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戏

⊙作者：何平

　　人生总会有很多歉疚的事，有的哪怕是很小的事，也会让人久久耿耿于怀，昨夜不眠时，又想起我少年时的一件小事，那是一件微不足道却使我至今几十年不能释怀的小事。

　　那时，小镇上常有卖艺人来，在街边小坝子里耍点小把戏，而我，最爱看河南人唱猴戏。人们在坝子里围个大圈，那小精灵被主人牵着，随着咿咿呀呀的吟唱手舞足蹈转圈，这样唱一阵舞一阵后，主人便牵着猴子，让它平托一个小铜锣向人们收钱，一分两分或三五分，任看客们随意。当然，也有人红着脸说没带钱的，这也怪不得，不是吝啬，那年月，人们太穷，而三五分就够一家人一顿菜钱了。当然，我们小娃儿是不收钱白看的。

　　我爱这猴戏，是那小精灵的可爱，它头戴金冠，身穿蟒袍，手舞关刀，人模人样的跑跳腾挪，时而还来几个后空翻，架个“筋斗云”，我那时已隐隐知道这些是它大王齐天大圣的拿手戏，现在看到这久慕于心的想像翻版为眼前情景，也直让人如醉如痴。而最让我好奇的，是小家伙还会自己拿刀戴帽之类，随着锣鼓声指点，小家伙就跑到大木箱前，掀开盖子，甩掉先前的帽子，头一低一窜，就又戴上一顶，牙一咬，又是一副脸壳子，手一挥，青龙偃月刀早也在手，这一连串的动作，直看得几岁娃儿瞠目结舌！

　　一次收钱的间隙，小猴正好坐在我前面背对着我，我突发奇想，捡起地上一根小篾块，插向它灵巧的小手，心想让它也如舞关刀一般舞起来，谁知它受篾块一戳，竟一声尖叫，怒吼着张牙舞爪向我扑来，好在主人牵着，手一拉，才让我脱离它的魔爪，免去受伤之苦，可主人却不明就里，恼怒地挥鞭就啪啪几下，直打得小家伙嗷嗷叫，这尖叫声直冲我脑门，如鞭子呼呼抽在我的心上，我突然难过得想要哭，我的冒失，我的无知，让小家伙蒙受不白之冤，代我受过，遭此鞭笞之苦。这一情景，从此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直到现在，那情景和那呼呼的鞭子声，时不时又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回响在我的耳边，久久挥之不去，成为我一生的歉疚！

　　2018.10月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