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6日 作者:周枫风) 苏曼16岁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无邪的女孩,喜欢和女伴手拉手一起逛街;喜欢去离家很远的一家叫“流水”的书店租爱情小说看;有时会为了一部不怎么感人的言情剧哭的死去活来;有时也常常坐在窗边,仰望天上飞渡的云朵。像所有那个年龄的女孩一样,纯情而又多愁善感。 也就在那个时候,苏曼做了一个美丽的梦。这个梦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充满了回忆,而这些回忆又都带着春天花开的味道。苏曼记得那是一个春光娇媚的早晨,她趴在书桌上不小心睡着了,细碎的阳光不安地在她额头跳跃着,而关于哪个美丽的梦也在不小心中展开了。 教堂的钟声悠扬地环绕在整个礼堂内,苏曼纤细的手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牵引着步向红地毯。她努力想睁开眼,却被婚纱上类似鱼鳞的闪光片刺得睁不开,但手心交递的温度仍让她感到舒适和安心。然后她感到额上有一记温热的吻轻轻落下……睡梦中的她笑靥似桃花。 终于还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曾经的好友也纷纷出嫁了,有的甚至还抱上了孩子,而苏曼仍孤身一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拒绝了多少人,尽管有些确实很优秀。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只是很多个寂寥的夜她还是会很不期然的想起那个美丽浮华的梦。 站在26岁的末梢上,她没有办法,最后终于通过相亲和媒人的撮合,结识了35岁的哲学教授。 结婚那天,苏曼也穿着美丽的婚纱,婚纱上片片类似鱼鳞的闪光片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那一刻,苏曼有一种漂浮感,让她以为是美梦重现。而当教授低下头吻她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呕吐的感觉,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教授与梦中情人联系在一起。教授过于瘦削的脸让苏曼想起了拉面店老板手里正在一片片削下的刀削面,有棱有角。苏曼忽然觉得很眩晕,眼睛被一种异样的光刺得睁不开。接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在教授那张扬而苍白的脸下完成。 教授毕竟是教授,能教好学生,也能调教出一个死心塌地爱上自己的女人。苏曼也不拒绝男人,耳鬓厮磨之后,她渐渐觉得自己是离不开教授的。 教授的谈吐总带着读书人的风度,在苏曼看来是男人的儒雅。而教授据说渊博的知识更让她崇拜不已。苏曼崇拜教授就像学生崇拜知识一样。 只是教授总是很晚回家,一到家之后就倒头大睡。 教授在苏曼的疑问中说他崇拜柏拉图式的爱情。苏曼资质浅陋,教授解释说那是只求纯粹爱情而不追求性欲的生活。苏曼并不能真正理解,只认为那也许是世间最高尚的爱情了,于是她崇拜着教授的苍白,并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样一种生活。 教授也讨厌孩子,教授没有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而说孩子是婚姻的禁锢,所以苏曼也理所当然的没有要孩子。 但苏曼毕竟也有自己的生活,比如和女伴聊聊天,逛逛街……曾经的闺中密语堂而皇之的被换成孩子的尿布,男人的内裤,一切都来得那么理所当然。女伴连两个人的夜生活也肆无忌惮的透露,并带着一丝没有原由的攀比与炫耀。苏曼越来越厌恶了这样一种交流。 苏曼近来变得更加烦躁,有时电话打到一半忽然厌烦就借口说门铃在响,然后冲出去开门,看到本该空空如也现在也的确空空如也的门口,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悲凉与压抑。然后她回到电话机旁抓起电话说丈夫回来了,改天再聊,直到听到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才挂了。然后斜斜的插在沙发上梳理越来越搞不清的情绪。 很多个午后,苏曼就在这样一种寂寥中度过。 苏曼从未怀疑过丈夫的不忠,直到出现那一根黄色长发。 那天苏曼在清洗教授的衣服时发现袖口里粘着一根黄色的长发。她捏起它在自己的头发上试了试,对着镜子说:“是我的吗?”忽然,苏曼猛然发现自己从未染过发。 做妻子的第一次对丈夫的行踪产生了怀疑。 接下来苏曼的举动和所有发现丈夫外遇的妻子一样跟踪了丈夫。一星期之后,她终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幢白色公寓里虚掩的门,顿时看到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两具纠缠的身体水蛇般滚动着。柏拉图式的爱情,苏曼想起了教授的话。 苏曼冲下楼在马路的一旁疯狂的呕吐,胃中强烈的抽搐带来的眩晕,让她想起了那个美丽而浮华的梦,还有额头那一记温热的吻。 凌晨一点,教授准时回家,开门,关门,穿拖鞋,都那么彬彬有礼,甚至他的任何动作都称得上儒雅。 “这么晚啊!”“在学校里写了一份报告。”哲学教授不紧不慢的说。然后脱衣,睡觉。 苏曼带着嘲讽在黑暗中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那一晚她睡得出奇的香。 我们的故事终于还是没有朝着一种恶俗的方向发展,苏曼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冲到那个女人面前扇她两巴掌,然后说:“你是贱人!”她选择了一种更激烈的反抗。 有一天,苏曼说:该结束了。 教授在苏曼的一再恳求下终于提前回家了,苏曼说那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 丈夫看到了盛装的苏曼在烛光的照耀下异常妩媚,做丈夫的在结婚一年多的时间里第一次发现了妻子的美丽,但这种发现毕竟带着些许伤感与悲哀,类似与病入膏肓的病人回光返照,美好而又极其短暂并在瞬间熄灭。 这种并不理想的预兆终于在教授喝下一杯酒后印证。 苏曼的指间轻轻触着细长的高脚杯,带着某种暧昧的微笑轻启着嘴唇说:“你知道吗,我已经在你的酒中下了毒。” 这些言语如同从石缝里流出的山泉溅落在深水潭,“叮咚”、“叮咚”,一个个落在教授的酒杯中。 教授的思绪猛然从无限的感慨和对妻子的内疚中拉回,一瞬间他的脸极度扭曲着。“疯子!”教授把酒杯扔向苏曼。 “哈……”苏曼带着胜利的喜悦的疯狂的笑着,整幢房子被笑声肆意侵蚀着。而笑声更肆无忌惮地一层一层向外传播着。 苏曼只感到了一种成功与兴奋。 忽然一双大手紧紧地掐住了苏曼的脖子,苏曼未完成的笑声掩埋在喉下做着最终的斗争并化为一股血腥的气味涌出嘴角。而刺骨的冰冷在她的脖子直往背上蔓延,她从未想过教授纤细的手也能这么有力。 苏曼没做任何挣扎,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她其实已经吞下了20片安眠药,因为怕疼,她选择一种没有挣扎的结束。 苏曼感觉周围变得很安静,只听到潮水侵蚀沙滩的声音,一阵一阵的袭来,据说那是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只是她分不清那是教授的还是自己的。下一瞬间,她又听到教堂的钟声一阵阵的传来,忽远忽近。苏曼努力睁大被捶肿的眼睛、生涩模糊的瞳孔,那一刻她清楚的看到教授苍白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又消失了,还有哪个穿着美丽婚纱的新娘…… 结束了,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