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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儿娴儿 发表于: 2003-6-30 07:54:15|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顶针花 出处:文学 作者: 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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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结婚的那天,二姐同时也出嫁。 二姐躲在东屋里"嘤嘤"地哭,整整一天了,不吃不喝就知道抽泣,大姐跟娘劝也劝不住,坐在北屋门口陪着二姐暗自流眼泪。 "哭、哭,我跟你娘还没死,哭你娘的丧呀你。"爹红着眼站在那恨的咬牙切齿。 哥抱着头蹲在院子里冲着二姐嚷:"杏妹,出来打我一顿吧,你这样哥心里难受。" "我操你娘,养活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干什么?"沉默寡言的爹终于上火了。苍老的脸布满沟沟壑壑,眼里黯淡无光,不到六十岁已经弯腰驼背,这是岁月沧桑的见证。 风在山的怀抱里呜咽,发着低沉地哀鸣;夕阳落在山涧,余辉把半爿天空染得血红;伺机而出的猫头鹰渗人地笑,在空寂的原野回荡。 夜,在一家人的愁绪里降临了。哥依旧抱着头蹲在院子里,大姐和娘面对面的挨着,爹闷着头抽他的烟,嘴里不时的还骂两句恶言秽语。 我们这太穷了,穷的姑娘大了都往外跑,就是没有嫁进来的。不得已男孩子到了年龄,四处打听也"嫁"出去,成了倒插门的女婿。哥年近三十,要不是独苗,也早远嫁他乡了,因为爹不让。养儿防老,哥走了,他怕死的时候没人领路。哥老实、憨厚,壮得象条牛,庄稼地里的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人也长的有摸有样。那一年在城里打工,让当地城郊的人家相中,非要他做养老女婿,就为爹回了家,一晃在这大山沟里六、七年过来了。 桃花峪,多好听的名字,个个出落的跟桃花般的姑娘大了却留不住。 前些日子有人给哥提亲,我们一家人喜不自禁。爹打发哥跑去十几里地的集市,买来了好酒好菜,摆了一大桌盛情款待媒婆。早听说这媒婆能耐挺大,撮合了不少姻缘,许是我不黯世事,看到她盘着腿坐在那,嘴里叼着烟的架势,心想准不是个好东西,偷着对哥说:"小心她哄你玩。"哥把眼一瞪:"小孩子家懂啥?远一边玩去。"三十的人了还光棍一条,媒婆的到来对他极具诱惑力。 "大兄弟。"媒婆嘴里冒着烟雾。"孩子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包在我身上。" "好好好,那我先敬你一杯酒。"爹鼻子、嘴、眼地笑。 二姐和我远远地瞅,哥坐在门口脸红红的。 媒婆吃着菜想起什么,把筷子一放:"不过有件事我得说明。" "啥事?"爹和娘害怕起来。其实他们都明白,哥的年龄不小了,给哥提亲包准是有条件的。 "转亲。"媒婆喷着酒气,我大老远都能闻到。二姐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转亲?咋个转法?"爹和娘惊的瞪起眼,头一回听说。 "现在换亲行不通了,万一小两口不和弄得两亲家成仇人,时兴三家转亲。" 爹一下耷拉了头,娘也没了精神,二姐大气不敢出。 "山前两家都讲好了,你们合计合计,行的话给我个信。"媒婆倒干净利落,起身走人。爹赶紧给娘使眼色。 大门口娘提着包撵上媒婆。 "这是干啥,又不是外人。"媒婆很会装蒜,假装推辞。 送走了媒婆,哥勾着头出了家门,那一夜他没回来。我不知道"转亲"是怎么回事,问二姐她不理我,再也没有从前那样对我好,凶巴巴得嫌我烦。 哭了一天的二姐,屋里出了奇的静下来。大姐和娘屏住呼吸,爹也不再咒骂,哥歪着头支棱耳朵听了半天,跳起来去拍门。 "杏妹、杏妹,你开门,哥不娶了,听见了吗?给哥开开门。" "干啥呢哥?"二姐敞开门,没事人样站在门口。 "你咋的了?"哥局促不安。 "没啥。哥,嫂子人本本分分的,我觉得是个好人,娶了来可要好好的待她。" 惊疑的哥望着二姐说不出话。 "听见了吗?" "嗯。"哥狠劲地点头。 