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别有情趣的儿歌 文/李成忠 今年春,我儿时的街邻好友小张,从东北退休后,回家乡小住,约我带他寻访儿时游玩的旧迹。半个多世纪的变迁,尤其是改革开放,近20多年来家乡对城镇的改造,已使小城风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儿时捉迷藏、打泥巴战的玉皇观,已建成商场;原来宽不足两米的玉皇观街,已拓宽为四车道,并与上正街相连,成为横贯东西的通衢大道;街旁原有低矮的木板房;已拆除干净,全建成了三层以上的漂亮楼房,再也找不到洪雅旧城的痕迹了。寻不到旧迹,我们并不惆怅,而对家乡的巨变却感到欣慰。 往回走时,小张突然问我∶“你还记得老街坊的情况吧?” “我同你一样,在外工作了几十年,退休后才回来,记不太清了。”我如实回答。 小张诡谲地笑了一下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编唱的那首儿歌吗?把从玉皇观到衙门口,靠南面的住户全编进去了。” “记不太清了。”我抱歉地回答。 他说∶“我还记得一些。”于是摇头晃脑地吟唱了起来。说也奇怪,小张的吟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使我忆起了儿时同小张等几个小伙伴,在玉皇观玩耍时,你一句我一句编唱儿歌,自愉自乐的情景;也使我记起了一些儿歌的内容,于是在旁为他帮腔。一首50多年前我们自编自唱,别有情趣的儿歌,竟被我们记起了大半∶ 玉皇观的牌坊长又长,东边住的黄面房(黄家的面粉作坊)。 黄面房的灰面吃得过,旁边住的刘坛货(刘姓卖陶瓷坛坛、罐罐的人家)。 刘坛货家的胡瓜满墙爬,隔壁太医杨玉华。 杨玉华的后门是城墙,旁边住的刘进堂。 刘进堂卖丝、蜡,隔壁住着邓枷枷。 邓枷枷的饭馆会炖膀,旁边住的黄连长。 黄连长对人歪,隔壁住着林藤客(编织藤器的林姓客人)。 林藤客的藤器人人夸,旁边住着李谷粑(卖谷粑的李姓小贩)。 李谷粑的谷粑有点泡,隔壁住着徐醪糟(卖醪糟的徐姓小贩)。 徐醪糟的醪糟味道甜,旁边住着胡二爷。 胡二爷身体行,隔壁住着邓绍云。 邓绍云有点洋,旁边房子邓玉良。 邓玉良出租房,两家住户谢和庞。 庞家小孩滚铁圈,隔壁住的费水烟(卖水烟丝的费姓老板)。 费水烟家里富,旁边就是祝裱铺(祝家开的装裱字画的店铺)……。 在这首念起来朗朗上口的儿歌中,不仅记录了街坊们的姓名、职业,还如实地反映了我们儿时的爱憎和褒贬。如黄面房加工的面粉、面条货真价实,所以说他的产品“吃得过”;林家的藤器编得好,所以说“人人夸”;邓家的炖膀、李家的谷粑、徐家的醪糟,都是我们爱吃的东西,所以加以赞赏。而对欺压百姓的24军的黄连长,被骂为“对人歪”,“歪”者,心术不正,态度蛮横也;对在伪县府工作,好摆架子的邓绍云,则被讥为“有点洋”,“洋”者,“操洋盘”也。 在这首儿歌中,甚至对街坊的来历,也做了说明。如开栈房、饭馆的邓家,其先辈是在清朝时披枷带锁流放到洪雅的犯人,街坊称其“邓枷枷”。这本来带有侮辱性的称号,被叫久了,大家就不以为然了,邓家的后人也接受了这一称号,久而久之“邓枷枷”成了邓家栈房、饭店的店名了;编藤器为生的林家,是外地迁来的客户,所以叫他“林藤客”;租邓家房住的谢、庞两家也是外来户,其他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户。 我和小张都没想到,我们在50多年前随口诌成的这首儿歌中,竟然包含了如此多的人文信息,可以作为研究上世纪40年代洪雅县城居民情况的佐证材料,是一首不可多得的“街道志”歌谣。小张嘱我将儿歌记录下来,留给后人看看我们当年生活的环境。受老友之托,特此记之。 (2004年5月12日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