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题材影视作品与巴蜀文化精神

八神 · 发表于: 2014-12-12 11:56:00

源自：四川戏剧2014年12月

近些年，中国影视快速发展，形成了丰富多彩的创作特色，涌现了一些有影响力的影视剧创作者，出现了一批四川题材影视作品，如电影《无蝉的夏天》，电视剧《壮士出川》、《川军团血战到底》、《正者无敌》、《我在天堂等你》、《成都往事》、《死水微澜》等。这些作品探索了影视剧新的节目形态，提高了影视剧的市场占有率，产生了较大社会影响。四川题材影视作品塑造的鲜明艺术形象，传播了厚重的巴蜀文化，显示了颇具历史感的巴蜀文化精神。电视剧《何处不风流》反映了川西农民的生活。《山梁上的太阳》以民办教师徐尚大在大山深处呕心沥血办学的故事为原型，创作了一部催人泪下的感人诗篇。该剧获得第十三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优秀单本剧二等奖、四川省“五个一工程奖”；《在其香居茶馆里》、《一个秋天的晚上》根据四川著名作家沙汀名著改编拍摄，前者获第十四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优秀单本剧三等奖，两部均获四川省“五个一工程奖”；《啊，雀儿山》根据全国劳模、养路工陈德华的感人事迹创作拍摄，该剧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入选作品奖、四川省“五个一工程奖”、全国电视剧“飞天奖”优秀单本剧二等奖和全国少数民族题材电视艺术“骏马奖”。四川电视台电视剧中心拍摄的电视剧《山城棒棒军》、《表妹进城》、《王保长歪传》等作品具有感召力和影响力，深受四川百姓的喜爱，为地方电视剧的发展摸索了一条新路。
四川题材影视作品坚持以主流文化和地方文化为元素的正面创作、理性创作、人文创作，积极探索和实践电视剧的新类型，对于传承和弘扬地方文化起到了积极作用。一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在适应环境、改造世界、形成自己特有语言、习俗和人文传统的长期发展历程中凝聚成的富有生命力的优秀思想、高尚品格和坚定志向，是一个民族心理特征、文化传统、精神风貌、价值取向的体现，具有动员聚集民族力量、展示树立民族形象的功能。民族精神也是一个民族在漫长的繁衍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渗透在思想、文化、思维、伦理、风俗等各个方面的共同价值观。价值观往往具有很强的民族性，是一个民族长时期的文化积淀，又为现实生活所反映。巴蜀文化滥觞于商代，见名于春秋，主体气质成于秦汉，巴的进取与蜀的兼容由此合二为一，秦汉以后逐渐融入中原文化。巴蜀文化绵长久远，神秘而灿烂。巴蜀男人耿直而鬼马，豪放而狡黠，既精明能干又悠闲散漫，既敢闯敢干又谈玄说幽；巴蜀女人伶牙俐齿，妩媚多姿。自古巴蜀先民就兼容了南北东西文化，使四川盆地成为荟萃农耕、游牧文化的聚宝盆。从先秦到魏晋南北朝，巴蜀文化与以下三方文化有明显的交流与兼容：一为荆楚文化，是耕织结合、自给自足的农村公社的文化，崇尚自然，奇诡浪漫，以《楚辞》为圭臬；二是秦陇文化，注意综核名实，讲究耕战和商业；三是中原文化，崇尚周礼，看重历史，以《诗经》为准绳。巴蜀文化兼容了这三种因素：它接受荆楚文化而把《楚辞》发展为汉大赋；它接受中原文化而使蜀人史学趋于发达；它接受秦陇文化而导致“陇蜀多贾”，工商业繁盛。巴蜀文化具有很强的辐射能力，除与中原、楚、秦文化相互渗透影响，主要表现在对滇黔夜郎文化和昆明夷、南诏文化的辐射，还远达东南亚大陆，在金属器、墓葬形式等方面对东南亚产生了深刻久远的影响。二自古巴蜀人与中原有着许多交流，历史和民族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民族的精神却得到顽强保留。古巴国的勇士们英勇善战，帮助周文王统一了19中原。