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烟花不堪剪
金鼎里香气袅袅升起,温温柔柔,摇摇摆摆。宿命的我,注定我将在那短暂而瑰丽的飞翔后怀想一生。
“太阳与月亮虽然永不相见,但他们却永远要相伴在一起,你走他来,他下你上,相伴相依,或许太阳却什么也不知道! ”
阳春三月,风筝飞满天,若非断了线,飞不出一丝牵挂;红鲤鱼悠游着摆动鱼尾,游不出一池春水;庭院不大,锁住我,所有的人间烟火。
我坐在荷池边,拿着一本书却看着池里的红鲤鱼,悠游自在地慢摆着尾巴,也轻轻地搅起层层涟漪,扩展着,模糊了所有的倒影。水静的时候,倒影会非常的清晰,心静的时候呢,会有什么样的思绪?呵呵,自从宝玉走后,我的心,静过么?
“娘,风筝飞好高好高,娘,您看嘛!”
一声稚嫩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转过头来,怡然红扑扑的小脸很可爱,他兴奋地望着飞得老高老高的风筝。
放下书,从池塘边起身走过去,蹲在怡然的身旁,一手轻拥着他,一手握着他拉着风筝线的小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空的风筝,天很蓝,象一抹熏衣草的幻影,忽然,风筝幻化成了宝玉的脸,微笑着……
二、长发为君束
不知坐了多久,房里安静极了,安静得让我害怕,害怕我以后的日子便如此的寂静无声,从此没了生机。一边想自己掀开头上的红盖头,一边又怕,怕刚揭开他就闯进来。直到后来他终于回来,终于揭开了我的盖头,并喃喃自语、愣愣出神,才没了害怕的感觉。可是,洞房花烛夜,我一直提醒着自己:安静安静,你现在还不是可以随时任性的宝二奶奶,你是大观园内的薛家大小姐薛宝钗、宝姑娘、宝姐姐。
是的,我嫁给宝玉了,在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和思想准备的时候,但我还不是宝二奶奶,除非有一天宝玉真正爱上我,那么,我就是宝二奶奶了。虽然,我是老太太、太太强加给宝玉的,是给宝玉冲喜的,虽然宝玉心里挂念着林妹妹,我,终是嫁给宝玉了。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爱宝玉,只知道按封建的历史制度,我这一生就与这个叫贾宝玉的人联系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嫁给一个心中挂念别人的人是否会幸福,但我想宝玉一定会真正爱上我的,哪怕只是短暂的幸福时光,我想,我能够让他爱上我。
窗关着,天空,可有月亮?星星也行啊,不要太黑暗,只需一点点光明,照亮我柔弱而自尊的心。我的夫君与我一墙之隔,就在隔壁,我悲伤着他的悲伤,也悲伤着自己的悲伤,他,是否呼吸着我的呼吸?如果你的新郎看着你而叫着别人的名字,你会无事般平静吗,我,薛宝钗我能,我能做到并不表示我就铁石心肠抑或情感冷漠,相反,这都因为我炽热的感情。是的,也许在今晚之前我并不爱宝玉,有的,只是喜欢,可是今晚之后我们是夫妻,俗话说千年修得共枕眠。虽说宝玉不学无术只在脂粉堆里胡乱鬼混,但若要他考取功名,他一样能夺冠,所以,嫁给他,不算下嫁。
所以,当他喃喃着说是我赶走了林妹妹并抢了林妹妹的位置,我无语,望望贴着喜字的屋子,再看看慈祥的老太太,我强忍泪珠,竟对老太太微微一笑。我想,我那一笑非常美丽而不是漂亮,否则,老太太不会如此放心离去,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对我疼爱有加。
天亮,一夜无眠无梦,连红烛也泪流满面无声无息不肯陪我孤寂。将要与我牵手一生的人就在屋外,昏睡着却匀匀地呼吸着,若干年后,人们将快乐的生活称为幸福,我呢,我会幸福吗?守着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我会幸福吗?为孝顺为他冲喜,我,值吗?如若我是个堂堂男儿,但可自寻心仪之人,怎奈生我一个女儿身,造化戏弄人,偏巧有我一份。
“二奶奶,醒了么?”
