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子虚山人在春耕夏耘秋收中有条不紊地过着日子。大妞看到娘香水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并且感觉到了这一变化给一家人确切地说,是给爹带来的影响。大妞知道,娘肚子里隆起来的,是爹沉甸甸的希望。那希望就如同满山金灿灿的苞谷一样让爹喜上眉梢,爹那张打大妞记事起就一直阴冷的脸终日地浮着笑容。大妞明白,瘸子爹下意识里已经认准娘肚子里的孩子将是他家传宗接代的人种。 这个秋天,大妞感到爹干活特别带劲。在收获了饱满的苞谷之后,娘也迎来了她的收获时刻,娘分娩了。然而,让大妞尤其是爹始料不及的是,娘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却是一个丫头,而且是死的!大妞看到了一张脸,那是爹瘸子的脸,爹的脸从他痛苦而扭曲的双手的指缝间露出来,就有了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阴冷的感觉。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昏暗无比,他的脸上怎么还挂得住笑容呢?接着,大妞就听到了爹恶毒的咒骂,爹无休无止地咒骂着女人,咒骂着光头。
大妞在爹的咒骂声中,流着泪走向了屋后那片空地,在这片冷寂地空地上,已经隆起五个坑了,每一个都坑里都埋葬着一个她的妹妹。在那些坑里,有两个是她看着爹挖的,有三个是她亲自挖的。第一次挖坑时的感觉她还记忆犹新,那是一种恐惧和痛苦交织的感觉。大妞受不了那种折磨,当七妞出生的时候,她再也不想挖坑了,她直直地看着准备扼死七妞的爹说,如果你觉得屋后的土包还不够多,那你就再添我一个吧。然后就跪了下来,虚弱的娘也流着泪跪了下来。
爹冷着脸甩手出了门,但自此,大妞家屋后的土包再没有增加过,如今,大妞将再一次在这里挖一个坑,埋葬她还未来得及见到人世阳光就死去的妹妹。
大妞回家时,看到爹正在喝酒,瘸子爹一边喝酒一边继续骂着光头。他的咒骂让大妞产生了一种无比伦比的恐惧,就像她第一次挖坑埋掉自己的妹妹时的恐惧。
狗日的光头,操了我女人。爹咬牙骂着,狗日的白白地操了我的女人,还吃了我一顿饭!我真亏了,亏惨了。大妞缩在屋角,看着床上同样恐惧的娘。
当大妞突然觉出骂声已经停止了时,她的瘸子爹正提着酒壶高一脚矮一脚地走在田野上,瘸子走一段喝一气骂一阵。不多久,那酒壶就见底了,山路在他眼前像一条白绸般起起伏伏,子虚山在他眼里变得模糊和黯淡起来,他的话也含糊和结巴了,身子飘浮不定。
狗日的光头,太便宜他了,我要报仇,报仇!他反复地唠叨。
深秋的田野显得很空寂,那枯死的谷桩蔫蔫地泡在水里。晚风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瘸子歪歪扭扭地挪着步子,狗日的……他还在喃喃地骂着。瘸子摔了好几跤,终于走到了光头家门前。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
瘸子推开竹篱笆,细长尖利的咯吱声响起来,就像锯子拉在瘸子的心上。他刚跨进院子,冷不防踩上一泡鸡屎,差点儿滑了一个仰天跤,他咕噜了两句,小心地朝屋子摸过去。
他知道光头两口睡东屋,他那憨崽和哑巴儿子睡西屋。瘸子轻轻的推动东屋的门。门竟没上门栓!光头打牌还没回来吧,他想。他轻轻地推门进去,一缕惨淡的月光便逼进了屋,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好长。借着灰白的月光,他瞟见光头那麻脸女人正睡得香。
瘸子突然产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他光头睡了我的女人,我也要睡他的女人!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一股热浪从下身开始向全身辐射。
瘸子扯下自己的衣服,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麻婆翻了个身,动了动嘴巴,又睡过去了。除了香水,瘸子还从没碰过别的女人,此时,他浑身的血直往上冲。瘸子再也忍不住了,翻身压在了麻婆光光的肚皮上。瘸子感到麻婆的肚皮和香水的一样光滑而又有弹性。瘸子一边狠劲地把自己往麻婆身体里插,一边死咬了麻婆的奶子不放。麻婆哼哼两声醒了,她往瘸子的屁股上狠抓了一把,骂,狗日的死人,喝了酒又发疯,这么晚了回来,劲头还这么大,轻点嘛!瘸子疼得咬紧了牙不说话,只用劲往里面钻。麻婆的奶子被他这一口咬出一圈牙印来,疼得呻吟起来。麻婆觉得今儿个男人好像有点不对劲,话也不说,又邪乎的凶。她把男人一掀,没掀动,却发现趴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张大方脸,那不是自己的男人!她大声尖叫起来,奋力地反抗。
西屋里的哑巴听得这边打斗,初时没在意,越来越觉着不对劲,忙爬起来,推开东屋的门,月光陡然泻进屋里,哑巴看见两团白肉绞在一起,互相撕打着。当看清压在娘身上的不是爹而是下村的瘸子时,哑巴瞪大两只死鱼眼盯着瘸子,顺手抄起门后一根扁担,猛地朝他打去。瘸子“啊”地叫了半声,软软地从麻婆身上滑了下去。
大妞赶到光头家,正好听见了那一声凄厉的叫声,她敏感地分辨出,那不是光头的叫声,而是爹的叫声。那天晚上,大妞守在娘床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直到深夜,爹也没有回来,她联系到爹的咒骂,心里一惊,爹一定是到光头家报仇去了。然后,大妞赶紧来到光头家,她要阻止爹的报复。
然而,大妞究竟来得晚了一步,爹已经在哑巴的扁担下作了风流鬼。当然,如果说是替爹收尸,大妞来得倒正是时候。大妞冲进光头的家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冲了出来,那是光头的女人麻婆。
大妞红着脸,为爹穿上了衣服,哑巴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周围死一样地寂静。
瘸子死了。麻婆也死了。
第二天一早,当打牌输红了眼的光头回到家时,他看到了哑巴儿子异样的神情,看到了傻瓜儿子流着的涎水。但是,他没有看到的是麻婆。光头看着哑巴儿子问,你娘呢?哑巴低头拿脚在地上碾,半天才朝屋后的山梁努努嘴。光头忙奔出了屋,他跑上屋后的山梁,远远就见一个女人吊在一棵歪脖树上,样子很吓人……(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