我的腰,身体一点点地全面重复。我听见了牙齿撞击的声音。你闭上了眼睛,只有眼睫毛在生动地翕动着。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睛也闭上了。 我和你快窒息的时候,阳光爬上了我们的脸颊。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另一双眼睛。还想抱我吗?弟弟!你问我,脸上荡漾起温情的笑。 我没有说话,看见她掩着面孔匆匆地奔去。你没有说话。我说谢谢你,姐姐。 我朝那个方向奔去。 (此文写于2000年那个孤独的元旦节,发于当年《青年作家》第6期,署名梁洪。值得说明:文中有我生活中的影子,但21世纪第一缕阳光之事纯属当时朦胧的一种期待,当然,也未始不代表我此时的心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