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波三折
深夜的望湖居一片寂静。
陆羽背着手站在后院,眺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影。原本俊秀的脸庞显得有些憔悴、焦急,一对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此时他的目光有些茫然。
蓦的一道人影闪过,下一秒钟,一个全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的人单膝跪在陆羽身后,看向陆羽的眼神中充满了尊敬。
陆羽这时似乎从梦里转醒,叹了一口气,幽幽问道:“暗七,查得怎么样?”
那黑衣人低下头,抱拳恭敬的道:“启禀军师,暗十三已经传回消息,证实江东乔家的长女将和孙家二公子孙权订婚,日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七。”说完立刻闭口不言。言简意赅是一个优秀密探应有的素质。
陆羽有些愕然,喃喃自语道:“不是孙策,是孙权?怎么可能?”
想着陆羽皱了皱眉头问道:“以孙家和乔家的地位、声望,他们联姻这样的大事,即使不是天下皆知,江东的人也应该有消息传出来,为何事先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
暗七回道:“似乎是有人刻意封锁消息,不让人知道,甚么原因并不清楚。现在即使是江东的一些官吏,也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哦?”陆羽显然觉得有些意外,低下头去沉思。暗七完全猜不到他在想甚么,只能半跪着默不作声的等待命令。
过了半晌,陆羽才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明月,似乎自言自语的问道:“她~还好吗?”
暗七先是一阵错愕,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赶紧道:“您说的可是乔家长女?消息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情况。我立刻去打听。”陆羽却摇了摇手表示不用了,接着挥挥手让暗七退了下去。
默然半晌,陆羽想起了后世苏轼的名句,怔视着前方,改动了一两个字,随口念了出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相隔,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已满,鬓如霜。 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陆羽转过身来,发现貂蝉和蔡琰正站在屋檐的阴影下,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一股歉疚之情油然而生,陆羽敢低头不敢直视两人的目光,怕自己的心忍不住就会碎掉,只能低声的道:“你们都听见了?”
貂蝉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慢慢走过来,看着陆羽道:“你要去找乔烟姊姊吗?”
陆羽有些不知所措的道:“秀儿,你是知道的,我其实……”
突然间貂蝉哭出声来,扑入陆羽的怀里,呜咽道:“夫君,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是我怕,我怕你不要秀儿了……”
陆羽一听,连忙紧紧拥住貂蝉道:“秀儿,没有的事!你别瞎担心。对夫君来说,那只是一个梦;这里才是夫君的家。夫君的梦一醒,自然就会回家。但是,但是那个梦又是那么真实…,所以夫君一定要去寻找一个答案。夫君向你保证,无论答案是甚么,一有结果我就会回来的,好吗?”
貂蝉止住了哭泣,依偎陆羽在的怀里点点头。
陆羽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貂蝉道:“答应我,这件事等我走了以后再告诉贞儿…。还有,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刘备大哥。”貂蝉柔顺的点了点头。
陆羽抬头看着蔡琰,她仍在低吟自己刚才念的那首辞,绝色容颜带着深刻的凄迷,幽幽的望着自己。陆羽欲言又止,只能以眼神表达自己的无奈。蔡琰拭了拭眼中的泪珠,低声叹了口气,慢慢的转身进屋里去。
那一晚,陆羽抱着貂蝉在房中坐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貂蝉才沉沉的睡去。
陆羽小心翼翼的将貂蝉放在床上,轻轻的为她盖好被子,走到房门口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才慢慢的打开门出去。
走到屋外,赫然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里,含笑看着自己,手里挽着一个大包袱。
陆羽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糜贞,讷讷的道:“贞儿,你这是…”
糜贞微笑着道:“丈夫要远行了,都是由妻子来为他打点包袱的。你总是粗心大意的,我怕你不记得带东西,特意为你豫备好。”说着蹲下将包袱打开,一样样点给陆羽道:“这些是换洗的衣服,这些是路上吃的干粮,银子都夹在这个内袋里,不要舍不得花…”说着说着,糜贞再也笑不出来,泪水一滴滴掉了下来。她赶紧背过身去,把脸上的眼泪擦干。
这时陆羽早已忍不住,快步走到糜贞身后,用力将她搂在怀里,一颗心彷佛被撕成了一片片,甚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道:“陆羽阿陆羽,你有甚么资格,让这样好的女子为你伤心流泪呢?”
糜贞擦干脸上的泪水,喃喃的道:“我真是没用的人,本来打算要笑着看你离开的。你说过你最喜欢看我笑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陆羽的眼泪也不自觉的从眼角滚落了下来,只能抱着糜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陆羽才轻轻问道:“贞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糜贞转过身来看着陆羽,微微叹道:“你心里还有甚么事能瞒得过我?你看成天摸着那支白玉萧,当然知道你在想着甚么啦。”
陆羽道:“你不怪我吗?”