古蜀国的农业、水利枢纽、茶和桑蚕业造就了天府之国和茶马古道。明末清初以来，大量南方移民迁入四川，巴蜀大地发生了深刻变化，但在根基上没有改变巴蜀的文化底蕴，生活在巴山蜀水之间的人们依然保留着自己固有的生活习性和精神面貌。巴蜀儿女历来有英勇顽强、无私无畏、敢为人先、敢于献身的秉性，这种精神风貌在四川题材影视作品中得到了比较完美的展现。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川军在社会各界的感召下请缨出川抗日。这支装备简陋的军队知耻后勇，以“失地不复，决不回川”的决心，以300万壮士出征，60万军人伤亡的代价，打出了“无川不成军”的威名。电视剧《壮士出川》，讲述的就是从1937年淞沪会战开始，川军全面进入抗日战争的故事，剧中的很多细节，让观众第一次在荧屏上了解到川军在抗战历史上的重要作用，全面反映了川军的抗战史实，再现了那段可歌可泣的峥嵘岁月。学生连长张抗带领全连官兵随川军北路纵队出征，转战山西、山东、湖北、湖南等地，在台儿庄大战等重大战役中，与日军展开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通过战争的洗礼，张抗与众川军将士结下了生死之谊，他与女学生夏之悦的爱情也在硝烟与炮火的背景里，生与死的考量中得以升华。张抗连队里的士兵杨得贵、王长生、吴天禄、何阴阳、黑娃，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家庭。他们性格迥异，但在民族大义的感召下，为了掩护张抗脱险，先后舍生取义殊途同归，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英雄赞歌。《壮士出川》以尊重历史人物、崇敬民族英雄的原则，塑造刘湘、邓锡侯、王铭章等四川籍军人的形象；在描写川军特有地域文化特点时，选取了靳继忠、张抗、杨彪、吴天禄、何阴阳、王长生、杨得贵、夏之悦、郑桂芳等角色。在亦庄亦谐的群像中，把袍哥文化、烟土嗜好、风水信奉与世家望族、留洋求学、坚毅自励、淳朴本分结合起来，达到了通过群像展示时代风貌和地方文化精神的作用。比如，军长邓锡侯视察部队时，厨子秦福财不要奖章，只想添一件棉衣抵挡早起做饭的风寒；在西充，曲晓松报名入伍时看见有包子，把自己领的那份儿让嫂子带回去，给没吃过包子的儿子吃，在打游击期间他打盹醒来时说梦见了儿子吃包子；和尚出身的杨得财，开始还没有从僧人的角色中走脱出来，在战场上不愿意杀鬼子，而在目睹日寇暴行后，他大开杀戒，英勇无比。但当他面对日寇留下的婴儿，人性里最柔软的部分又被唤醒了，慈悲心又萌生了出来。《壮士出川》剧本原名《壮士一去》，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当年，数百万川军穿着草鞋短裤，提着大刀上前线为国拼命，投身抗战前线浴血奋战，几十万壮士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无法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他们值得最真诚的敬意和最深重的怀念，而剧中再现的惨烈和悲壮，正是以此来告慰那些为国捐躯的不朽英魂的。电视剧《川军团血战到底》打着为川军正名的旗号异军突起，澄清了曾经被抹黑的历史，是一部真正描述川军北上以命抗战悲壮故事的精品之作。《川军团血战到底》以李德明、孙和等几个普通士兵为代表，讲述了他们在抗日战争中的战斗史。出川时，他们装备不足，缺乏弹药，抵达山西前线时正是冬天，士兵穿的还是单衣和草鞋。他们原本指望中央军和晋绥军至少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武器装备和御寒衣物，却被对方当炮灰看待，当“猴子一样耍”。为了抗战这个神圣的目的，他们深明大义，忍气吞声。在与八路军友军并肩杀敌的那些日子，在血与火的淬炼中，他们转战晋鲁，顽强战斗。击毙鬼子少将，舍命营救韩家寨乡亲；挺进山东后，又与八路军支队并肩作战，接连取得了偷袭敌人机场的一系列胜利。