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鸿森

　　我叫杨鸿森，今年92岁。耳朵不聋，眼睛瞎了，有一只了，还有点近。
　　我是江津石门人。对对对，就是陈独秀死后埋在那里的，一个杨姓大户人家，请他做私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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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传时间: 2009-9-6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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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先生，喜欢下意识的搔头发。他的头发雪白，却没有一点谢顶。看上去只有七十多岁的模样。）
　　我是1940年冬，考起金陵大学电机系的。1941年肄业的。
　　在华西坝，只读了一年。缺钱买书。那时候的物理书，全是外文的。是江津同学李昌裕（音）把一些旧书（教材）给我，还是缺书。
　　我跟家里闹翻了，关系不好，我妈不主张读大学，叫我自谋出路。因为家已经供了我二哥考空军。
　　（杨老先生的二哥杨鸿鼎，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航空班。在台湾做了国军空军少将。07年，以95岁高龄去世。）
　　金陵大学跨进来不容易，跨出去也不容易。1940年冬那届，考生有100多人，只有40多人发榜。抗战考生多，收生少。我是在重庆求精中学考的，考上了。我拿着捡来的报纸，给在重庆税务局的叔伯哥看，他摸出500元法币向我贺喜。
　　第一年下来，我的英语差，功课好多不及格，不过关，要重读。只有补习英语。金陵大学是以上海水平，要求四川学生。
　　于是补英语，叫我们英语的是个英国老处女，从南京来的。第一堂课，打了上课铃，找不到教室，听课证上写的是B12。结果，那个老处女，补英语，又讲的是英语。我还是过不关，又要补考。
　　我当时住在机电系老乡的上铺，熟人介绍的。那是寝室分上下铺，如果老生不答应，就是新来的也无法住上铺。
　　我实在没有钱在华西坝读下去了。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光华会计学校的广告，只学一年。我是读书为了吃饭， 就去考了。也是在叔伯哥那里拿的钱。
　　家里晓得了骂我，说金陵大学，世界有名，不读；去读野鸡学校。
　　我找光华学校，要求承认金陵大学的学分，好几个月毕业。
　　对方说：“你怕是被金陵大学开除的。”
　　我气急了，把听课证给他看，说：“我是没有钱再读下去的。”
　　对方一下子就对我客气了。
　　进了光华学校，没有几天，我又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西康省省训团，在成都招普通考试。不要伙食费，包工作。
　　结果，我考了99分，后来审卷时，又加了1分，100分。
　　毕业时，有7个人，省训团成绩最好的学员，刘文辉接见了。他个子不高，口才好，很会讲话。
　　43年7、8月份，分配在西康省民政厅会计室。
　　讲好第一个月，公粮代薪，一袋米，28斤，值600元，交到伙食堂；先发法币85元票子底薪。

我毕业了，头发很长，就上雅安街上理发，法币50元。遇见会计科长，替我给了。我有点名气，因为进来时，都晓得我考了一个100分。金陵大学的，考这个多简单。

按规定，第二天，伙食堂才能吃。结果头一天，中午吃了一碗面，30元。我不敢再花钱吃饭了，下班时，就跟着科长走，他看出来了，就叫我上他家吃的。

第二天，8个人一桌，围拢就吃。我看到有一桌，只有7个人，就上去了。结果有一个人凶我，欺生。后来，才晓得是一个收发的，他难乎为情，道歉了。

不久，发现整个西康省，做不成一本完整的账。西康省会计处，都是光华的同学，见我字写得漂亮，叫我写报表。又安排我兼职医院的账。我手脚干净，工作能力强，我的牌子打出来了。上头就委任我为会计一级，标准工资相当于200银元。我二哥，空军三路司令部科长，工资400多元。最高的蒋介石才拿500多元。

我做账也卖力，爱动脑筋。那时三级财政，中央、省级、县级。我在做民政厅人员工资时，利用审定的名额与实际的差额，以多削少，以少补多，丰欠平衡，还有节余。厅长很喜欢，表扬我给大家贪污（节约）了办公经费。

我身体现在很好。年青时体育100分，翻单杠，肚子上块块肉。美术也是80多分。

（杨老先生，闻知笔者要采访，专门毛笔书法了对联相赠。又送了本他编著的自费书《苏轼传奇》。由此，可见当年金陵大学理工科生的素质。还允许复印了他写的3000字的《抗战往事回忆》资料。）

（杨鸿森  口述，谢天开 整理）

2009-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