这时糜贞抬起头来,摇摇头微笑着道:“秀儿说,那是你的一个心愿。就当你是去还愿罢,不然你怎么也不能安心的。我只有一句话:早去早回,记得家里还有我们几个人在等着你。”
陆羽将糜贞再次拥进自己的怀抱,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漱漱流了下来,紧紧的抱着糜贞。好一会儿陆羽才轻轻放开糜贞,拭干眼泪道:“一定尽快回家的。”话里的那一个“家”字,讲得特别沉重。
从糜贞手里接过包袱,陆羽终于踏出家门,准备追寻心中的答案。
当陆羽走到襄阳城门口时,看到赵云、太史慈、诸葛亮、庞统了和徐庶都在那里。
陆羽不由惊异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他们回答,另一个声音已从他们身后传来道:“是我告诉他们的。”说着只见刘备大步前来,一脸的严肃。
陆羽连忙低下头,小声喊道:“主公…。”
刘备连忙伸手拍着陆羽肩头道:“自家人面前,叫我大哥就可以了。我见你这几天精神有点恍忽,想找机会问你怎么回事。昨晚暗七忽然来找我,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我。”顿了顿刘备又道:“你别怪暗七,他和我们一样都很担心你。你可是我们荆州军的支柱,出了这样大的事,为甚么一点也不说?”
陆羽哽咽着道:“大哥,我…,我实在有不得己的苦衷…,你就让我去罢!”
刘备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道:“子诚,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只担心让你一个人去。现在我让子龙和子义陪你前去,有他们在我比较放心。还有,我亲自写了一分通关文书。你们如果遇到关键的时刻,可以亮出来,届时你们就是荆州出访东吴的使节。我想东吴胆子就是再大,也不敢公然杀害或捉拿朝廷的官员。”
陆羽听了,迟疑道:“可是南面的事还要子龙和子义…”
刘备摆手道:“没关系,还有云长和翼德在。他们还要我转告你,务要平安归来!他们还等你帮忙决胜强场。”
这时庞统也笑嘻嘻的插进来道:“不用担心啦,曹操不出兵河北,我们和南边一时间还打不起来,顶多就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想空费那么多的钱粮,更没有空余的兵力。何况你这次去等若出使东吴的使节,若能顺便把东吴稳住了,我们的压力也会小许多。”
诸葛亮也微微笑道:“本来江东这趟美差,我都已经计划好了,只等主公批准。没想到还是让你抢先一步。算了,看在你那么有情有义的分上,就让给你罢。”
陆羽感激的看着众人,心中一片温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伸出手和他们一一握别。
最后和徐庶握手,他拍拍陆羽的肩膀道:“子诚,一路保重!”
陆羽点点头,向众人一拱手,最后告别了刘备,便带着赵云和太史慈,上马往东飞奔而去。 刘备看着三人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暗想:“子诚阿,一直以来都是你拼尽全力在帮我,这一次就让我帮你一回罢。只希望你能找到你所要的。”风飒飒的吹拂着,彷佛述说同样的心情。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翁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陆羽等三人乘坐的是一艘顺江而下的客船,此时正航行在宽阔的江面上。
此时陆羽正站在船头,看着脚下奔腾不息、滚滚东流的长江水,环顾两岸青郁苍翠的绵绣美景,不由引亢高歌,只是眼前总挥不去貂蝉、蔡琰、糜贞等那令人心碎的眼神,以致歌声中竟有些许的悲怆和凄凉。
赵云和太史慈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白龙银枪和方天画戟都用布包裹着背在身后。陆羽唱毕,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他们道:“看江山如此多娇,无怪乎引英雄无数竞折腰!”
“啪!啪!啪!”船舱中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叫好声,只见一位面容俊雅,身穿青色儒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正张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以一种佩服的眼神看着陆羽,又看了看一脸冷然的赵云和太史慈,随即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只见那身穿儒服的中年男子微笑道:“适才听这位小哥所唱之辞,浑厚深沉而又潇洒出尘,意境深远且耐人寻味,彷佛一个心拥远大志向的人在感叹人事的无常,令人心有所感。尤其最后那句赞语,真有画龙点睛之妙,忍不住要击节赞叹,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陆羽为那中年儒者的风度所折服,拱手微笑道了声:“无妨,兄台客气了。”
那中年儒生很高兴,随即问道:“但不知此辞曲为何人所作?”