无论造化如何弄人,安然接受才能快乐,今天公公出门上任,自然是要送送的,虽然不太懂那些罗嗦的礼数,长辈们的话是万万不能违背。听见袭人的叫声,我已经穿戴完毕。宝玉虽然在吃药后好些了,却依然无精打采的、傻傻的,让人心疼。
呵呵,是的,心疼,什么时候,宝玉会心疼我?告诉他林妹妹死了,皆是因为心疼,不忍见他如此沉溺,妈妈说我狠心,其实她老人家怎么知道我皆是在尽力营造一份和谐氛围。在宝玉真正爱上我或者说我在他心里有了分量前,我们只是情人般的关系,而情人是不该要求太多的,情人就是情人,像是有一条界,永远踏不过去或者说永远也不要越过去。
三、微雨燕双飞
爱情这东西,有时候让人琢磨不透,花开花谢随风飘逝,焉知落红无情。众人皆知,我本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只因情感的微妙变化,让我的一切愈加生动而美丽,这忧伤无疑也是添花一笔。
“今天的药是我煎的。”我一边用勺子喂着宝玉,一边轻轻的说,虽然我大可让他自己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难怪,感觉今天的药没昨天的苦了。”
惊诧,很惊诧,我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没了图象也没了声音,只有思绪的澎湃:宝玉病好了,他装病来着,前几天为他摘了花朵插在花瓶里,他偏说什么凋零枯萎,也不正眼看看。
正思虑着,听得宝玉伸懒腰打哈欠,接着他说:“宝姐姐,今儿去踏青,柳树已经绿了。”
当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笑嘻嘻地说:“怎么?不想去走走?这许多天来,真难为你了!”
我继续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宝玉,那个在哭天喊地后一病不起的宝玉,居然说出此等话来。未等我开口说话,他已抢了药碗一饮而尽,接着就出门去了,而我,依然愣在床边,脑里,渐渐开始空白,直到我们一同走出大观园,山山水水占满了双眼。
新婚后,这是我最快乐的一天,也是我最担心的一天,快乐着宝玉的温存与体贴,担心着宝玉的惊人之举,不知道,与他的病是否有关系。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只不过,那时我不懂,珍惜今天是最明智的举动,竟是在担忧中,放走了本该更美丽的日子。于是,在以后茫茫星夜里,我总是将一些往事在心里写了又写,读了又读,偶尔滴几滴泪珠祭祀着我,那些美丽不再的日子。
看着身旁还呼呼睡着的宝玉,想起一夜的温柔,不知是喜是忧。当我在他怀里任他相拥,占据他心灵的是否只有宝钗我一个?昨夜里,不知是他病好了还是他本性难改,傻乎乎看着我,那一瞬忽然想起那次看镯子的事,宝玉啊宝玉,多情如你,伤心何止一人。
不理他,去窗边拉窗帘准备就寝,一边说:累了一天了,该休息了,去睡吧。
星空悠悠,冰冷和肝肠寸断就让我独自体会吧。爱情的江湖需要一池春水,而我爱情的那池春水,冰冻着,我的体温不足融化一池冰冻,只能默默期待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有星的夜总让人乱了思绪,站在窗边,再次忘了今夕何夕。
“宝姐姐,你为什么还戴着它?”
虽然声音低低的还是吓我一跳,宝玉竟然是没离开,我一转身,他离我是那么的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接着,我感觉到我的心跳,而它,就要跳出我的心房。我看着他的眼睛,不傻很敏锐,我看着他的嘴唇,饱满而性感,而且,颤抖着。我知道,有事要发生了,我知道,冰冻,开始有了温度,在慢慢消融,我也知道,激情,在一点一点地蔓延,无论是他还是我。可是,我很没出息,在那原本该很浪漫的时刻,我竟然满脸通红,我很不争气,在这节骨眼儿上,我竟然湿了睫毛,一滴泪,滑落我的脸庞。
四、伊人独憔悴
秋天,是绚烂的,也是萧瑟的。
一日,就着美丽秋阳下的清风,翻书吟诵,刚吟出一句“墙内秋千墙外道”,背后一句话把我给吓一跳:“怎么的?想出墙?”
回头一看是宝玉做着怪脸正盯着我,顿时恼怒羞愤齐上,也不多想就回他:什么什么呀?哼!可恶!你才想出墙呢!
谁料,他听了也不回嘴,转过身去窗口站着,看了好久好久,看得我怕,心,止不住地猛跳。良久,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墙,你会伤心吗?