剧中主人公李德明抱着与敌人血战到底的激昂血性，与孙和等人私自带领军部医院轻伤员，冒死增援滕县保卫战。滕县城防最后被日军攻陷，李德明聚拢残兵顽强抵抗，苦战数日，誓死不降，直至弹尽粮绝与敌人同归于尽。为台儿庄大捷创造了条件。李宗仁将军慨然叹道：“若无藤县之苦守，焉有台儿庄大捷？台儿庄之战果，实藤县先烈所造成也！”①四川本土剧作家钱滨说：“这部电视剧塑造了一群四川兵的艺术形象，比较集中地表现出了四川人幽默、机智的性格和英勇无畏的精神与气节。虽然故事背景是几十年前，发生地也不仅仅局限于成都，但也是一种对成都的表达，让观众更多地了解抗战时期的成都。”②电视剧《正者无敌》是“英雄无敌”系列第四部，该剧沿袭“无敌”系列的军事悬疑风格，同样取材于川军出川抗日的真实历史事件，在主流价值观以及情节剧创作规律指导下，将思想性、艺术性与商业性成功地结合起来，为观众呈现出一部令人激情澎湃的精品大戏。通过这部精品剧的具体实践可以看出，主旋律电视剧与商业电视剧具有同样的生命力，弘扬民族精神的创作态度在当下和平时期仍旧　　值得发扬。
历史告诉我们：八年抗战，川军参战人数之多、牺牲之惨烈，居全国之首！在成都，每年清明都有市民自发去祭祀抗战川军，祭品大多是一碗汤圆。关于用汤圆做祭品，民间还有一个传说：有年寒冬腊月深更半夜，有个衣衫单薄的军人走到城门洞边，一个卖汤圆的小摊子前，看来是又冷又饿，埋头呼呼呼地只顾吃汤圆。眨眼间，一碗汤圆空了，那当兵的也不见了。卖汤圆的小贩恍然大悟：当年出川抗战的川军苦啊，莫非是哪个赴国难牺牲的“无名英雄”从阴间来吃汤圆了！消息在茶馆里传播，听的人都哭了：“天冷了，他又冷又饿，莫让他在阴间受苦呀！”于是一家又一家，流泪端来一碗又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到铜像前祭奠。四川题材影视作品运用高超的艺术技巧，很好地表现了巴蜀儿女的生活习性和精神面貌，展示了他们英勇顽强、无私无畏、敢为人先、敢于献身的巴蜀精神。三四川是中国本土宗教道教的发祥地和传承地，养育了中华文化史上的灿烂巨星。衣食足而礼仪兴，长期的生存状态使四川比较悠闲，人与天，人与地，人与人，常常处在相得益彰的境界中，保留到今天成为巴蜀的特色和优势。这和那些几千年来，年年要和大自然拼搏、战天斗地才有饭吃的地区有很大差异，也和那些人多地少需要开疆掠土、扩大生存权的地区有很大差异。《华阳国志》指出，在先秦时期，蜀人多斑采文章，尚滋味，好辛香，君子精敏，小人鬼黠，多悍勇。秦汉以来，由于经济的发展，物质的丰富，以及受中原移民的影响，蜀人在衣冠、嫁娶、丧葬等各个方面，开始向奢侈看齐。“故工商致结驷连骑，豪族服王侯美衣，取嫁设太牢之厨膳，归女有百两之徒车，送葬必高坟瓦椁，祭典而羊豕夕姓，赠禭兼加，赗赙过礼，此其所失。原其由来，染秦化故也……盖亦地沃土丰，奢侈不期而至也”③。正是在这一历史转变过程中，蜀人养成了一种安于闲适享乐的生活方式。成都平原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水源丰富，都江堰水利工程设施先进完善，古蜀国早在秦汉时期就成为全国农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正因为自然条件优越，不愁吃穿，反而容易成为滋生奢靡风俗的土壤。对此，《汉书》云：“巴蜀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食之饶，民食稻鱼，亡凶年忧，俗不愁苦，而轻易淫佚。”　　④《隋书》说：“其人……多溺于逸乐，少从宦之士，女勤作业，而士多自闲……聚会宴饮，尤足意钱之戏。”⑤迨入宋世，“民勤耕作，无寸土之旷，岁三四收。其所获多为遨游之费”。⑥大抵时代不同，俗亦微异。然其人易于满足，追求享受，溺于逸乐的习性传统，则古今同然。尤其是自唐末五代以来，在宋代蜀人中产生的日益强烈的怀乡恋土，罕趋仕进的观念，以及宴安于富饶，不求宦达，醉心于享受的生活方式，更助长了游乐之风的兴盛。成都平原在宋代本来就地狭人伙，耕地面积有限，人们既不可能投入到手工业和商业之中，以扩大经营规模，也不容易更多地投入购大量土地，于是，整个社会财富便不得不大量消耗于游乐消闲之中。这也是成都游乐之风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