陆羽心里想,自己总不能告诉他,这是“后人”写的罢?看来只好欺世盗名一下了。于是硬着头皮道:“这不过是在下一时兴起的游戏之作,倒让兄台见笑了。”
那中年儒生立刻面现惊容,佩服不已的道:“想不到这仅是小哥一时游戏之作。愚兄以为此乃旷世杰作,足范后世。小哥文采,令人十分佩服,刚才实在失敬了。”连带的旁边的那小儿也是猛点头,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
陆羽不由苦笑,只能顺着那中年儒生的话谦让了几句。说着说着,两人就开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那中年儒生谈吐不凡,对各种事物似乎都很有见地;但陆羽可是综合了两个时代的知识,他又如何是陆羽的对手?不一会儿那中年儒生的目光就由开始时的欣赏转为惊讶,由惊讶变为钦佩,再由钦佩升为尊敬,到最后只差没拜陆羽为师了;而对陆羽的称呼也从“小哥”、“贤弟”一路升级为“先生”了。
虽然陆羽坚持“先生”听得别扭,希望他还是叫自己“小哥”来得习惯,但那中年儒生坚持“达者为师”的道理,非称陆羽为“先生”不可。陆羽也没有办法,只能消受。而那个孩子此时看陆羽的目光,更是显得崇拜不已。
最后那中年儒生问陆羽道:“与先生一席谈,实在胜读十年书。唉,恕我孤陋寡闻,竟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是哪里人士?”
陆羽心中早有腹案,连忙答道:“岂敢,在下姓陆名成,字问明,江东吴郡人士,不过已离开家乡许多。这两位是我的随扈。”说着指了指赵云和太史慈。
忽然见那中年儒生“蹬!蹬!蹬!”倒退了三步,不敢置信的看着陆羽,问道:“你叫甚么?”
陆羽一看那中年儒生的神情,心中暗暗觉得不妙,看来他似乎认得真正的陆成,他们不知道有甚么关系。但是多想无益,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重复一遍道:“在下姓陆名成,字问明。”
那中年儒生猛然上前,一双手抓住陆羽的肩头,左看右看,渐渐的笑了起来,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多,最后只听他喃喃自言自语道:“是九弟,真的是九弟,太好了……”
说着说着,满脸欣喜的摇着陆羽道:“问明,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二哥陆绩呀!”
陆羽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他对陆绩可不陌生,早在历史书上得知,陆绩是江东陆家的顶梁柱之一;在陆逊出仕前,几乎是他一手将陆家提高到了与其它五大世家相提并论的地位。陆羽还记得陆绩的表字是“公纪”,看来他似乎以为自己真的是陆成了,连忙装出一副又惊愕、又高兴的样子道:“公纪兄长?你是公纪兄长!”
陆绩高兴得点点头,随即又黯然道:“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自从听到叔父出事的消息,族中就派人四出打探消息,想要把你寻回来,但却一直杳无音讯。”语气里不胜感慨。
陆羽还不清楚陆绩的立场,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在刘备军中。他记得历史书上记载,陆家和孙家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不排除陆绩会像乔玄般,为了家族的利益而把自己交给孙策,所以只能低下头苦思应对的话语。
只是陆羽不知道,陆绩看见陆羽这个样子,还以为自己的话触及了陆羽的伤心往事,连忙拍拍陆羽的肩头,拉过身边的孩子,更换话题道:“逊儿,来见过你的九叔父。”
那孩子恭敬的向陆羽行了一个礼,喊道:“九叔父安好。”
陆羽听见陆绩的介绍,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随即用手指着那孩子,一时间甚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绩以为陆羽是看到逊儿过于激动,欣慰的点头道:“不错,他就是大哥的儿子,原名叫议儿,现在改名叫陆逊。他天资聪颖,甚么东西都一学就会。所以我出来游学,都将他带在身边,好让他增长见识。我们陆家的下一代就靠他了。”
但此时陆羽的脑子里还处于停滞状态,想不到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竟然就是陆逊!是那个史书上记载,用一把火烧掉刘备的七百里联营,逼得刘备白帝城托孤,有“儒将”之称的陆伯言!现在他居然成了自己的侄子,陆羽顿时感觉好像老天有意跟自己开一个大玩笑。
陆绩看陆羽还是愣愣的看着陆逊不言不语,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以为陆羽是想起了陆逊的父亲,于是叹了口气道:“陆骏兄长已经亡故几年了。由于这些年都没有你的消息,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此时陆逊年幼的脸庞上也不由升起一丝哀伤的神色,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只有陆羽才晓得,自己所想的是怎样把陆逊带到自己这一边,好日后能辅助刘备。
陆羽盘算好了,便对陆绩道:“兄长此来,意欲何往?”
陆绩捻须微笑道:“此次孙将军决定将府衙迁至秣陵,改名为建邺,征为兄作郎中令。此时文书已至吴郡家中,为兄是特地赶回来受命的。”
陆羽这时脸沉了下来,装作犹豫的道:“兄长,我有一事想说,不知当也不当。”
陆绩摇摇头微笑道:“你我兄弟,有何事不能讲的?”
陆羽装作鼓起勇气状,向陆绩道:“我,我希望兄长暂时不要接受孙策的征召,不要去帮他们孙家。”
陆绩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为甚么?难道发生了甚么事?孙家和我们陆家一向关系不错,现在孙将军又有意拉拢陆家。为甚么你要我推辞?”
陆羽继续装出迟疑的样子,吞吞吐吐的道:“不瞒兄长,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荆州军的刘备大人麾下任职。至于担任何职,请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甚么?”陆绩一听满脸的疑惑和震惊:“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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