男人出墙?这倒新鲜,如果真有,也不是有一天会出墙,而是他已经出墙,就是我们成亲那天,或者说,他心里真正有我开始,他已经出墙。再说了,男人们不是都三妻四妾的么?宝玉,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他有些严肃,想要一个轻松的氛围,于是轻笑着答他:是想讨二房了?
“你会伤心吗?”见我不正面回答,他再逼问。
那个时候我伤心了,这样的问话,无疑是撕一个伤口并撒一把盐。一个女子,任谁会愿意与别人分享爱情呢?礼教如此风俗如此,惟有女人心不甘愿地接纳着、忍受着。林妹妹啊,你我都爱上了一个什么人!
摔开他的手,我哽咽:“男人三妻四妾虽然很寻常,宝玉你既然问着我的感受了,那也就不隐瞒了,实情相告吧,会伤心的,而且,已经伤心了。从我们拜堂后开始就很伤心,直到草叶很绿很青很漂亮那天。那天,很快乐很幸福,直到今天都快乐地感受着你给我的所有美丽和快乐的心情并沉浸其中。可是现在,你很残忍,太残忍了!”
见我花容失色,宝玉也慌张失措,忙着陪不是又忙着辩解,说与娶妾无关,还说永远心系于我,哪怕他不在我身边时,也会心系于我。在后来他出走后才明白他的话意,或许,也算是给我一个安慰和怀想吧。
我茫然我纳闷,眼泪还未干就被他拉出去荡秋千。在后园里有几十棵银杏树,秋末初冬之时,银杏金黄灿烂,当黄黄的银杏叶子铺满地的时候,异常的美丽,满地灿烂的黄黄的叶子软软铺就,消失在墙角。有宝玉的时候,那种美,是灿烂的眩目的,在后来没有他的时候,那种美,让人只想在黄黄叶片间,坐在秋千上,脑里一片空白,愣愣看着一个没有目的的视点,偶尔一两片叶子从树上掉下时,在眼前旋转着翩翩落下,惊扰而醒。
当一个小生命在我腹中悄悄孕育,欣喜弥漫我整个世界,当宝玉不辞而别,寒冷侵袭我全身上下。
岁月是如梭的,尤其是幸福的岁月。
那年冬天,大寒那天清晨,我们刚起床就听得袭人说梅花开了。曾经梅花开时热闹非凡,如今只剩得我们几个了,如果那个时候快乐,那么这个时候总是幸福的。看梅花时,忍不住对宝玉说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会是个女孩,一定会如梅花般娇艳着美丽,素洁着优雅。岂料宝玉说女孩儿受苦多,还是要个男孩儿吧。这点我很惊奇,他从小在女孩儿堆里长大,一直就喜欢女孩,说男人是泥,肮脏,原来,他明白女人的心。一时感叹脱口说出:那你要做爹了,高兴么?
宝玉的表情不是兴高采烈,而是淡淡的快乐,眼里,多了一份叫做爱情的眼神。
回家后老爷那边排人来说今年乡试就要举行了,叫宝玉去考,以为宝玉会拒绝,谁知他一口应允,实乃始料不及。后来,他的考榜回来了,人却没回来。细想那些亲密与青涩的日子,渐渐明白,从秋天开始,他已开始盘算“出墙”。
宝玉走的第二天,晨起梳妆,揽镜自叹: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我所追求的也不过是平静的家庭生活,每天能守着自己心爱的夫君,足亦!如今的结果,是我宝钗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冬末春初的阳光是暖人的,雪儿会慢慢消融,雪儿只需一点点温暖、雪化的温暖就足够,一如我,只需一份怀想就足够,何况,还有我和他的怡然。走出屋子晒太阳,晒干打湿的天空,晒干潮湿的梦,还有,晒晒每一个平淡、平凡的美丽日子。
五、天涯共明月
人生情浓爱浓,恰到好处是不易,淡而有韵,亦是更难。
忽然,风筝线断了。
“娘,线断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怡然哭泣着叫着。
“怡然乖,不哭,线断了没关系,明儿再买一个就是了。”断了线的风筝,飞向何处?能否向飞鸟一样,可以自由自在?
“不嘛,我就要那个就要那个。”
…………
宝玉,我想说,我的美丽,不单只为你绽放,也为我们的怡然绽放。你虽然离去,爱情看破了却也不过是聚散,既然是聚散,我只能以笑应对,笑,是一种权利,有时候,更是一种义务,也是面对生活的一种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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