《无蝉的夏天》是一部以四川人情为背景的电影。这部电影以表弟谈阳为主线，讲述了谈阳在表哥厉国强躲债期间和表哥的怀孕女友柳柳所发生的故事。影片中的小镇，石桥，四川味儿的普通话；爷爷留下的老房子，谈阳在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做家常菜，做麻婆豆腐、蛋饺、煎蛋面，一家人在院子里边吃饭边听戏；还有二爷的青花蓝底茶杯，被火熏得黑黑的烧水壶，竹椅，破旧的收音机……这一切，让人感到真实的生活不是大城市中流光溢彩的时尚元素，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象征成功和财富的大班台，市井人生才是真正的生活，就这么简单实在，有滋有味，让人感到温暖又安全。谈阳穿着简单的T恤、大裤衩、人字拖鞋，没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显山不露水，就是白天开车，晚上闷头做饭，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邻居二爷的饮食起居，无私的帮助表哥，默默的关心表嫂，连对上门讨债的债主都表现得宽容大度、有情有义……这个男人，干净清爽、面容俊秀、阴柔中又有一种骨子里的硬劲；他与世无争、从容淡定、心胸宽广、富有爱心；在影片中，你几乎看不到他愤怒、焦躁、偏执、斤斤计较这些负面情绪，有心事的时候，他也就是自己站在屋外，静静的抽支烟……这是一个充满阳光味道的四川人，闲散、舒适、比较会生活、与世无争、有点“瓜兮兮的”特点，在他春风化雨的人生态度下，困难迎刃而解，阳光冲散阴霾，温暖消溶冰冷……电影《无蝉的夏天》，没有天马行空的浪漫，没有跌荡起伏的矛盾冲突，没有哲理性的语言，甚至家常闲聊都很少，却用最真挚纯朴的情节，透过小城镇小人物身上发生的故事，表现小人物的宽厚善良与仁爱情义，投影四川人的情感，那份细腻的情感，让人回味咀嚼……四川天时地利，物产丰富，使四川人具有精耕细作的传统，勤劳勇敢、心直口快、工于经营是巴蜀儿女与生俱来的秉性。四川人大多以劳动为荣，劳动成果成为衡量品行和家风的标志。上古时期，众多民族在四川盆地周边融合为具有共同地域文化精神的巴蜀民族群体，之后又在长期的历史演进中继续同化众多的民族，最终获得了文化心理的一致性，构成以一定地缘、血缘和文化为纽带的群体，这就是四川人。独特的地域环境、人文历史的现实演变，激励起巴蜀先民向外开拓、努力改善自身环境的决心和勇气。环境与文化相交融，造就了巴蜀先民封闭中有开放、开放中有封闭的个性。随着时代的推移，开放与兼容已然成为巴蜀文化精神的显著特色。
※　注释
　　①《赤子》，2012年第12期，第36页。
　　②《成都商报》电子版，2011年11月1日，第16版。
　　③[晋]常璩《：华阳国志》，齐鲁书社，2010年版，第157页。
　　④《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32页。
　　⑤[唐]魏征等撰《：隋书》，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139页。
　　⑥《宋史》，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26页。
银进康，泸州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社科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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