二姐走了,瘦小的嫂子也进了门,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不见了二姐。 很长的时间嫂子默默地做她的事,手脚勤快且能干,随着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贤惠又温顺,虽然极少说话但挺招人喜欢。我很少看见嫂子笑,只有都不在家的时候对我笑,笑起来很好看,两颗小虎牙白白的,脸上也便不再有惆怅。 转亲二姐不告诉我就问嫂子,她叹口气对我说:"桃妹,你小不知道,等大了就明白了。" "不,现在就知道,要你说。"我缠着嫂子不放。 "咋跟你说呢?"嫂子没办法。"你哥娶了我,可你二姐没跟我哥,而是去了另一家,另一家的姑娘才是我嫂子,明白吗?" 茫然的我又点头又摇头。嫂子伸出她那纤细的小手,捧着我的脸,忧伤的望着我。那年嫂子不到二十岁。 娘同嫂子话很少,都是用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在里面,每次对视娘的眼里都流露着疼爱、慈祥,从嫂子的身上娘许是看到了二姐的影子,她嘴上不说,但能看出来。 嫂子要回娘家,我跟着要去,娘不让嫂子让。"娘,就让桃妹去吧,路上跟我做个伴。"尽管娘一百个不愿意,怕我招人嫌,最终还是拗不过。 五月天热辣辣的,山野飘荡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在碧绿的草丛里,零零落落得散布着不知名的野花,白的、黑的、黄的花斑的蝴蝶在中间飞舞。 "顶针花。"嫂子用手指着叫起来。 不远处,山石的缝隙里,孱弱、细小的枝杆顶着一朵瓣状的紫色花,萼里有针样的花芯,在微风里摇曳。沿路嫂子采了不少,插在我的发间。 "嫂子,你也要。" "嗯。"嫂子低下头,让我往她的头上插。 "嫂子真好看。"我拍手嚷着。 这时的嫂子红着脸灿灿地笑,原来嫂子舒心笑的时候,就跟这顶针花一样美丽。 在嫂子的家里我见到了她的嫂子,也是个很瘦很瘦的女人,不过她没嫂子和气,看起人来怪怪的,感觉可怜兮兮的让人浑身不舒服。我望着它忽然想起了二姐,不知她会怎样? 回家后很长的日子,好不容易盼来了二姐。人没早先水灵,黑黑的,明显得老了许多,跟娘和嫂子叨叨唠唠了大半天,没工夫搭理我,坐在炕头握着嫂子的手始终没松开。临走的时候,嫂子送了很长的路,让姐夫在路上等的不耐烦。 第二年开春,嫂子生下了个胖小子。爹整天乐得合不拢嘴,说郗家三代单传又有后了。我望着哭起来象猫叫的小东西稀奇,有事没事地跑去,碰他粉嘟嘟的小脸蛋,问很是幸福的嫂子:"他叫我啥?" "叫你姑。" "那我叫他啥?" "叫他侄儿。" 从此我便"侄儿、侄儿"地唤,惹的嫂子笑声不断,好的东西悉数给我吃。娘知道了就骂:"死妮子,多大了,给你吃的满?" "娘,是我给她吃的。"嫂子总是袒护着我。 夜里睡的朦朦胧胧的我听娘说:"媳妇实心实意的跟咱过,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 "是呢,提心吊胆的一年,总算熬到头了,咱儿有福气。"是爹的声音。 春深时节天忽然冷得出奇,有年纪的老人说是"倒春寒"。花生米大小的山杏都冻落了,赶早泛绿的叶片,全象开水烫过似的变了颜色,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常现象蒙的无所适从。 嫂子的娘家哥黑着脸来,叫嫂子回娘家。孩子的舅轻易不来,哥自然怠慢不得,忙里忙外窜缀下酒的菜。 "我说妹夫,省点吧。"嫂子的娘家哥冷冰冰的。"回家有急事,再有机会吧。" "啥急事?"哥拿眼看嫂子。"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你……。"嫂子的哥苦笑着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自己帮自己的好。" 听说家里有事,嫂子着了急,匆匆抱着孩子上了路,边走边回头嘱咐哥:"过天去接俺娘俩。" 哥本想一同去的,可嫂子的哥不让,说:"是俺自家的事,你去了没用。"哥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望的人隐没在大山里,还兀自站在那直发呆。 回娘家是人之常情,可一连几天没回来,爹和娘想孙子,嘟囔个没完,哥就坐不住了。按理说老丈人家有事,不该瞒着他,一个女婿半个儿,天大的事兴许能帮衬着做点什么,这事蹊跷。哥走的急回来得快,是自己回来的,进家脸色都青了,一头钻进屋里再也没出来。那晚爹和娘没来屋睡,哥屋里的灯亮了整夜。 大姐二姐让哥招了回来,从一家人凄苦的脸上,我感觉一定出了什么事,尽管他们谁也不说。哥跟大姐二姐要去嫂子家,我撒泼的想去,爹发了疯地揍我,嘴里不时地骂很难听的秽语,直打到我告饶为止。从想事的那天起,是爹最没轻没重的一次,也是毫无原由最冤屈的一次,因为我没做错什么,不就是想去嫂子的娘家吗?干吗打我? 中午他们耷拉着头回来了,大姐的怀里抱着我的侄儿。 "嫂子呢?嫂子咋没回来?"我喊着跑到大门口,空旷的大山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料峭的风在满处里游荡。那天起,二姐回到了我的身边,没再去婆家,夜里,她总望着变粗的身子抹眼泪。 姐夫来了,还有二姐的公公婆婆,他们是来央求爹和娘,让二姐回去的,看上去就象做错了什么事。 "亲家,让孩子回吧,我们两家没啥过节。"姐夫的爹拘谨地说。"咱都是庄户人家,行好了一辈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活生生的拆散他们我们都不忍心呀!" "你女儿惹得是非,还有脸求我们,回去先把你的宝贝闺女找回来再说,要不,啥事也甭想。"爹瞪着眼铁了心似地说。 "亲家呀!"姐夫的娘流了泪,跟娘头抵着头。"你不知道啊!唉-,咋跟你们说呢?那东西不是人,闺女怀不上孩子,把那闺女往死里打,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跑回家哭着喊着不跟他过,俺跟她爹死活不同意,就劝她,走了那条路不止你自己,还有别人呢?谁寻思她跑了呢?你们不信问问俺那媳妇,要是有半句瞎话,让天打五雷轰。" 二姐哭出了声。 望着泪流满面哭诉的女亲家,爹低下了头。 "爹、娘,让山杏跟我回去吧,俺会好好地待她的,再说她已经有了孩子。"姐夫哀求着,跟哭差不多。 闷着头抽烟的爹不经意间打了个哆嗦,娘也哭出了声,二姐紧紧的搂着我,使我喘不过气来。 "亲家,是俺对不住你们了,等找到那死妮子我非砸死她。"姐夫的爹咬着牙。"看在我们邻庄百坛的份上,求求你们了。" 蹲在屋当央抱着头没说一句话的哥,终于开了口。"爹、娘,让杏回吧。" 一屋人都瞅着爹,爹挨个看了一遍站起来,身子晃了好几晃,没说话,背着手蹒跚地出了屋,人弓着腰一下矮了许多。 侄儿的哭声听着让人落泪,我天天盼着嫂子能回来,可始终没见人的影,不知为什么在我的心里,竟暗暗得恨起嫂子来,尽管她对我是那样得好,恨过之后又想她。 嫂子领着我去过她家的,也不知哪来得勇气,独自一个人顺着山间的小路跑去。路边被冻过的小草又绿了起来,满山满野得顽强地生长;倒春的寒冷已经过去,和煦的春风又把大山吹醒了,太阳泼洒着阵阵得暖意;鸟儿在树上啁啾,蓝天里白云漂浮,随我游动。 见到气喘吁吁的我,嫂子一把揽住我,满眼里是泪。"桃妹,你怎么来了,跟谁来的?"嫂子瘦了,眼圈是黑的,面色苍白。"留根好吗?" 我不说话,定定地望着她看。 "说话呀桃妹?" "你真心狠。"用衣袖抹了把眼,转头就跑。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说的,可见了嫂子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桃妹、桃妹,听嫂子说好吗?" "我不听、我不听。"边跑边摇着头哭喊着。 "桃妹、桃妹。"嫂子哭着喊我。"你听嫂子说呀桃妹。" 我跌到了。 "给嫂子点时间,过一阵子家里安稳下来,我就回。"抱着我抚摩着磕破的膝盖,嫂子对我说。 "嫂子,侄儿哭呢!" "哇──。"嫂子张开嘴放声恸哭起来,在沉寂的大山里传的很远很远。"嫂子知道、嫂子知道。" 过了很长的时间,嫂子止住哭。"桃妹,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再有些日子顶针花就开了,花开的时候我就回。" "现在回不行吗?" 嫂子无力的垂下头。"现在回我就没爹没娘了,他们……" 一步三回头的嫂子弱不禁风,在大山的映衬下是那样得渺小,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山石的缝隙里,纤细的顶针花已经有了花骨朵,在风中摇曳。 顶针花,你能快点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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